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瞬間消失的身影

「盈兒？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已經……仙逝了嗎？」

「仙逝？不，我沒有死。只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一晚，錢盈兒輾轉了許久才睡著。夢裡，她見到了林墨。林墨漫步在河邊，她興奮的呼喊著他的名字，飛奔過去。

林墨倏然轉身，卻十分驚愕的望著她。

「上天的恩賜！上天的厚德！讓你我再次重逢。」

林墨喜極而泣，他走近她，拉住她纖柔的玉手，含情脈脈。

「林墨，不要離開我，你是我的。錢盈兒已經死了，她死了！」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我只鍾情於盈兒。她做了孤魂我就化作野鬼，追隨她同游陰界地府做一對幽靈鴛鴦。」

「不！你隨我走，做一對仙侶雙宿雙棲，不好嗎？」

「謝謝你的錯愛，只是我心裡已走不進別的女人了。」

「不！你是我的。」

一個曼妙的身影倏地一下凌空飄起，一陣香風掠過，轉瞬間林墨就不見了蹤影。

錢盈兒呼喊著四處找尋著，「撲通」一聲，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夢醒了，已是豎日清晨了。陽光輕輕揉捏著她粉嫩的臉龐，安撫著她失落的心情。

好怪的夢，錢盈兒不明白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林墨在哪裡？是否也來到了這個世界和自己近在咫尺？

「盈兒，起床了。」

母親輕輕敲了幾下門，柔聲說。

「唉，知道了。姨媽。」

錢盈兒謹記在這個家裡只能稱呼母親為「姨媽。」她從地上站起來，坐到床邊。沉思片刻后，她依然穿上了文潔送她的那件白色蕾絲裙，去給母親開了房門。

「哎呦,盈兒。你怎麼還穿這件衣服呀？快去，把我給你買的名牌換上。」

「這件也很好的，不換了吧。」

「不，一定要換。」

「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在這裡名牌代表著尊貴，雖然這件衣服也不錯，也在名牌之列，但畢竟是別人送的，我不希望我的女兒食嗟來之食。」

生性要強的李芷柔給女兒換上了自己買的衣裙，高端大氣的款式配上清純脫俗的氣質，錢盈兒再次認不出鏡中的自己了。儘管，她還不是很適應這身裝扮，但只能入鄉隨俗。洗漱完畢，李芷柔為女兒梳理好了秀髮。千年前的古代美女，在形象上已完全蛻變成了時尚的現代女孩兒。李芷柔對盈兒的偏愛惹得小寶和思盈的嫉妒。小寶吵嚷著要買玩具，思盈也嘟起小嘴不吃飯，以絕食抗議。李芷柔明白孩子們是不滿自己對盈兒的偏愛了，其實，對每個孩子她都是一樣疼愛的。只是和盈兒分開的太久，這難得的異世重聚，難免格外的親熱。

「小寶，聽話。媽媽下個月發了工資，一定給你買玩具。」

李芷柔給兒子承諾道。

「媽媽說話算數嗎？」

「當然，我是媽媽怎麼能騙孩子呢？」

小寶得到了承諾，不再吵嚷了。

「哼！不公平，媽媽偏心。」

思盈大聲嚷著。

「呵呵，媽媽不會忘了我的寶貝女兒的。」

李芷柔笑著說。但思盈仍吵嚷個不停。

「我也要新衣服，要比盈兒姐姐的衣服更漂亮才行！」

「好好好，等下個月媽媽一定給你買一件。」

「不，我不等。我現在就要！而且要好幾件，和盈兒姐姐的一樣多。」

「盈兒姐姐長大了，需要多幾件衣服，你還小沒必要買那麼多的。」

「為什麼？媽媽就是偏心。我才是你的女兒，她不是！哇……嗚嗚……」

思盈嚎啕大哭起來。

李芷柔心如刀絞般難受，她怎會捨得孩子們受委屈？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不會有意偏袒哪一個，只是家裡生活實在很窘迫。老張每個月只有兩千多元的工資，而他每個月的酒錢就要花費五六百元甚至更多，而且有時喝多了還會去街頭尋釁滋事，大大小小的禍端時有發生，除了賠禮道歉，有時還要給傷者治療、賠款。這一切算下來，老張的工資就所剩無幾了。李芷柔在飯店做雜工，維持一家溫飽和兩個孩子的學習費用。她平時吃穿十分節儉，結婚時買的衣服她一直穿到現在。雖然早已破舊過時了，但她捨不得扔掉。當別人用鄙夷的目光看她時，她總是自嘲似的解釋道：「衣貴潔，不貴華」。平時買菜專揀最便宜的，下班后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飲料瓶、易拉罐兒之類的，她一定會駐足彎腰撿起。休息日，她總會早早的起來，給孩子們準備好一天的飯菜，然後自己帶上幾個干饅頭，出去做一天的「專業拾荒者」。

貧困的生活使得原本清秀的臉龐，寫滿了滄桑。

李芷柔望著思盈哭泣的樣子，心酸至極，眼淚久久盤旋於眶。她看了一眼酒醒后默默不語的老張，心裡的恨意再次冉起。這個男人所帶給她的只有貧困的生活和疲憊的身心，如果不是為了孩子她絕不會這樣委曲求全，不會和這個「酒魔」糾纏多年的。她只為孩子而活，孩子們給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氣。如今，盈兒也來到了她身邊，她又多了一份責任和牽挂，也多了一份勇氣和動力。

世上最無私的愛、最博大的心──慈母之心，總是於無聲處吞咽所有苦累。

錢盈兒看到了母親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體會到了母親心裡的酸楚和凄苦。她決定要為母親分擔生活的苦累，她要做一個真正的現代人，儘快的融入這個世界。

「姨媽，您放心，有我呢，我來幫您。我會去找一份工作的。」

錢盈兒鼻子一陣酸澀，眼淚欲奪眶而出。此刻，她多想撲進母親懷裡和她一起相擁而泣，讓凄楚的淚洗刷母親多年的屈辱，盪盡苦澀的滄桑。然而，她不能。在這個家裡，在繼父面前，母親只能是自己的「姨媽」。

「你？你不行的。你對這裡的生活不熟悉，一時很難適應的。」

「我可以的。一切都可以學。我會學的很快的，相信我。」

盈兒很自信的說。

「好吧。」

李芷柔欣慰的笑了，點了一下頭。

和女兒團聚了幾天以後，李芷柔決定去飯店上班了。為了防止老張再酗酒鬧事，她減少了他的零用錢。每天只給五塊錢，而且，他每月的工資還要如數上交。老張自知理虧低頭不語，不敢爭辯，這條「家規」暫時約束了他。

錢盈兒每天學著做飯、洗衣服甚至嘗試去買菜、去超市。很快就學會了與現代人如何交流。弟弟妹妹學習的時候，她也跟著學，很快讀懂了現代書籍。短短几個月，錢盈兒已與現代女孩兒不相徑庭了。

李芷柔省吃儉用幾個月，積攢了幾百元，為女兒買了一輛小巧精緻的自行車。她下班后陪盈兒去廣場的空地練習騎車，很快盈兒學會了，並可以獨自上路騎行了。這時的錢盈兒自信倍增，她決定去找工作了。一家超市在招聘售貨員，錢盈兒因為出眾的外貌和伶俐的口齒被聘用了。有了工作的盈兒十分高興，她終於可以像現代人一樣生活了，終於不再有異世隔空的感覺了，也終於可以幫一把受盡苦難的母親了。

在超市工作的幾天里她態度溫和，對顧客彬彬有禮，深受顧客的喜愛，老闆也對她讚賞有加。

人生常有許多的意想不到，在意想不到的時間、意想不到的地點出現。緣，來自偶然，遇，際遇巧合。

那天，超市剛剛開門。錢盈兒來到自己的工作崗位，開始整理那些花色各異、款式多樣的衣物，一件件把它們掛到那一排排衣架上。錢盈兒拿起一件綠色孔雀花紋的長紗裙，正準備掛上衣架，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了那件衣服。

「這件裙子不錯，我可以試穿一下嗎？」

一個甜甜的聲音傳來，錢盈兒驀然抬頭。一張美麗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兒，正在微笑著和她說話。

「當然可以，這邊有試衣間。你可以試一下，你的身材穿上這款衣服一定更漂亮。」

錢盈兒也微笑著回答，並對女孩兒誇獎了一番。的確，女孩兒的身材和樣貌絕對配得起這款衣服。

一副好真實的美女圖，活靈活現的展示在錢盈兒面前。圓圓的鵝蛋臉，白里透粉的皮膚，細長濃黑的眉毛，大而有神的雙眸清澈如水；單眼皮，高高挺拔的鼻樑，稜角分明的紅唇像是用硃筆點綴而成。一頭黑亮的長發，濃密順滑，如瀑如緞。一身紫色長袖紗裙，除了腰間系著的飄帶，沒有任何裝飾點綴。長可拖地的下擺，走起路來隨風飄逸，活脫一副仙風傲骨。

女孩兒走進了試衣間，錢盈兒在外面等候。這時，超市裡的顧客也陸續多了起來。一個身材偉岸，英俊帥氣的男子在不遠處矗立著，像是在等人。

過了一會兒，男子轉頭向這邊瞥了一眼。錢盈兒無意中抬頭望見了他，剎那的一眼對視，觸動了錢盈兒敏銳的神經。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激動的淚水噴涌而出，此刻，是夢是幻她已無法辨別。哪怕是鏡花水月、哪怕是海市蜃樓她都渴望時間凝固，停留在永遠的畫面。

「林……」

錢盈兒還未喊出後面那個字，就被剛才那個女孩兒打斷了話語。

「我換好了，你看漂亮嗎？」

女孩兒從試衣間出來，穿著那件綠色紗裙在鏡子前美滋滋的照著。

「哦，漂亮……漂亮。」

盈兒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女孩兒從鏡中看到了對面的男子，他滿臉激動的神情，疾步向這邊走來。

「嗨，你看我穿這件是不是很漂亮？」

女孩兒抬高了聲音問。

「漂亮。」

錢盈兒沒有看她，只敷衍了兩個字。

「沒問你，我問他呢。」

「誰？」

錢盈兒猛然警覺的回頭看著那個女孩兒問。

女孩似乎覺察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的陰沉。那個男子是陪她來買衣服的，現在不但對她漠視不理還和這個賣衣服的女孩兒眉目傳情，她恍然大悟。

「你是錢盈兒？」

女孩兒面帶怒色的問道。

「是。你怎麼認識我？」

「我不認識你，但是我知道，你認識他──我的男友林墨。」

女孩兒用手指了一下迎面跑來的林墨。

「飄飄，不要這樣說。咱們只是普通朋友，不要阻止我和盈兒……」

沒等林墨說完，那個叫飄飄的女孩兒迅速換上那身紫色長袖紗裙，輕輕地甩了一下衣袖，頃刻間一陣怪風掠過，超市裡所有的燈都熄滅了，頓時一片漆黑。

大約幾秒鐘之後，超市又恢復了光亮。錢盈兒迫不及待地四處張望。但此時，林墨和那個女孩兒早已行消影散，不知去向了。

「好真實的夢境！難到我又做了一個夢嗎？」

錢盈兒自言自語。她用力咬了一下手指，感覺很痛，確定這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