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赫爾曼的新病人

當「蝙蝠俠」、「小丑」和「雙面人」出現在人擠人的SDCC會場時,沒有人對他們三人投以過多的關注，畢竟場內穿成動漫人物樣子的傢伙們實在太多，有的裝備精良化妝技術高超堪比電影漫畫原本，而有的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的低成本卻抓住了角色□□。

就算被人多看了幾眼，那也是因為他們三人被人當成了土豪玩家或者道具帝,因為他們的服裝道具看上去就和……《黑暗騎士》的宣傳海報一模一樣。

「噢，哥們，你這身蝙蝠俠的鎧甲是從哪弄來的？這是什麼材料？該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一位穿著夜翼——蝙蝠俠的第一任羅賓,最後單飛——服飾的男人湊上來,驚奇地打量著全身鎧甲的「蝙蝠俠」,好奇地套著近乎。

「蝙蝠俠」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反而默默看向身邊滿臉油彩將自己畫得面目全非的「小丑」。「小丑」哈哈一笑，用略微低沉的聲音對「夜翼」說：「我偷偷告訴你這個秘密,你別對其他人說,其實這些衣服是我們偷偷找《黑暗騎士》劇組借的。」

「夜翼」盯著他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來,拍了拍「小丑」的肩膀：「Nicejoke,Joker,你別告訴我你的化妝品和假髮也是找劇組借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雙面人的另外半張臉得用動作捕捉……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的化妝技術挺厲害啊……」

他看了看「小丑」以假亂真連本尊都看不清楚的妝容,又看了看「雙面人」那被毀容的半張臉,越瞧越覺得那不太對勁：「我怎麼覺得雙面人你越看越像那個現任蝙蝠俠克里斯蒂安·貝爾？」

「……也有很多人說我很像他,我甚至還能碰上有些人把我當成他湊上來求籤名的蠢事。」「雙面人」一本正經回答。

「要是真是貝爾他也得穿成蝙蝠俠啊。」「小丑」說，突然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小刀，「想合個影嗎，小翅膀？」

本來就覺得不太可能的小夥子現在一聽立刻將疑惑拋在腦後，打扮成夜翼的他露出了如同萬千宅男般興奮的笑容，中二地亮出自己的雙棍武器：「那就來吧，蝙蝠俠和夜翼大戰小丑和雙面人！」

「……」沉默寡言「蝙蝠俠」。

「……」逃過一劫「雙面人」。

沒錯，西奧羅德的歪主意就是，他打扮成小丑，希斯打扮成蝙蝠俠，而貝爾打扮成雙面人，三人劇中角色互換，天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道具組手裡將這些備用服裝借過來的，看樣子他早就打起了這個小算盤。只是貝爾的雙面人造型不太好辦，畢竟雙面人的另一半臉是完好無損的，只能通過化妝改變陰影，打上不同高光，貼點鬍渣再利用一下劉海，乍一看還不大看得出來。

於是乎，三位明星就利用這樣的方式「微服私訪」，不斷和其他COSER合影，順手淘了點可愛的周邊產品。期間希斯的蝙蝠俠被無數只到他大腿的小小迷弟迷妹抱住大腿扯住披風，西奧羅德的小丑引來無數小丑女哈莉·奎茵的擁抱，而貝爾也被遊客塞了無數雙面人的硬幣。

「他們可能是存心想『逼死』你。」看著被貝爾全部裝在一個咖啡紙杯里的硬幣，心情被治癒不少的希斯難得開了個玩笑，畢竟雙重人格的雙面人的選擇困難症是有目共睹的，他的硬幣只能存在一枚。

「我決定明天帶去發布會，讓他們看看他們自己的『暴行』。」貝爾說，搖了搖那沉甸甸的紙杯。

「關愛選擇障礙症患者人人有責。」希斯說著，然後和貝爾一起看向身邊的雙面人扮演者西奧羅德。

西奧羅德一扭頭直接裝傻：「你們能相信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男性版哈莉·奎茵？」他那樣子就差直接喊出「啊哈哈我現在是小丑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貝爾的雙面人造型雖然和他本尊有一定區別，但還是有被發現的危險，逛了一會兒他就決定返回酒店，希斯也決定回去，穿著悶熱的蝙蝠俠套裝讓他有些疲憊，西奧羅德沒有強求，囑咐他們路上小心後繼續留在了會場，順便和那位男性版哈莉·奎茵排了個隊買到弗蘭克·米勒和阿蘭·摩爾的簽繪。

沒錯，就是西奧羅德之前岔開話題聲稱看見蹤影的男性版哈莉·奎茵，其實他是納特爾。

當初西奧羅德決定「微服私訪」的時候，還打過他打扮成女性版小丑，而納特爾打扮成男性版哈莉·奎茵的主意，當然這個主意在試妝過後就不了了之。

他和納特爾在會場結束后才返回酒店。第二天見面會上貝爾還真把那一杯子「罪證」給帶到台上，然後在影迷提問環節影迷詢問他們有沒有私□□驗SDCC時，將昨天的試順便抖了出來。

「我發現你們有這種想法很危險，昨天西奧看著這杯硬幣傷心了好久。」貝爾的打趣引發了全場的鬨笑，連台上的其他主創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如果給我這麼多硬幣，我恐怕得先拋個硬幣決定先用哪一個硬幣來拋硬幣，這問題對雙面人來說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西奧羅德也配合道。

「但是你得到了不少哈莉·奎茵的青睞，你就知足吧。」希斯在一旁故作酸溜溜道。

「嘿，我可沒搶你的人兒，希斯，你還得到了不少原本屬於克里斯的小朋友們的擁抱，克里斯，這件事你怎麼看？」

「ell……至少我不會被孩子們扯披風扯到差點摔倒。」貝爾聳聳肩。

「夠了，你們等會兒，你們昨天出去玩為什麼不叫上我和加里？」瑞秋的扮演者瑪吉·吉倫哈爾打斷了三位男士。

而在一旁觀戲的「戈登局長」加里·奧德曼也說：「沒錯，說不定瑪吉可以打扮成戈登，我打扮成瑞秋。」

「？？？」在一陣又一陣鬨笑聲中，台下影迷和記者只想表示你們真會玩。

SDCC結束之後，《蝙蝠俠：黑暗騎士》劇組進入最後的拍攝階段，然後在八月中旬全部殺青。

西奧羅德擔心希斯無法從小丑這個角色中徹底走出來，所以在影片殺青后，一有多餘的時間他就會將希斯拉出來一起度假或者一起吃飯。當然他也沒有將他的擔心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他也明白希斯現在還處于敏感期和情緒不穩定期。

所以在所有人眼中，這只是好朋友間常有的表現，而西奧羅德的交際圈也出了名的廣人緣好，除了希斯外，有時候他還會和其他的朋友一起出遊，從英國到美國，狗仔隊們似乎找到規律，只要盯著和他有過交情的明星，沒準過幾天就能看到西奧羅德的身影。

而納特爾也沒有過多吃醋，因為他明白西奧羅德在乎希斯不僅僅是因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他，更因為是他將希斯推薦給華納和諾蘭的，對此他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罪惡感和愧疚感。

這是一個走過太多岔路歷經滄桑的前輩對即將踏上同樣旅途的後輩的感情，納特爾才不是只知道吃飛醋的蠢貨。相反，他非常支持西奧羅德的行為，因為西奧羅德幫助希斯，其實相當於西奧羅德在幫助他自己。

同時，西奧羅德也提醒了馬歇爾，他認為在希斯徹底走出小丑這個角色陰影之前，絕對不要給他任何新的角色。馬歇爾原本不怎麼在意，因為最近又有一部名叫《魔法奇幻秀》的新片找上希斯，但是看著那麼嚴肅的西奧羅德，想到西奧羅德自身的過往，馬歇爾也不由得擺正了臉色。

「要不，找赫爾曼去看看？」馬歇爾說，「我是看不出來他有抑鬱症，他平常看起來也挺好。」

「你以前也沒看出來我有抑鬱症。」西奧羅德說，「這又不是外科疾病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相信就連米歇爾都不大看得出來，你知道希斯的性格，很多時候他會像我一樣去用表演掩飾自己。至於赫爾曼，我想先等等，畢竟這種事牽連的人越少越好。」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西奧羅德依然保持著和希斯時不時見上一面的頻率，每一次希斯看上去都和平常無二，但西奧羅德卻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某一次，西奧羅德去紐約參加完一次活動，一邊考慮著上哪解決午餐，一邊打開手機，在通訊錄中翻過了阿爾·帕西諾，翻過了愛德華·諾頓，最後定格在希斯·萊傑的電話號碼上。他給希斯打了個電話，電話很久以後才被人接起，電話那頭希斯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他說自己準備睡覺了。

現在？大中午一點多？睡覺？西奧羅德心裡一突。

「別啊，朋友，你還年輕，比你老的我都還沒有困呢，咱們出去吃飯吧。」西奧羅德的聲音里根本聽不出什麼，他還帶著以往的溫柔和輕快，「別拒絕，你知道食物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可不想孤苦伶仃，我需要你。」

『呃……這話真是太嚴重了……』

「希斯。」

『什麼？』

「你永遠值得這句話。」

『……』

「……」

『……西奧……』

「我在呢。」

『我……我不知道，我感覺頭疼，我渾身都疼得厲害，我不知道我能忍受這種痛苦多久……』

「五秒鐘。」

『什麼？不，我連五秒鐘都——』

「我在你家門外。」

『？！！』

頂著一頭亂糟糟頭髮穿著浴袍的希斯猛地拉開門，就看到精神抖擻的西奧羅德笑盈盈地站在門外，還衝他無辜地搖了搖手機。

「西奧，你怎麼會……」希斯傻眼了。

「因為我接的廣告拍攝就在曼哈頓，離你這兒一點也不遠，走幾步就到了。」西奧羅德說。

「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但是就算你不請我進去，我想你也應該穿上衣服梳個頭。」西奧羅德提醒他。

希斯卻說：「噢，西奧，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能……」

西奧羅德打斷了他，他給了他一個擁抱。

「我知道，希斯，真的。」西奧羅德鄭重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良久之後，希斯嘆了口氣，移開身子請西奧羅德進屋，然後將自己摔在了沙發上。

「我明白你的話，西奧，我真的懂，你曾告訴過我『別讓你的某個角色影響到你的戲下生活，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而是對你日後所有角色的不公平』，這些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我也常常這樣告訴我自己。但是你真的不知道，這樣做太難了太痛苦了，你不明白，我根本無法擺脫他，有時候在鏡子里我看到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小丑……」

西奧羅德靜靜聽著希斯的話，他看著茶几上各種各樣的止痛藥，這些藥物都是他所熟悉的，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挑出其中一種葯，在希斯痛苦訴說完之後，將葯和水放在他眼前。

「你錯了，希斯，我知道，我明白，畢竟，我的抑鬱症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恢復呢。」西奧羅德十分自然道，「你應該還沒有站在高樓窗邊往下眺望街道，心底就會有一種聲音一種念頭促使你想要墜落的感覺吧？」

原本捂著眼的希斯此刻獃獃地抬起頭，看著西奧羅德。

「沒有就好，你得知道，那種一直喊著『FALLFALLFALL！』的聲音非常令人煩躁……Anyay，照你現在這個程度，其實吃半顆就夠了，保險起見給你一顆。水還是溫的，我建議你將膠囊擰開沖著喝，雖然會苦了點。」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希斯一直靜靜坐在沙發上，聽著西奧羅德用給小孩子講故事的語氣緩緩講述著他自己的故事，關於他最艱難的那些歲月，關於表演，關於他對自己人生的態度。沒有什麼大道理，但希斯卻能在那些平淡中找到平靜。

不知是處方葯起了效果，還是因為西奧羅德的話，希斯發現自己的頭疼漸漸消失了。當西奧羅德提到他的米歇爾和瑪蒂爾達的時候，希斯沉默片刻，看著自己面前的空杯子說：「我們……暫時分居了，抱歉我之前沒有告訴你，米歇爾認為我目前的狀態對瑪蒂爾達不利……」

「但是你絕對不會傷害瑪蒂爾達，不是嗎？」西奧羅德見希斯繼續保持沉默，他又說，「回家吧，希斯，她們在等你回家。」

「不，米歇爾不希望我回去，我只是個負擔。」

「負擔？哦不，我的朋友，你想多了，對於家人而言，絕對沒有『負擔』這個說法。」

「……」

「這樣吧，」西奧羅德看了看手錶，突然站了起來，「陪我去個地方，比起貓你更喜歡狗對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你有想過收養一隻狗嗎？」

希斯搖了搖頭：「我不太擅長照顧……而且以我目前這種狀態……」

「相信我，去換個衣服。」

在西奧羅德的堅持下，希斯隨便換了身T恤加牛仔褲就和西奧羅德出了門。出門前西奧羅德順手將自己的墨鏡甩給黑眼圈眼中神情萎靡的希斯，然後載著他七繞八繞，來到流浪寵物收容中心。

進去之後，希斯看到一個留著板寸頭身材高大健壯的男士，他似乎認識西奧羅德，並且正在等他，對方大概是西奧羅德提前聯繫好的收容所的工作人員。填過一些表格后，對方陪著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房間，房間里非常嘈雜，聽不清到底是貓叫還是狗叫。

希斯一邊走過一個又一個封閉的籠子，一邊聽著那人給他介紹這裡的犬類品種，偶爾西奧羅德也會插上一兩句。「你只有和它們朝夕相處后才會知道，它們到底有多麼容易會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開心一整天。」西奧羅德說。

最終希斯領養了一隻雙耳是黑色的邊境牧羊犬，因為西奧羅德的熟人說邊牧性格溫柔活潑又不粘人，而且非常聰明，他想瑪蒂爾達應該會喜歡這種大狗，她可以騎在它身上。

「謝謝。」希斯對他道謝，「我還要填些什麼表格？」

「這我可不知道了，您得詢問這裡的工作人員，萊傑先生。」那人回答。

「什麼？哦抱歉，我以為你在這兒工作。」

「沒有，他不在這兒工作，只是他有個朋友是這兒的負責人。」西奧羅德笑著解釋著，「抱歉忘了介紹，他是赫爾曼·洛克，一個退伍的軍醫，現在是我的私人心理醫生。」

「您好。」赫爾曼向希斯伸出手。

不久之後，赫爾曼就有了一個新的病人，不過按照他的說法，他認為這個病人比他的老主顧西奧羅德聽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