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北靜王愣了愣,他這心裡才想著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賢德妃做點什麼,這人就歿了?北靜王不由得閉上了雙眼,這人死的還真是時候!多少年了,他們這些人是幹啥啥不成,經常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瞧今天這情況,他們還是別作死了,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剁了呢。
無力的擺擺手,「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長史官下去了,北靜王這才開口,「成了,各位都各自回去吧,此事容后再議。依本王看,睿親王和中昌郡王都不是善茬,你們若是有什麼行動,就自己去做吧,北靜王府就不參與了。行了,今兒就到此為止吧,本王累了,各位請自便!」說完起身回了後院。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何北靜王突然改變了態度,當初將他們叫來的人也是他呀,說變臉就變臉了?
南安王更是恨恨的直搖頭,「哼,看看,看看,本王早就說了吧,年輕人哪,著實靠不住。」
主人家都走了,他們也沒了繼續留下來的借口,還是走吧。很快,北靜王府就散了個乾淨。只有聽到方才長史官稟報的賈政,依然呆立王府大廳。
賢德妃賈元春是賈政這一房最後的希望了,如今一朝歿了,這讓他們怎麼辦?
賈政本就不甚靈光的腦子早就成了一團漿糊,還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北靜王府的長史官就過來了,「賈大人,您老還不走嗎?方才我看到府上的小廝在外頭等著呢,似乎是有什麼急事要您回去拿個主意呢。」長史官的態度還好。
賈政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拱手告辭離開北靜王府。長史官這才露出一絲鄙夷,卻很快的消失了。
北靜王走到王府的後院,本來邁向自己所住的院子的腳步頓了頓,轉了個方向。
後院中,北靜老太妃正坐在她的小院子里一邊喝著茶,一邊捧著一本市面上新出的傳奇話本仔細的看著,看到有趣處,還不時的露出笑意,倒是悠閑得很。
「祖母。」北靜王上前恭敬的行禮。
老太妃抬頭,見是北靜王,立即笑開了臉,「是你啊,快坐。今兒怎麼想到要來祖母這裡了?」老太妃很了解自己這個孫子,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看她這個老太婆的。
北靜王順勢坐到了老太妃身邊的椅子上,然後將昨天發生在皇後宮中的事情以及今天一大早他們府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北靜王太妃聽。
王太妃問道,「王爺有何想說的?」
北靜王嘆了一口氣:「本來孫兒想著,趁著睿親王和中昌郡王傳出成親的消息時,聯合御史以及咱們四王八公的人手,上道摺子參他們一本,即便不能將他二人拉下多少,至少也能在百姓心裡種點草。只是,本王今日才發現,四王八公的這些後人中,能擔得起重擔的人,卻無一個了。別說睿親王,就連中昌郡王都對付不了。本王實在是失望。」
王太妃沉默不語,過了良久,才嘆氣道:「王爺,你可曾想過,為何當年的義忠親王擁有那麼好的局面,最後卻依然逃不過失敗的結局?」
北靜王沒想到王太妃居然會問起他這個事情,說實話,他還真的想過,此時見王太妃問起,一臉訝然,「這個事情,本王卻是曾經細想過。當年義忠親王因為母族是江南甄家,與咱們四王八公一直聯絡有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義忠親王本身又是個聰明的,雖然比不上今日的睿親王,卻也不差。又得上皇寵愛,雖說沒有受封太子,卻也是以教養太子的標準來教養他。本王聽說,當日光是教導他的老師全都是當世的大儒,至於他為何會壞了事兒?怕是為上皇所不容吧?」
王太妃失笑:「這裡頭牽扯著多方的事情呢,有空你還是去仔細琢磨琢磨吧!當年你的高祖高瞻遠矚,在咱們王府氣勢最強之時,向當時的皇上上交了北靜王府的兵權,以此換得了王府可以擁有一定數目的護衛,並且,又留下了一道訓示:凡北靜王一脈,不得參與王丨朝更替。」
說到這裡,王太妃的心情有些低弱,「誰曾想,自你父王起,卻又主動的步上了這麼一條不歸路,這也是命啊!水溶啊,皇家之事,不是一般人可以參和的。更何況,睿親王將要成親的人是木家人,木國師承認的後人,以木國師的手段,他既然同意了,就不會坐視睿親王和中昌郡王的親事被人攪黃了。」
「木國師?那位老人家不是不在了嗎?」北靜王一臉驚訝。
「哼,那樣的話也就能騙騙不知情的人。老身有八成的把握相信,那個木青,就是當年的木國師!」王太妃有些激動,表情有點恨其不爭,「當日老身年幼之時,曾經有幸見過那位傳奇的國師一面,至今記憶猶新,有他在,誰也扳不倒睿親王的。咱們大周,怕是真的要有一位男后了。」
王太妃說完,站了起來,有些話,她也不能說得太過直白。言盡於此,水溶能否聽得進去,全看北靜王府的造化了,她的年紀大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過了,這一生,也值了。時也,命也,逃不過的。
這一天,北靜王一直坐在後院當中,仔細回想著王太妃的話,等到長史官來尋他的時候,卻發現向來以溫潤形象示人的北靜王,已經被冷汗打濕了衣襟,臉色極度的難看。長史官十分的驚訝,多少年了,他還從來沒見過他們家王爺這麼狼狽的樣子。
「王爺?」長史官小心的喚了一聲。
這一聲終地將北靜王的神智喚了回來,一看是長史官,這才點點頭:「是你呀!今天來的人都回了吧?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長史官立即回答:「回王爺,都已經走了,倒是賈大人聽了賢德妃已歿之事,似乎是不敢相信,呆立在大廳上許久。屬下讓人特意關注了一下賈家的動靜。那賈大人回府前,便已經傳出來哭聲了,想來他們府上是聽說了此事。」
北靜王聽了,低頭不語,最後對長史官吩咐道:「以後榮寧兩府的節禮可以免了。」說完起身回了他的院子。
長史官愣了,王爺這是要全面放棄榮寧兩府了嗎?轉念一想,如今的榮國府,賢德妃一死,除了一個榮國府的空名之外,還剩下什麼?都說那賈寶玉是個有造化的,可是這麼多年了,那造化在哪裡,誰也不曾看到。如今賢德妃死了,賈寶玉想出頭,更是難上加難,畢竟那位小爺從來都是以看不起仕途經濟聞名於京城的。也是時候清理這些人了,不然以後真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也是不好。當下回去將北靜王的吩咐鄭重的記進了他的小本子上。
這個時候的榮國府,早已經哭聲震天,賈母和賈王氏已經不知道哭暈過幾回了。尤其是王夫人,賢德妃一直是她的驕傲,因為這個女兒,就連賈家的老封君,也要避著她的鋒芒。這些年她能夠力壓賈母,從襲爵的大房手中搶過榮國府的中饋,並且在她賣掉賈家祭田之後還能不被休離,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賢德妃。現在賢德妃一死,她所有的算計全都成了一場空,這就跟生生剮了她的心頭肉似的,疼啊。
對於賈政這一房來說賢德妃一直是他們這一房能夠屹立京城上層社會的最大靠山。現在,這個最大的靠山死了,如何能不讓她們傷心難過甚至心生恐懼?
而今住在榮國府里的人,除了賈政這一房以外,再沒有其他的人了。薛姨媽為了醫治薛蟠的病,遍尋名醫,後來在確定薛蟠的病唯有當時下藥的中昌王木琳琅能夠解決之後,薛姨媽豁出了老臉,很是攔了幾次木琳琅。木琳琅和塗暘煩不勝煩,又看在薛寶釵這位「木石閣」大掌柜的面子上,不能對她動手。
後來,早就已經借假死逃過一劫的薛寶釵出面求情,以薛家母子回到金陵,有生之年再不能赴京為條件,終於讓木琳琅給了解藥。好在經過這次大難,薛蟠的性子倒是也被扳了過來,往後雖說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的榮華富貴,卻也能夠平順一生,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此時的榮慶堂里站滿了人,除了賈寶玉,賈探春,李紈,惜春之外,就連寧國府的尤氏婆媳聽到消息也過來了。
當初賈赦走的時候,只帶走了自己的心腹下人,其他的一個也沒帶,就連刑夫人的那些陪房也找了個借口給發賣了。奇怪的是,這一次刑夫人居然沒有鬧將起來。因此,這個時候的榮國府中,依然是還有那麼多的下人。此時全擠在榮慶堂,滿滿當當的,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賈寶玉、賈探春、李紈等人各自哭成一團,尤氏勸了這個勸不住那個,忙了個團團亂轉。惜春則是一臉漠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雖然年紀小,卻是難得的心思通透之人,早早就看出了寧榮兩府存在著的巨大的弊病,只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管不了,說了也沒人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曾經繁華似錦的寧榮兩府走向滅亡。
正亂著,賈政進來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只這一眼,賈政就知道了方才他心中存著的那一絲僥倖的想法破滅了。
長嘆一聲,賈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正好看到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還在鎮定的在那裡指揮著眾人為賈母和王夫人順氣。
賈政不由得點頭,到底是老太太調丨教出來的,就是比那些慌腳雞似下人的沉穩多了。再看看寶玉,身為家中頂門立戶的男子,居然跟著老太太哭成一團,實在是丟人。
招手將鴛鴦叫了過來,「今日賢德妃娘娘的消息是怎麼說的?是誰來傳的消息?他有說娘娘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回二老爺,是夏公公來報的。當時老太太和二太太一聽到這個消息便暈了過去,奴婢親自去問了。夏公公說,一個月以前,娘娘受了一場風寒,斷斷續續一直沒有完全治好,前日病情卻突然加重了,御醫們束手無策,昨天巳時,娘娘就……」鴛鴦邊說邊哭。
賢德妃這一死,給榮國府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些,身為丫鬟的她卻不知道能做什麼,只能努力照顧好老太太,她心裡清楚,這位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若是出了事,賈家真的要亡了。
賈政愣愣的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轉眼,再看到哭得不能自己的賈寶玉,氣不打一處來。
賈寶玉比林黛玉還要大上一歲,今年都十六了,在老太太和王夫人的溺愛之下,到現在文不成武不就,這麼大了,卻依然在內帷里廝混著。賈政再一抬眼,正好看到賈寶玉屋裡的大丫鬟,那個叫襲人的正在細心的給他擦著臉上的淚水。再一看跟在他身邊的大小丫鬟,呼啦啦的一大群,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而且個個都是貌美如花,風流嫵媚,賈政更是氣急。
京城當中,誰不知道榮國府的賈二老爺自幼喜愛讀書,家中常年養著一堆的清客相公,可是他這個被賈母和賈家眾人寄於厚望的嫡子卻是個只喜歡調脂弄粉的真紈絝,賈政能甘心?他一直想讓自己的兒子走科舉之路出頭。先前嫡長子賈珠倒是個愛讀書,又會讀書的,年紀小小就名滿京城,可惜那個孩子跟他一樣,逢考必輸,生生將一個充滿靈氣的孩子折磨成了一個病秧子。最後更是在娶了媳婦之後,留下一個孩子,撒手西去。
賈寶玉生來含玉,當年他是何等的開心,先前幾年,賈寶玉很小就能識千字,在賢德妃的教導之下,就學了《三百千》。當時所有的人全都一臉羨慕的說,寶玉這孩子將來肯定能夠出將入相,是個人才呀。可是誰知道這孩子卻是個不喜歡仕途經濟的呢?而且聽聽他的那些言論,賈政好幾回都想將他吊起來打上一頓。可是他卻動不了手,不止是夫人賈王氏攔著,就連賈母也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