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嘴硬與電話

在無聲哭泣了一陣子之後，瑪姬鬆開了西奧羅德，她拍了拍西奧羅德的腦袋，向他示意了一下一直在震動的手機。

「你該接電話，親愛的，別辜負了你的朋友的好意。時候不早了，我得去睡覺了，你也要記得早點睡，知道嗎？」瑪姬說著，起身緩緩走向卧室。

西奧羅德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間里才將自己的目光移動到電視上。金球獎的提名早就播放結束，此刻電視里正在插播廣告。他沉默地靠在沙發里良久，才拿起了一旁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看來這次我不是除了你經紀人之外的第一個，因為從剛才到現在你的電話一直被佔線。』另一頭傳來哈莫尼的聲音。

「哈姆，其實你是今天第二個給我打電話的人。」

『第二個？第一個是誰？你家經紀人？我靠他給你打了這麼長時間的電話也真夠啰嗦的，不知道後面還有人在排隊嗎？』

「不，第一個是帕西諾，那傢伙在提名還沒公布的時候就給我打了電話，在這之後……我沒有接電話，我只是在和我的奶奶慶祝呢。」西奧羅德笑著解釋著。

『……狡猾的老油條，好吧，我倒是學會了一個爭搶第一的方法了。』哈莫尼嘟嚷著，『恭喜你拿到了金球獎提名，夥計，我就知道你有辦法讓那些評論人閉嘴。嘿嘿嘿，明年一月份還有一個奧斯卡提名公布，你有沒有想過……？』

「提名？有。獲獎？沒有。」西奧羅德搖了搖頭，「想這麼多我還不如想想聖誕節的大餐。」

『哈哈哈，這才是我的西奧，需要我給你郵寄一頭烤乳豬嗎？』

「行，只要你敢寄我就敢收。」

哈莫尼和西奧羅德隨意調侃了一陣子，他就掛斷了電話。接下來西奧羅德又接連收到之前很多朋友的電話，他們紛紛對西奧羅德獲得如此成就表示祝賀。不過，這些電話中，依然沒有納特爾的聲音。

而馬歇爾，則是在第二天一大早打來的電話。他似乎早就知道昨天晚上西奧羅德的手機會被打爆，所以不想湊這個熱鬧的他直接耍了個小聰明，很明智地選擇在第二天給西奧羅德報喜。

『想好了獲獎感言了嗎，朋友？』馬歇爾一上來就開始問西奧羅德登上金球獎獎台時該說些什麼，『如果沒有，需不需要我幫你準備一份？哦對了，你應該不需要，畢竟我親眼所見你是如何在《大衛-萊特曼深夜秀》上談笑風生說得那些觀眾眼眶都紅了，哈哈哈……』

「馬歇爾，如果你一大清早就為這事的話，我想你可以掛斷電話了，我還得晨跑，然後去一趟超市呢。」西奧羅德用肩膀夾著電話，一邊蹲下來給自己繫上鞋帶，一邊無奈地說，「不過我覺得你給我打電話的另一部分原因除了恭喜我之外，你還想敦促我選一套禮服，以及，看看外面報亭里賣的娛樂報紙上都說了些什麼。」

『沒錯，沒錯！澳大利亞的新聞本來就和好萊塢脫節，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群評論人又該如何挽救自己被打腫的臉。或許他們還會掙扎一番說些什麼金球獎的提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獲獎，以及金球獎之後的奧斯卡提名。』馬歇爾用著揶揄的語氣歡快道，『以及，還有一個沒錯，你得挑一套禮服了。TommyHilfiger應該在明後天就會將自己最新的禮服設計圖郵寄到你的家裡，我相信你的搭配眼光，你就慢慢挑吧。』

「了解，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關於你二月初拍完《魔鬼代言人》后的新片問題，我打算在金球獎頒獎典禮以後再談，如果你拿了獎，到時候片酬就會翻倍漲，這點毋庸置疑。至於其他的……我知道你是那種特別不用經紀人操心的藝人，所以我該說的也說了，好好度過這個聖誕節吧，提前跟你說聲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結束了和馬歇爾的電話，西奧羅德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晨跑。

而事實也正如馬歇爾猜測的那般，某些評論人士依然在掙扎著挽救自己的顏面，他們表示一個金球獎提名根本不算什麼，說什麼西奧羅德能拿到提名只是意識好運，但如果想要真正登上領獎台，那還有待商榷。

什麼？！竟然真拿了提名？！金球獎你逗他們嗎？反西奧羅德的眾人看了眼自己之前發表的評論，以及某些人幸災樂禍的嘲笑，表情頓時如同吃了屎一樣，如果吐出來其他人就會知道他們吃了什麼，但偏偏他們也不能咽下去……

難道就這麼算了？不，不成！不能就這樣認輸！在那一瞬間，那些西奧羅德黑們又搖身一變，變成了預言家——「也許一個金球獎提名確實能說明他的演技非常出色，但是演技出色並不是他能肆意壓戲自由發揮的資本，像這種以為自己有那麼點實力和演技就能任意妄為的人，在以後必定不會有多大的成就。」

「西奧羅德十分幸運地擠進了金球獎最佳男配角的爭奪之中，但是他的資歷太輕，而他的對手，個個都是優秀的老派演員。他能得到金球獎的概率就和我隨意往天上開一槍就能射中一隻麻雀的概率一樣。」

肖恩-索普如此說道，贊同他意見的還有好幾家娛樂報紙的評論員。但是，他還是有那麼一點說對了，那就是西奧羅德在未來確實會憑藉著自己的演技肆意妄為。不過嘛……他的演技實力並非是他所說的「那麼點」，而他的肆意妄為更多的體現在選片的任性上。

然而隨著金球獎提名的公布，一部分隨大流叫囂的記者們又開始隨大流般閉上嘴，再加上金球獎提名之後，越來越多的業界人士站出來為西奧羅德說話，這讓他們捂著自己被打的臉猶豫起來。

「壓戲？好吧，也許真的有那麼一點兒？」《一級恐懼》的導演格雷戈里笑眯眯道，「因為這孩子確實是太出色了，如果你不想讓他壓其他人的戲……除了你得讓和他對戲的人提起十二萬分注意力和實力之外，你就只能讓他以後別演戲了。」

而《一級恐懼》的編劇斯蒂夫也附和著：「改劇本？好啊，我沒意見，我以前就說過這孩子就是我的靈感來源和知音吧？如果其他演員直接扔掉我的劇本自由發揮，或許我會有點不爽，但是對於西奧……我巴不得他自由發揮呢，其他人也許會改得面目全非，但是這個彷彿擁有魔力的傢伙能畫龍點睛，讓我的劇本更加完美！任何一位編劇都樂意看到自己的劇本在演員的詮釋下變得更加完美天衣無縫。」

「說西奧欺負人的那些人，你們應該來我的片場看看。」海克福德的話倒還算簡潔，但也分明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沒錯，我和西奧羅德對戲的時候，確實感覺到非常吃力。」在《魔鬼代言人》里飾演第一場法庭戲中凱文的當事人的克里斯-鮑爾面對關於西奧羅德壓戲的問題，如此回答，「我不得不承認這個過於年輕的天才在任何方面都壓制了我，畢竟他在和帕西諾對戲的時候都毫不顯弱勢，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會用『巔峰對決』來形容他們倆之間的戲份。」

而在西奧羅德自由發揮擅改台詞的問題上，他又如此回答：「《一級恐懼》里是怎樣我不知道，但是在《魔鬼代言人》里他的自由發揮多了去，帕西諾也一樣，我的意思是，他們倆的對手戲絕大部分都是靠臨場發揮搞定的，你肯定無法想象當時我們圍觀他們兩人表演時那場面是有多驚心動魄，而泰勒也很樂意讓他們倆這麼做，結果證明太棒了。」

他說的是真的嗎？帕西諾和西奧羅德竟然在片場里直接同台飆戲——是的，真不可思議，現在竟然能用同台飆戲來形容身為半新人的西奧羅德和老戲骨帕西諾之間的對手戲——自由發揮了？還說什麼「巔峰對決」，「驚心動魄」？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這些評論讓人們一時間對《魔鬼代言人》這個電影提起了極大的興趣。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在這個電影里這兩個被稱為天才的傢伙到底有怎樣的表現。更別說，一個月之後還有一個奧斯卡提名公布之夜，正好在1月20日金球獎頒獎典禮之後的那一天，如果西奧羅德不僅拿到了金球獎，還獲得了奧斯卡提名，那個時候，樂子可就大了。

但無論如何，1997年的一月還沒有到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聖誕節要過。

去年這個時候，西奧羅德還在北拉斯維加斯的破舊公寓里，一邊陪伴瑪姬度過聖誕周，一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放鬆心情。而此刻，西奧羅德和瑪姬已經從那個混亂的街區搬出來，搬到了一個溫馨友好的社區。

去年，西奧羅德是在聖誕節接到了納特爾冷戰許久之後的第一通主動打來的電話，而今年，西奧羅德也在聖誕節這天，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

因為萊希特家的親戚並不多，就算有也是在德國或者義大利，沒有來往好多年，以至於當西奧羅德和瑪姬搬家來到洛杉磯后，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家的電話，也很少有人會給他們家打電話。一方面是為了身為明星的西奧羅德的**，而另一方面，家裡的電話也確實只是一個擺設。

一般情況下，只有特別熟的朋友才會有他們家的電話，所以當西奧羅德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還有些詫異，以為哪個狗仔隊如此神通廣大，挖不出他的手機號，就開始挖他們家的電話。

『是我……西奧。』

「……納特爾？」聽著那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線，西奧羅德在短暫驚訝過後，笑了起來，最近一直籠罩在心頭的煩躁感也煙消雲散，「我之前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再次給我打電話，現在你就來了。這是你們家的新電話嗎？」

『不，不，這只是……一個公共電話……』納特爾否認的速度非常快。

「哦，好吧，那麼一定是瑪姬在之前你們搬家的時候將我們家的電話告訴你的吧？哎，之前我給你們家打電話的時候還是一個墨西哥佬接的，嚇了我一跳，你搬家了瑪姬也不告訴我一聲。」

『……她也許是看你拍片比較忙。』

「你也是，我以為我們是好哥們，但你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一樣，也許我應該記下你們家的新電話，以免又打給了一個墨西哥佬。」

『不用，我們家還是那麼窮，搬了家，也還是那種破房子，沒有裝電話。』

「……」西奧羅德從納特爾的聲音里聽出了什麼，他突然有些尷尬地沉默了，敏銳地發現自己踩到了納特爾的痛處。很簡單，納特爾本來就是一個自尊心挺強的孩子，現在他的童年好友都成為了一個好萊塢冉冉上升的明星，大把片酬入戶，而他，依然是一個不入流的社會底層混混。

『……』另一邊納特爾的呼吸有些粗重，他似乎做了個深呼吸，有些苦惱和懊惱地辯解著，『不，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想你誤會，你沒有惹我生氣，我只是……唉，fu*ck，算了，沒什麼，我只是……只是想給你打電話……』

「……呃，好吧？」納特爾那略帶彆扭和欲言又止的語氣讓西奧羅德有些奇怪。

『我只是想說……嗯，我看過你那個電影，我覺得…你演的太出色了，太棒了，不愧為我的好哥們……』

「謝謝。」

『以及我很抱歉我之前沒有挺你來到洛杉磯追求你的夢想。』

「……真的沒什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不，其實我只是……見鬼，沒什麼。』

「好吧，不管為什麼，不管發生什麼，納撒尼爾-波普依然是西奧羅德-萊希特的朋友。」

『……希望如此……』納特爾這句話說得很輕，接著，他又提高了音量，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暖暖的笑意，『當然，我還只是想跟你說一聲，聖誕快樂，感謝我們又活過了一年。』

在之前，從前的西奧羅德和納特爾還生活在北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每當聖誕節，納特爾總會帶著這種慶祝的語氣，祝賀他們成功活過了一年，明年繼續加油。

想到這裡，西奧羅德也笑了：「是的，多麼不可思議，我們又活了……」

『草！你用完電話了嗎？後面還有人等著用呢！』

西奧羅德一句話還沒說完，另一邊就傳來一個男人的咒罵聲。

納特爾似乎也被惹惱了，他捂著話筒，轉頭罵了一句，但他的話筒並沒有捂嚴實，所以西奧羅德還能依稀聽到他暴躁兇狠的聲音——『你等著用？你知道嗎，閉上你的臭嘴，挪動你那萬人草的屁股給我滾，bit*ch，否則我就將話筒捅進你屁/眼，然後用電話線勒死你，你信不信？』

那人慫了，他又罵罵咧咧了幾句，西奧羅德聽不清，不過他似乎離開了。接著，納特爾拿開了手，他的聲音還帶著幾分罵罵咧咧，但那絲兇狠完全不見了：『見了鬼，用個公共電話還能碰上排隊……』

西奧羅德並未察覺到他語氣里的古怪之處，他只是扶著額頭感嘆著——這傢伙果然還沒變。「所以你還是想辦法弄個電話吧，納特爾，聖誕快樂。」

『……是的，聖誕快樂。』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納特爾輕輕地開了口，帶著一分溫和與笑意，和上一秒的暴躁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