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第 304 章

寧瑞涵揉了揉額頭，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想起了這麼久遠的事情。

當初他一時意動收了沈破天當徒弟，又廢了他的丹田想要保他一命，可惜終究未能成功。而主上也隨著斬蒼生一同消失，小魔界變為萬聖魔皇牧停之物，他們這些城主沒有了束縛，自然也就不在小魔界里呆著了。

按理說，他們這些城主都是斬蒼生的劍奴，斬蒼生若是消亡，他們也只能跟著一起。然而某一天，他們身上的禁錮不約而同的消失，卻是斬蒼生主動解開了他們的束縛，放他們離去，也算是全了他們多年的忠心。

寧瑞涵活了幾千年，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了小魔界之中，可是小魔界里沒有了魔皇季歇，便不再是小魔界了。他們這幾個城主壽元將近的風平浪靜的死去，壽元未盡的要麼飛升到了魔界，要麼在外遊歷。寧瑞涵屬於後者，如今還在各大世界里浪蕩。

「莫非是因為沈破天的祭日又到了？」寧瑞涵苦思許久，覺得只有這麼一個原因才會讓自己又夢見多年以前的事情。他當年對沈破天算不得好，可相比於其他人來說，他對沈破天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了。再怎麼說，也是自己收過的唯一的徒弟，閑著沒事給他上個墳也是應該的。

寧瑞涵想了想，深深的為自己的心軟嘆了口氣。

年紀大了，居然連這種久遠的事情也想了起來？說出去，豈不是大大有損他的威名？

算算自己的壽元，估計也就剩個百來年了，正好，還能好好玩玩。

此世他前半生活的比較坎坷，後半生卻是瀟洒的很，也不算虧。要不，還是回那道春中世界，給自己那短命的徒弟上注香吧。

沈破天就靜靜的坐在寧瑞涵的邊上，但是寧瑞涵卻看不見他。

如今的東方天帝沈破天，之所以從三十三重天里下凡，不過是覺得自己還有一段舊日因果未了而已。當年他轉世投胎之時，寧瑞涵就是他不可攀越的一座高峰。可對於如今的東方天帝來說，卻只是一個小小的，比螻蟻也強不了多少的修士而已。

短短几千年時光，誰又能想得到呢？

寧瑞涵的壽元不足百年，他早年離經叛道，因為先天魔體的緣故投身魔道，跟著季歇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斗過多少次法，有暗傷在身也是正常。加上寧瑞涵無心魔界，這些年來耽誤修行，更是一直吃老本，若不是修為底子擺在那裡，如今絕不是這般俊秀模樣，而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了。

不過即使如此，這中年人的相貌看著還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沈破天想了想，自己想要了卻這段因果大約還需要個百年，一百年就一直看著這麼個糟老頭子，實在是傷眼睛，還是出手幫他改一改吧。

這麼想著，沈破天便將一顆丹藥扔進了寧瑞涵喝的酒里。

仙界丹藥哪裡是普通丹藥可比，效果立竿見影，寧瑞涵一杯酒下肚，還沒有品嘗出什麼滋味來，就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寧瑞涵驚恐萬分，他在路邊喝酒還能喝出個好歹來不成？連忙化作一道遁光飛走，去了偶爾見到的一個湖泊邊上。

沈破天給寧瑞涵吃的算是駐顏丹和淬體丹的結合，但是藥效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寧瑞涵察覺到自己一身惡臭，衣服都來不及脫，一頭扎進了湖泊之中。

他都已經是渡劫後期的修為，就算是極品丹藥他吃著也和吃糖豆沒有什麼區別，怎麼喝了杯酒就有這麼大的反應？

寧瑞涵從水中探出頭，看見水面上印出的白白嫩嫩的美少年模樣，幾乎氣了個倒仰。

他當年費盡心機在碎丹成嬰的時候給自己變換了樣貌，怎麼一朝回到了這張他看見了就不想看見第二次的娘娘腔臉？

饒是沈破天見到寧瑞涵這般長相的時候，都有些驚訝。

貌若好女的男修也不少見，但是如寧瑞涵這般長的楚楚可憐，看著就讓人覺得好欺負的少女臉就實在太少見了。

若是寧瑞涵頂著這麼張臉去混小魔界，哪怕他修為再高，也是不能服眾的。

「不知是哪位上仙降臨，如此開老夫的玩笑？」寧瑞涵不是傻子，那酒他在倒下去之前半點事情都沒有，喝下去之後就有這般功效，連帶著他的在成嬰時候的形體效果都給抹消沒了。這絕不是修真界能夠煉製出來的丹藥。

寧瑞涵百思不得其解，雖然這些年也曾聽過不少仙人下凡的小道消息，但他在仙魔界根本沒有什麼朋友，仇人更是無從談起。要真是仇人，也沒有必要給他弄這麼一顆丹藥耍著他玩。

沈破天想了想，還是顯露了身形。

「是我。」

自己身邊悄無聲息的出現一個人，還算是讓寧瑞涵警惕心大起，然而見到來人的相貌之後，眼珠更是差點脫離眼眶。

「你……你……你還活著？」

沈破天可是被斬蒼生給弄死了，應該是神魂具滅才對。

「看見我沒死，城主不高興么？」沈破天淺笑道。

寧瑞涵見到沈破天竟然沖他笑，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位上仙，你扮成我那短命的徒弟戲弄老夫，實在沒有必要。」

「戲弄？」

「老夫最近的確有些想念我那早死的徒弟。可我那徒弟脾氣差，性格又倔，別說是對我笑臉相迎，就算是心平氣和的與我說話也是絕無可能。你若是變成他的模樣，一言不合上來與我分個生死，或許還要更靠譜些。」寧瑞涵理智的分析道。

沈破天啞然失笑。

他並非不苟言笑之人。只是謝征鴻和祁永緣等人都說過他性子直接，老奸巨猾之人很容易從他臉上看出想法來，這才在寧瑞涵面前一直保持冷冰冰的臉色，免得被人看出了想法。如今他恢復記憶，又在仙界磨練多年，再看見寧瑞涵的時候，也就不那麼計較了。

既然做好準備去輪迴，被人殺被人害也在情理之中。

堂堂東方天帝，又如何會為這點事情下凡傷人？不過是這寧瑞涵當年毀他丹田在先，細心保護他在後，多多少少的和他有了關係，這才讓沈破天起了了結因果之心，順帶下來散散步，見見久違了的修真界風光罷了。

見沈破天一直不說話，寧瑞涵的心也提了起來。

越看越像，不會真是自己那短命的徒弟吧？

「你跑不了，不用費心了。」沈破天忽然嘆氣道。

「你當真是沈破天？」寧瑞涵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本是仙界之人，轉世投胎之後的確叫做沈破天。你若當我是你徒弟，也無妨。」沈破天點了點頭，「你如今壽元不足百年，可有什麼心愿未了？」

寧瑞涵幾乎以為自己聽見了笑話，「我當初那麼對你，你還要幫我完成心愿？莫非，你在仙界也是修佛的？」

「你雖對我不善，卻也有恩於我。」沈破天正色道，「你如今壽元將近，我無需報復，那麼剩下的自然就只有恩情要還了。」

「你將我變作這個樣子，難道還不是報復么？」寧瑞涵苦笑著指了指自己。他最討厭的便是自己這麼張臉，未碎丹成嬰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如今臨到死前，卻還得繼續對著自己這張臉，真是不幸。

「若你真想報恩，不如將我變回來？」

「不可。」沈破天搖搖頭，「你壽元將近，能夠承受住的丹力有限，再來一顆，你必死無疑。」

「此話當真？」

「正是。」沈破天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當然是假的。

沈破天如今修為距離准聖不過一步之遙，想要將寧瑞涵變回來不過是揮揮袖子的事情。但當年寧瑞涵對他向來是欺負居多，如今難得見到他頂著這麼一張臉苦苦哀嚎，沈破天看的神清氣爽，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將他變回來。

「好吧。既然這樣，你便陪陪我吧。」寧瑞涵苦惱了許久，終於下了個決定，「我活到現在，認識的人都死光了，反正也不過幾十年的時光，陪我四處看看也就是了。」哪怕披著年輕的外殼，他終究也在這大千世界里活了近萬年。臨到死前，自己唯一的徒弟可以陪著他四處看看，似乎也是美事一樁。

「……好。」沈破天點頭答應。

他與寧瑞涵的緣分不過那麼些年，如今做個了斷也是正好。

寧瑞涵從來沒有問過沈破天具體是什麼身份，沈破天也不主動提起。因為他如今的樣貌，兩人走在外面也多以兄弟相稱，彼此之間倒是沒有多少隔閡，反倒像是至交好友。他們同為正道弟子，同為先天魔體，但是結局卻截然不同，說起往事也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唏噓。

聽見沈破天說起謝征鴻和聞春湘的事，寧瑞涵還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想這兩人如今居然會是這樣的身份？更讓人驚訝的是，這種阻礙之下，他們還能初心不改，一直相守在一起。

所謂神仙眷侶，大概也就是如此了罷。

百年時光匆匆而過。

寧瑞涵壽元將近，拒絕了沈破天幫他延壽的要求，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別人天人五衰壽元終了，大多是醜陋不堪，沒有多少仙氣。他還能頂著年輕貌美的軀殼死去，邊上還有徒弟兼好友相陪，對於一個自認為作惡多端的魔修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只是來世，他不想再做魔修，也不想受這先天魔體之苦了。

三百年後。

沈破天再度下界，收了一個普通凡人做弟子，取名「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