1.落魄者和調酒師
馬歇爾·阿普頓坐在嘈雜的酒吧吧台,灌下了自己的第六杯荷式琴酒。
如同大多數商海或情場失意的男人,他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深藍色西服,裡面的白襯衣皺皺巴巴,看起來很多天沒有熨燙,脖子上鬆鬆垮垮掛著一條帶著暗色花紋的領帶。連領口的紐扣都因他粗暴的拉開衣領的動作而脫落到無人問津的角落。
他頂著一頭好多天都沒有打理的頭髮,就如同頂著個雞窩,半趴在吧台上,滿臉的鬍渣以及大大的眼戴和黑眼圈讓剛剛步入三十六歲的他看上去就像四十六歲一樣。
三十六歲,正值男人事業的黃金時期,這個年齡段的男人不是事業有成就是家庭美滿,而他卻是一個徹徹底底大寫的失敗者。從二十歲起,他在這個讓所有懷揣著一夜成名夢想的靚男美女趨之若鶩的地方,一路摸爬滾打到現在,依舊一無所有。
什麼美國夢,夢個屁,他浪費了自己最珍貴的十六年青春,去做了場噩夢!
手下最後一名十八線明星昨天剛和他解約,今早公司就將他提出了大門,女朋友和一個富商投資人跑了,房租這個月底就到期,全身上下的家當加起來恐怕都不夠他買下這第七杯荷式琴酒,除了街上的流浪漢,還有比他更慘的嗎……
不,也許流浪漢都比他好,畢竟他們每天都有一點收入,而他呢?他已經沒有任何收入來源,恐怕一個月後,他就得和這個街區的流浪漢打好關係,讓他有個容身之所了。
也許他早該聽他父母的,從澳大利亞來的農場窮小子別想擠進偉大的好萊塢。
經紀人?你能讓自家那群奶牛聽話就不錯了,還指望管理一群被眾星拱月的明星?得了吧我的傻孩子,別做夢了,安安心心去擠牛奶。
但是,現在的他就算想回去擠牛奶都不行,因為他沒有錢。
哈哈,管他的……
馬歇爾看著被推到眼前的第七杯,自嘲地笑了笑,二話不說,拿起酒杯一仰頭,結果……
「咳咳咳咳……」他突然被那完全與荷式琴酒自然味道完全不同的辣味嗆到了。他只覺得這一杯猛地下肚,從咽喉到胃一路上火辣辣如同火燒,噌的一下那張本來就有點紅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朵根,也不知道是燒的還是嗆的。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荷式琴酒!琴酒可沒有這麼火辣的口感!
「哦,所以您還是有感覺的。」一個帶著輕笑的聲音在馬歇爾咳得滿臉通紅的時候,突然響起。
那個聲音聽起來帶著點蘇格蘭口音,讓馬歇爾想起了自己剛才喝的六杯荷式琴酒,辣中帶甜,醇香溫雅,清凈自然,明明帶著笑意聽起來卻讓人討厭不起來,話尾里還帶著些許沙啞,讓人回味無窮。在好萊塢混了這麼多年的馬歇爾當然知道這種低音炮極其難得,就算搜颳了整個娛樂圈以聲音著稱的男藝人,恐怕都很難找到一兩個與它相比。
馬歇爾抬起頭,一杯水被那聲音的主人推到他的面前。對方有一個非常漂亮修長的手,指骨有力。
他順著那隻手看向那人,對方只是一個調酒師,穿著很普通的黑色制服,袖子被挽起來,露出那肌肉分明的小臂線條。他的腰間系著一條半身白色圍裙,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推著一杯水,這個動作十分自然,但不知為何馬歇爾卻偏偏覺得這傢伙太過優雅。
是的,他確實長著一張十分好看也十分耐看的臉,比起西方人普遍粗獷的面部線條,他那張有些年輕的臉看上去太過精緻,但依舊稜角分明。他是一個典型的金髮碧眼,此時他那頭金髮被他整個梳在了腦後,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和利落的眉,而那雙湛藍似笑非笑的眼,讓馬歇爾在那瞬間,如同墜入了深邃的大海。
吧台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那高挺的鼻樑在他臉上留下深刻的陰影,襯得那帶著禮貌弧度的微薄雙唇十分神秘。
看著這個男人,馬歇爾突然想到了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那個同樣精緻得如同王子的男人,現在在好萊塢里吃香得很。看他這樣子,肯定屬於那類仗著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就幻想著在好萊塢一夜成名的花瓶,結果沒什麼演技,所以只落得如今到處打工的下場。
所以,馬歇爾頹廢地看了他一眼,自嘲地哼了一聲:「是啊,我還沒有爛醉如泥到讓一個調酒師任意欺負的地步。」
「抱歉,如果讓你誤以為我在調侃你的話,失禮了,我只是見你一個人如此失魂落魄地在這地方坐了這麼久,所以想確定一下你是否會想不開。請見諒,上個月也有一位男士在這裡喝了很多酒,然後直接走上天台……」
這男人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而他低音炮般磁性的嗓音可以在瞬間博得大部分人的好感,馬歇爾此刻身心俱疲,也沒有和他吵架找茬的心思,反倒笑了一聲——
「哦,那個人肯定不是我,因為我還能回老家擠牛奶呢。」
年輕人似乎也被馬歇爾的幽默逗笑了,馬歇爾注意到甚至在這「人才濟濟」的洛杉磯,這酒保雙眼一彎微微一笑的神態依舊能引起那些見慣了帥哥的美女/頻頻側目。
嗯,演技不行,身高也馬馬虎虎,但長相和身材不錯啊,他可以去當平面模特,肯定賺錢。馬歇爾想著,如果在他被解僱以前,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搶下這個人。
不過,說不定他已經被簽下了,只是現在在兼職也說不定。
「我看你似乎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先生,為了擠牛奶能多點力氣,我想你應該吃點什麼。來份薯條怎麼樣?」調酒師看著他那張憔悴的臉,有些關心道。
酒吧里通常都會有點小吃,例如三明治,薯條,漢堡之類的,但是價錢可比普通的快餐店高得多,而且味道也不怎麼樣。
馬歇爾抬頭眯著眼努力瞅了瞅一旁架子上掛著的價目表,搖了搖頭:「不用,孩子,不是我說,但我現在恐怕連你剛才遞給我的那杯伏特加的錢都付不起。」
「沒關係,那杯是我請你的。」調酒師說,轉身走進酒吧背後的廚房,從裡面拿出一分剛剛出鍋的薯條,放在馬歇爾面前,「這也是我請你的。」
「哎,我多麼希望我現在是一個窈窕淑女。」馬歇爾說,取下了自己手上的TISSOT表,這個表還是他入行后,拿著自己第一份工資咬著牙給自己買的第一塊昂貴的瑞士表,一直被他精心保存,「不過,我只是一個渾身酒臭的鬍渣男,聽著,我可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施捨,我不會為剛才那杯糟糕的伏特加買單,但這份薯條我會,拿著吧。順便給我弄杯雞尾酒,你覺得它值多少你就給我調什麼酒吧。」
他說著,將表遞給了調酒師。
調酒師沒有假惺惺地推辭一番,這點很合馬歇爾胃口,接著,他從酒架上拿出了幾瓶五顏六色的酒,選取的基酒,正好是馬歇爾喜歡的琴酒,當然不是他剛才喝的荷式,荷式琴酒只有喝原汁原味的,才能品味出它的獨特。
這小子的觀察力還不錯嘛。馬歇爾想著,剛剛拿起一根薯條,卻因為太過燙手而掉在桌上,不禁讓他心疼得半死——啊,一塊瑞士表的零件就這樣沒了!
看一個俊美的帥哥調酒對於任何一名性取向正常的女性,以及性取向不正常的男性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這位調酒師站在那裡與別人聊天時,他嚴謹而考究的衣著和優雅有禮的語氣如同一位拘謹的德國人,而當他雙手甩起調酒壺時,又如同一位熱情而浪漫的義大利人。不管他調出來的東西好不好喝,就憑這動作,也能給滿分。
當他將杯子里的液體倒入三角杯時,杯子里呈現出一種混合著藍和綠的色澤,從賣相看倒很新穎。
「所以,你的故事是什麼?」他將杯子推到馬歇爾面前。
「什麼?」馬歇爾拿著杯子的手一頓。
「你知道,調酒師很多時候都是客人的樹洞,我見過很多像你一樣,來酒吧不是為了泡妞而是為了借酒消愁的人,也聽過很多很多故事。有時候將事情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裡一言不發好。」調酒師雙手撐在桌子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吧好吧,我知道調酒師還能兼職心理醫生,但我沒想到我也有看心理醫生的這一天。」馬歇爾調侃著,嘴上說著調笑,藍色的眼睛里卻帶上了一分苦澀和自嘲。
「還能有什麼故事呢?我叫馬歇爾阿普頓,曾經是一名經紀人,對,曾經。在洛杉磯滿大街的經紀人里,我毫不起眼,沒什麼特殊的功績,手底下的明星來了走,走了來,卻沒有一個出名。然後最近我手下最後一個人和我解約,公司裁員也把我踢出去,房租月底到期,女朋友跟有錢人跑了,手上也沒什麼錢,連個回家的機票都買不起,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和街邊的乞丐稱兄道弟。」
「嗯,大概就是這麼多吧,你見多識廣,這也不算什麼,對吧?」馬歇爾聳了聳肩,半闔著無神的眼,盯著酒杯里的液體。
「是的,比起那些窮盡大半生才知道自己真正想幹什麼,有所愛的人卻要眼睜睜看著對方和其他人結婚,就算事業有成卻孤獨終老的人來說,也沒什麼兩樣。」調酒師安慰道。
「是啊是啊,世界上悲慘的千千萬,而我不過只是其中之一。」馬歇爾敷衍著。
調酒師看著他,沉默片刻后突然說:「要不這樣吧,我也給你講兩個故事。」
馬歇爾抬眼看了看他,然後直起身,換了個坐姿,點了點頭。
「我叫威爾伯,朋友們都叫我威爾,我的父親是一個修車工,母親是一名超市的營業員,那家超市就在這個街的街角,所以很不幸的每當我想帶女人出去的時候總會被我媽撞到。」威爾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頓時苦著一張臉。
馬歇爾見了,頓時噗嗤一聲笑出聲,表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早些年,就是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家還在伊利諾斯州種大豆。我父母的最大願望就是希望我從農民變成商人,所以兒時每當我和其他孩子們在田地里光著屁股跑的時候,他們總會打我屁股,說,『威爾,我們給你取了個該死的英國名字,就是希望你能像個該死的英國人一樣,做一個有出息的該死的紳士,別和那些該死的農民孩子胡鬧!』然後我就會很無辜地看著他們——嘿,我也是該死的農民孩子啊!」
威爾還學著自己爸爸的語氣,粗著嗓子眉眼一抬,瞪圓了眼,嘴巴一撇,伸出手指著馬歇爾,就如同那山姆大叔的招兵海報,確實有幾分沒多少文化的農民模樣。
他的自黑讓馬歇爾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見鬼了,你別做出這種樣子,哈哈哈……然…然後呢?」
「然後?」威爾立刻恢復了之前那優雅從容姿態,「然後,對我的禮儀格外嚴格的他們還真把我送走了,不過不是什麼劍橋耶魯,而是蘇格蘭的一家沒什麼名氣的學校,不是我說,他們那的古怪口音,聽久了還真會傳染,直到現在我都改不過來。」
「哈哈哈哈,不過,你確實變成了你爸媽期望的『紳士』。」
「也許吧。」威爾聳了聳肩,「你知道我大學學什麼嗎?傳媒!所以我來到了洛杉磯,準備在好萊塢找個助理工作,但別人總想讓我去演戲或者當模特。最終,幾番輾轉,我來到了這家酒吧做調酒師,心想著就算找不到心儀的工作,我也不想回去被那兩老折磨啊,可誰知……」
威爾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馬歇爾懂他的意思,他只好憋笑地看著他,裝出一副同情樣:「夥計,別擔心,當你結婚了,他們就不會跟著你了。」
「希望如此。」威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走向酒櫃。
馬歇爾見他似乎準備扔下他干自己的活兒,立刻直起身喊道:「那還有一個故事呢?」
「還有一個?」正擦著酒櫃的威爾疑惑道。
「對,沒錯,你不是說你要給我講兩個故事嗎?」馬歇爾提醒。
「你想聽?」威爾放下手中的抹布,側過身看著他,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知為什麼,馬歇爾突然發現,在酒櫃那昏暗的燈光照射下,威爾那原本湛藍如海的雙眼,突然變成了碧綠色,如同那幽靜的雨林,讓他突然忘記了說話。
在短暫幾秒的愣神過後,馬歇爾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立刻說:「……是的,我堅持。」
「那好吧。」威爾說著,突然解下了腰間的白色圍裙,「第二個故事是,關於我之前說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第一個故事只是我編造出來的威爾伯的經歷。」
馬歇爾當場愣在了原地,不單單是因為對方說的話,還因為對方的口音,那是純正的美式英語,馬歇爾甚至聽不出他的聲音裡帶著什麼口音,更奇特的是,那迷人的低音炮現在突然變成了輕柔明亮的男中音,而那舉手投足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叫西奧羅德·萊希特,而這個姓氏也如你所見,我的父親是一個德國人,母親是義大利人,而且很早以前他們就去世了,我一直和我祖母生活,從六歲一直到十七歲。是的,我今年只有十七歲,而不是你認為的二十三歲。而且我並非一名調酒師,我只是一名洗碗工。」
「我接近你確實帶有目的性,我想推銷我自己。從你的著裝打扮,我看得出你是一名經紀人。沒錯,我能輕易分辨誰是經紀人而誰不是,當然,你口袋裡露出一個角的名片也說明了這一點。這個酒吧里除你之外,還有七個經紀人,但是恕我直言,他們每一個都混得比你好。」
「那你為什麼……」馬歇爾的腦子完全變成了漿糊,再加上酒精作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是獃獃地看著西奧羅德用濕紙巾,擦下臉上塗著的妝容。卸妝之後,雖然整體沒多大變化,但他確實看上去比之前年輕得多,就像一個高中生。
「為什麼選擇你?」相比之下,這個少年的聲音非常清晰,正如他的思路,「因為你落魄,所以你不會抬高門檻,不會見我是一個少年就將我打發走,畢竟你已經一無所有了,再拼一次又如何?從剛才的對話中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為人,我對你就算落魄至此也依舊保持幽默感以及希望很滿意,阿普頓先生,而你也已經知道我到底有什麼能耐,我可以讓你嘗試一下成為我的經紀人。」
西奧羅德說著,走近了一步,吧台的明亮燈光又讓他的眼睛變成了藍色。
如果不是剛才那一席話,馬歇爾也許只會將他當成一個安靜的美少年。
但是,他卻如此大膽,又如此自信地利用這種方式,向他這個潦倒到沒有任何經紀公司要的經紀人自薦。
也許是被少年那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莫名氣勢震懾到,馬歇爾半天都說不出話,他發現自己竟然被他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剛才說什麼?讓他嘗試一下成為他的經紀人?
「哈……哈哈……你在開玩笑吧……好吧,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你是哪來的自信,確定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能耐?你又怎麼知道我會簽下你?」
「因為……」西奧羅德笑了,那個笑容讓馬歇爾突然無所適從,「在剛才,你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到我的身上,所以你沒發現我已經把你的薯條吃完了,也沒有發現,這杯我第一次自己調的雞尾酒,其實是一杯狗屎。」
少年說著,收走了馬歇爾面前的空盤子,頭也不回地走進廚房。
馬歇爾愣愣地看著他略微消瘦的背影,在原地坐了至少三分鐘,突然拿起那杯雞尾酒,接著……
「噗——」他將那奇怪的液體全部噴了出來。
這小子……當真是個人才啊……沒錯,他的注意力確實被他精湛而具有感染力的演技全部奪走,否則,他也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覺間,他「請」他吃的薯條,全部被他一個人吃完了。
還有剛才那個極具美感的調酒,說實在的,要不是他親口品嘗了這杯成品,他絕對不相信擁有那種手藝的人調出來的東西是如此玷污味蕾。
在剛才,他變成威爾伯的一瞬間,他確實有一種吸引他人眼球和所有注意力的霸道魔力。
馬歇爾看著杯中還剩下一點的「狗屎」,回憶起剛才那少年如此自然的神態和舉止,猛地將所有液體倒入最終,然後衝下高腳椅。
「喂,先生,你還沒付錢呢!」另一邊的真正調酒師注意到他準備衝出酒吧的動作,連忙喊道。
「哦對對對,抱歉……」馬歇爾掏出了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紙鈔硬幣,扔在桌子上剛準備跑,又被那調酒師攔下來。
「還有一杯雞尾酒和薯條。」對方指了指桌上的雞尾酒酒杯,以及掉在桌上的一根薯條。
「……」他能不能直接跑啊?就那杯狗屎如此難喝還要他付錢?!以及那份薯條明明是你們洗碗工吃掉的吧!馬歇爾看著調酒師,調酒師也看著馬歇爾,順便,他還瞟了眼門口朝這邊張望的幾個壯漢。
……好吧,你贏了。馬歇爾認命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心想著一會兒該怎麼讓那熊孩子知道尊重長輩,餘光卻見桌上放著一塊手錶,正是他的TISSOT!
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馬歇爾想著,指了指那塊表:「就用這瑞士表吧,這表就算你拿去典當也依舊能換100美金,夠了嗎!」
調酒師借著吧台亮光看了看那塊表,對那幾個壯漢點點頭,對方這才讓開路。
馬歇爾立刻跑出酒吧,直接繞道來到酒吧的背後,他看到剛才那完美吸引整個酒吧所有女性目光個極個別男性目光的少年,正蹲在後門水池邊,清洗著一筐又一筐酒杯。他聽見了馬歇爾的腳步聲,卻頭也不抬,彷彿洗好這些酒杯就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事情。
「好吧,你說服了我,就像你說的,我現在一無所有,再拼一次也沒有任何損失。」馬歇爾說,看著那背對自己的少年,等了一會兒,卻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於是提高了音量,「喂,你還在做什麼?你沒聽見我說的嗎?你成功了,我同意簽下你。」
「所以呢?」少年總算開了口,那輕柔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笑意。
「什麼所以?」
「你成為我的經紀人和我現在洗杯子沒有任何衝突。」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現在洛杉磯還處於春天,夜晚比起白天要寒冷許多,馬歇爾注意到他的雙手已經被冰冷的水凍得通紅,但他彷彿一點也不在意,只是轉過身,從容不迫地看著馬歇爾。
「雖然你成為了我的經紀人,但你似乎並不了解我,我理解,畢竟我們才剛剛見面。所以,我很樂意給你說明一下我的情況。首先,我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所以我不在乎我現在正在做什麼。我和酒吧老闆簽訂的合同是日結制,我會做完今天的工作,拿到今天的工資后,再和你具體談談日後的工作和規劃。」
少年說著,又轉過身,洗著他的杯子。
馬歇爾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事業有成處事不驚的長者……大概只是眼花吧,馬歇爾甩甩頭,走到他身邊,挽起袖子。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不就是洗個杯子嗎,告訴你我以前還沒有入行的時候也做過這個,還被老闆誇洗得乾淨呢。我跟你一起洗,早點洗完,咱們早點找個地方好好談談……你有監護人嗎?哦對了你說你有個奶奶,好咱們幹完了就去找你奶奶談談具體的……」
西奧羅德聽著,漸漸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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