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養成一隻大俠(三)
深夜,山洞裡火光點點。
舒燁從烤好的兔子上撕下一片兔肉,遞至玉羅剎嘴巴:「好歹吃一點。」
油膩膩的味道撲鼻而來,玉羅剎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立刻扭頭避開了兔肉,不僅如此,他還直起發軟的四肢,往旁邊走了幾步,直到聞不到那股味兒才停下腳步,蜷起身體,耷拉下腦袋。
見狀,舒燁只好調轉方向,將那片兔肉塞進自己嘴裡,味同嚼蠟般咬了幾下,硬生生咽進肚子里。人是鐵飯是鋼,再怎麼難以下咽也總比沒東西吃好。
這幾日來,他跟玉羅剎二人,在這深山老林里,如同野人般,住山洞吃烤兔子、烤野雞、烤野鳥等等一切能烤著吃的東西。倒不是舒燁省錢,不想帶玉羅剎去住客棧,而是他二人身上現在身無分文,值錢的只有舒燁手中的那把青冥劍。
之前他封印鬆動,意識不清之下毀了房屋,十分吊炸酷裹起一件外衣,拿過青冥劍就跑了。本來照理說,玉羅剎身家雄厚,身上隨便一件配飾便值不少錢。
但……他跟隨舒燁穿越的過程中,直接變成了獸形,身上的衣服早不知道散落到哪裡去了。
江湖上有句話說得好,一文錢難死一名大漢。所以沒錢的兩個人,只好過上了最原始的生活。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那麼多銀子,到頭來一文錢都沒拿到,舒燁頓時眼含熱淚,心如刀絞,眼角餘光瞥見手中的兔子,也不嫌棄了,化悲憤為食慾,三兩下解決掉整隻兔子。
舒燁這人打小被自家師父踹出門派,跟各大門派的弟子歷險奪寶,所以東西再難吃,他咬咬牙一閉眼就下了肚子。為難的是玉羅剎。
玉羅剎能吃苦嗎?他當然能,不然當初也走不出修羅道。所以特殊情況下,他比誰都能吃苦。但如果是非特殊情況……再怎麼樣,玉羅剎玉教主,也是鼎鼎有名的西域霸主,基本上,打他出生到現在,在吃食這方面,是沒受過什麼罪,也就養成了一個嬌貴的胃。
這種沒鹽沒調料的烤肉,一次兩次是新奇,三次四次是體驗,再多了,玉教主的胃就開始罷工,鬧革命。
舒燁塞飽了肚子,打了個嗝,他抹抹嘴,一扭頭,看見玉羅剎怏怏地躺在那兒,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開始心疼了。
往小了說,這是他家神獸,往大了說,這是他媳婦,不管怎麼說,也沒有讓玉羅剎餓肚子的道理。舒燁頭疼的開始思考,怎麼給玉羅剎弄點吃的。
現在是深冬,深山老林里只怕也找不到野果子,想過來想過去,目前看來,只有重操舊業,坑蒙拐騙這一條路能走了。
這樣想著,舒燁抖擻起精神,站起身朝玉羅剎走去,打算跟他合計合計,怎麼個坑蒙拐騙法,哪兒想到他剛走了兩步,就被玉羅剎喝住。
「你別過來!」玉羅剎渾身豎起白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可惜他現在身體虛弱,這一眼的威力大減,不但沒成功讓舒燁停下腳步,反而讓他越發興緻勃□□來。
這樣瞪圓眼睛,耳朵抖動,渾身炸毛的樣子,真的好像一隻發毛的貓咪啊,舒燁猥瑣的笑著,一把逮住無力反抗的某教主,放肆的□□著毛茸茸的小獸。
油膩膩的氣味強烈的刺激玉羅剎的鼻子,他來不及臉黑,腸胃一陣劇烈的翻滾,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正好吐了舒燁滿身。
舒燁:「……」
官道兩旁草葉枯黃,一間小小的亭子搭在山腳下,旁邊是一株寒梅。虯曲的枝幹蜿蜒而上,樹枝稀疏又錯落有致,幾點紅梅傲然綻放於枝頭,很是雅緻,給這粗野的酒肆增添了幾分難得的情趣。
翻過山就是真定府,近年來戰亂頻繁,不少江湖好漢不惜萬里遠赴邊關抗遼,這酒肆老闆原是個江湖人,瞅中這迎來送往的酒水買賣,特意在此處開起了酒肆。
店老闆看見兩個官差押解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從官道上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捋了捋嘴巴上翹起的兩撮毛,趕緊迎了上去:「兩位官爺,進小店裡坐上一坐?」
打頭的官差看見店老闆兩顆黃黃的大門牙,不由得皺了皺眉,轉過頭看了眼天色,這才和身後的官差點點頭,二人壓著少年,跟店老闆走進酒肆里。
店老闆眯起兩隻小眼睛隱晦的打量了下那被押解的少年,少年抬起頭,被亂髮遮蓋的半張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牙齒又白又整齊,嘴邊兩個酒窩微微顯露。
店老闆被他整齊的牙齒刺激到,立刻不屑的翹起鬍子,一甩抹布掛起諂媚的笑對兩個官差道:「兩位官爺打算來點什麼?」
兩個官差解下身上的佩刀放在桌子上,大刺啦啦的坐下,道:「上點好酒好菜。」
店老闆忙道:「好嘞。」
店老闆很快就把熱菜熱酒送了上來,兩個官差大口吃了起來,絲毫不顧及一旁又渴又餓的少年。飯菜的香氣縈繞在少年四周,少年抿了抿唇,半合著的眼張開,卻是朝官道的方向看去。
只見破舊的官道上,一個身材削瘦的青年人,正緩步朝這裡走來,似乎察覺到少年的目光,青年人銳利的視線猛地朝少年臉上投射過來,兩人視線相交片刻,各種挪開。
青年人走進酒肆,店老闆立刻殷勤的迎了上來,領著青年人坐下:「客官來點什麼?」
「酒。」
「客官要什麼酒?本店有十年的女兒紅,二十年的汾酒,還有上好的五加皮酒……」
「雞血酒。」
店老闆說話的聲音頓住,兩隻小眼睛閃了閃,遲疑道:「雞血酒?」
青年人點頭:「你高雞血的血,釀成的酒。」
店老闆,或者說高雞血的臉上裂開一條縫,下一刻,原本靜悄悄的酒肆里,突然間冒出數十個手拿兵器的黑衣人。
那兩個官差見情況不對,剛拿起擱在一旁的佩刀,起身就朝酒肆外面跑去,沒走兩步,被高雞血的人一人一刀了解了性命。
「五千兩銀子買你一條命,雷門果然大方。」高雞血捋捋小鬍子,退後一步,一群黑衣人立刻朝青年人撲了上去。
一場打鬥在所難免。
那被官差拋下的少年乘著眾人打鬥,小心翼翼退回幾步,從地上撿起一把卷刃了的大刀,用雙腿夾著,將手腕上的鏈子對準刀刃,砰地一聲,砍斷了鐵鏈。他順勢朝地上翻了個滾,隨手抄起一把鐵劍,喝道:「卷哥,我來幫你。」
少年年齡不大,劍術卻不錯。有他加入,雷卷的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半刻鐘過去了,高雞血這邊仗著人多勢眾,硬是和雷卷打成了平手。他知道雷卷武功好,但他也清楚,連番惡戰之下,雷卷武功再好也總有內力不濟的時候,他要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知道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雷卷啐掉口中的鮮血,當機立斷,喝道:「戚大膽。」兩根細長的手指夾住黑衣人的刀,一腳將黑衣人踹飛,折斷的刀反手飛過人群,朝黑衣人後面的高雞血射|去。
少年高聲一應,握緊手中鐵劍,緊跟在斷刀后,猶如河中小魚般,躲開朝他撲來的黑衣人,一躍而起,鐵劍直直的刺向高雞血。
高雞血好不容易狼狽的躲開斷刀,卻沒料到後面還有把劍,他一個鯉魚打滾,堪堪被削掉一縷頭髮,嚇得冷汗直流。
少年去勢不減,反手橫劍在前,嗖得一聲又朝高雞血沖了上去。高雞血腳下一個踉蹌,這下子也顧不上銀子了,口中口哨一響,整個人像泥鰍一樣,在一群黑衣人的掩護下,朝真定府方向逃去。
離這裡不遠處,紙鶴完成使命,化為灰燼。舒燁一腳蹬地,懶洋洋地坐在樹叉上,觀看戰局。他一手抱緊病怏怏的玉羅剎,以免他掉下來,一手無意識的在他頭上亂揉著,直到玉羅剎有氣無力的給了他一爪子,才嗖得一聲縮回右手。
沒過一會兒,察覺到手不疼了,他又固態萌發。晃悠悠的將手放在玉羅剎的腦袋上,揉起來。
揮了幾爪子后,玉羅剎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打從這小子七情開竅,一下子跟小了幾十歲一樣,有事沒事總喜歡來撩他。
聽見戚大膽三個字,舒燁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眯起眼,視線正對那少年:「魚上鉤了。」
玉羅剎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意,隨口道:「他就是戚少商?」
舒燁點頭,他這兩天基本上把自己穿越的前因後果都給玉羅剎交代清楚了,便道:「這小子看起來膽大心細,劍術基礎不錯,應該不難教。」
玉羅剎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少年一眼,方才挑眉,慢慢道:「資質看著不錯,就是太婦人之仁了些。」之前的打鬥他看的分明,這少年只用劍隔開眾人的攻擊,最多將人打傷在地,卻不曾殺過一人。
他道:「見不得血的劍,成不了大氣候。」沒見他家阿雪,十三歲就開始出門殺人練劍。
舒燁不甚在意:「我的任務是將他教成陸小鳳一樣的大俠,又不是將他教成另一個西門劍神。」要是戚少商真跟西門吹雪似得,他才要哭呢。
玉羅剎嗤笑一聲:「什麼大俠,大傻還差不多。」又道:「你打算怎麼讓這戚小子拜師?」
舒燁笑出八顆白牙,理所當然道:「騙。」
玉羅剎想起一件事,慢慢眯起獸眼:「阿雪當初,就是矇騙上當的吧。」
舒燁咳嗽了兩聲,顧左右而言其他:「那啥……」他眼睛轉了轉,道:「酒肆里應該有不少吃的,咱們先去吃飯,先去吃飯。」
玉羅剎冷冷地哼了一聲,從他懷裡跳了下來,率先朝酒肆走去。看來餓了兩天,就算是玉大教主,也忍不住將寶貝兒子的事情放到一邊,先填飽五臟六腑再計較。
窮寇莫追,眼看高雞血逃竄的沒影了嗎,戚少商停下動作,反身朝雷卷跑去:「卷哥,你沒事吧。」
雷卷搖搖頭,問他:「你這是犯了什麼事兒?」
戚少商撓撓頭,笑了笑,兩頰的酒窩深陷:「我那堂兄喝多了酒,得罪了甘州太守。」
雷卷皺眉,既是堂兄犯事,如何牽連到他身上去了。但他見戚少商不願多說,便不多問。一年前他去甘州府處理雷門糾紛,偶然結識了這戚姓少年,他見這少年生性豪爽,更兼之俠肝義膽,讚賞不已。
他想起自己思忖已久的事,便直接對戚少商道:「押送你的官差喪了命,你如今也去不成邊關,不如雖我同去江南。我召集不少江湖人,打算在江南自建門派。」
戚少商抱拳道:「承蒙卷哥看得起,待少商回甘州辭別伯父,願前去江南,追隨卷哥左右。」
雷卷蒼白的臉上綻出一個真切的笑容,握緊他的手:「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