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十五次救援

186.第十五次救援

這位大神不只是斷了國王借用神權的路,更打碎了宗教的神聖感——既然神已經拋棄了人類,那麼神殿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縱然神是真的存在,眼下還降下了神跡,可是一個不能再給人類帶來利益的神,人們還會再信仰祂嗎?他的信徒還能如現在這般擁有至高權力和萬民的敬愛嗎?

低層的神官們還沉浸在大神臨凡的喜悅中,想得更遠的人們已經看到了信仰動搖后他們這群侍神者的末路,悲戚絕望地質問烏利烏圖:「您為什麼要拋棄我們這些虔誠的信徒,難道人類這麼多年的信仰和供奉犧牲在您來說毫無意義嗎?」

辛也想通了烏利烏圖大神那句話的意思。只不過對他而言,神殿是否還能擁有從前那樣的權勢並不重要,神會不會再庇護凡人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這位大神是存在的,他這些年的信仰有可以寄託的地方,他付出畢生感情的對象不是一座木雕泥塑的空像,而是真實存在的,如此完美的神祗。

他在神殿里讀過那麼多經卷,裡面描述的神祗形象都及不上眼前真正神明的光輝於萬一,能信仰這樣一位神祗,能親眼看到他降臨於世,就是他畢生的榮耀了,又怎麼能要求大神必須降下回饋?

信仰又不是做生意,奉上信仰就要得到等量的神恩回報,那應當是發乎心底,不因身處環境好惡,不因別人如何評論而變的狂熱——他立刻就想回去寫八萬字的讚美詩讚頌烏利烏圖大神神聖的光輝,讚美他美麗的容貌和宏闊的氣度。若神允許他跟隨身後,他就用盡一生記錄神的威嚴和榮光;若將來沒有這樣的榮幸,就要把眼前所見得領略的一切記在心底,以備日後漫長的人生中可以時時回味。

那些以為他得了神恩寵的神官們悄悄地求他勸烏利烏圖大神改變心意,重新垂顧他們神殿,也好給這場神婚增添些光彩。辛都只當過耳清風,專心看著烏利烏圖大神,眼中神彩漣漣,恨不能把這位至高至善的大神看進自己的眼睛里。

押著寧源的侍衛也跪在殿角領受神恩。穿越者失了禁錮,便鬆開手腳自己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看著烏利烏圖神和神官。他的三觀這一早上被打碎重塑了無數遍,之前想要嫁給莫森,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王后的念頭早都燒成飛灰,只剩下滿身尷尬。

歷史都是不可信的,什麼深情大帝,根本是個為了權力無情無義的騙子!這個神官也不是什麼好人,要不是他把那兩個假天使弄回來,非要打斷這場婚禮,現在說不定他已經好好結了婚……反正這個神都說了,他們都好幾千年沒管過人間的事了,他冒充一下神子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苦巴巴地看向客服夫夫,眼裡的委屈和不滿隨著淚水橫流。邵宗嚴他們卻沒工夫管本地人和神的複雜關係。身為婚禮的主角,他們還要換衣服、做頭髮、換新妝容,多出點時間都要看看對方打扮出來的特別風情,哪有閑工夫在意一個把他們客戶扔進雪地里都不解恨,還要派人拿把菜刀去捅人的謀殺教唆犯?

兩人換過妝容之後就要換衣裳,可背後各有一雙支棱的翅膀,長袍套不上去,侍女們捧著袍子緊張地看著他們,生怕婚禮再出點什麼差子,引發神怒。邵宗嚴這才意識到現在用不著翅膀了,反過胳膊扯掉一隻翅膀扔在地上,晏寒江替他撕了另一隻,然後轉過身撥開長發,很自然地讓他替自己撕掉翅膀。

木條和羽毛落地,發出的聲音自然和真正的翅膀不一樣,從接合處也露出了木條的本來材質。清景像條閃電一樣縱身落地,叼起一枚翅膀看了一下,嘖嘖讚歎道:「居然想到拿羽衣和木條做翅膀,有創意!我上次做手工也就是拿自己的皮和贊助商給的衣服縫成魚尾,想不到你們的手藝這麼好。」

晏寒江與有榮焉地笑道:「宗嚴特別會做家務,彎個框子、縫個羽衣都是小事。」

清景躺在軟和溫暖的羽毛墊子里,越躺越覺著舒服,索性把沈屏山也叫了下來,纏著他在翅膀上來順打滾兒。殿里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卻沒人敢問邵宗嚴為什麼要用木製的假翅膀騙人,更沒人敢嫌那對金黃的蛇和鳥玷污了神殿清凈,都老老實實垂著眼睛裝鵪鶉。

唯有寧源十指緊擰在一起,崩潰地哭叫:「你們的翅膀是假的,你們也不是天使!憑什麼我假裝神子就會落到這地步,你們假裝天使就什麼事都沒有?我也沒做什麼,我都是被莫森利用的,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不是神子,只是個被無辜召到這時代的普通人……」

邵宗嚴看著他滿面淚光的臉,心下微微有些憐憫,但想到雪山裡那五個揮著菜刀要去除掉他們客戶的士兵,他就對這個人同情不起來了。他倒是把那柄刀扔還給了寧源,刀身刷得乾乾淨淨,鋥亮如新,只是被剝掉那一層「神器」光環后,看著也只是把普通刀而已。

守在兩旁的侍衛爬起來再度制住寧源,恭謹地低頭向邵宗嚴道歉:「我們這就把這個罪人帶下去,不會讓他妨礙兩位的婚事了。」

邵宗嚴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們,低頭看著還在羽毛里晾肚皮的清景,問道:「前輩,這人是從後世穿越來的,若留他在這個世界會不會造成時間空間的什麼問題?要不要把他弄回去?」

寧源雙手死死握著刀,目光滑過刀背上方簡潔又優雅的LOGO,不期然想起了自己穿越來之前在超市挑選刀具,準備回宿舍給同學做可樂雞翅的事。

那時他還是個有點宅,喜歡熱血外國歷史和奇幻小說的普通管科專業大學生,哪想到會有穿到自己喜歡的時代,差點成為自己崇拜王者的王后的一天?剛剛穿來時他覺著這世界哪裡都好,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些最普通平常不過的日子才適合他這個普通人。

要是真能回去的話——

清景從羽毛里抬起頭來,將神識探到他識海里轉了一圈,吐著信子說:「是四維空間時間軸的臨時扭曲造成的。要給他送到三千年後去倒是不難,可是現在這個世界在他穿越那一刻就他穿來之前的那個世界分離形成了平行宇宙,兩個世界的未來已經徹底不一樣了。也就是說,直接把他送到本世界三千年後的時間點也無法讓他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得從眾多平行宇宙里慢慢找那個最初的世界。若要一個個世界窺伺未來,憑我如今的道行恐怕也要探查個數十年乃至百年才成,他一個凡人壽數未必撐得到那天。」

晏寒江便皺了皺眉道:「他不是要和那個國王結婚嗎?神婚不能結,結凡俗姻緣也沒問題,何必麻煩前輩把他送回去。」

不等寧源反對,莫森就先出聲反對:「我不會娶那個冒充神子的騙子的,如果我要結婚也只會和我之前訂親的,品行端正又虔誠的辛神官訂親……」

烏利烏圖大神拿眼角餘光勾了他一下,默默地把臉別開,坐在抵著神殿頂的大神像腳背上,聽虔誠的信徒調著花樣吟詩詠句,讚頌自己的善德與光輝偉美的形象。他的信徒兼後輩神官正忙著用神像腳下的鮮花比喻自己崇信的神明,莫森的話就如浮雲從他耳邊吹過,沒留下半分痕迹。

他在忙正事,哪有心思管那兩個心思污濁之人。

寧源也厲聲反駁:「我不能跟他結婚,他會殺了我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根本靠不住……他眼裡只有戰爭,征服,從一開始就沒有我想要的愛。」他認輸了,歷史書上的東西都不靠譜,沒有哪個當皇帝的是真的情深意重,只是看你有沒有足夠讓他拿感情當砝碼換取的價值而已。

而他現在已經失去了這個價值。他會燒玻璃制肥皂又怎麼樣,會造火藥又怎麼樣,有神子身份庇護時他會一點東西都會給這個光環加上更多晃眼的色彩,沒有這個身份之後,一個瀆神的騙子就是會再多東西,也不可能回到從前那樣的待遇了。

——何況他本來就會得不多。

曾幾何時完全相信莫森大帝的他現在竟然能這麼冷靜地抽離自己的情感來分析情況,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哀。寧源徹底放棄了穿越者的優越感,向封建迷信低了頭,懇求那條黃金蟒:「我想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國家,哪怕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也行,我只要回到三千年後的文明世界就夠了。」

邵宗嚴主動去詢問了神官的意思,問他要不要處罰這個曾想謀殺他的人。辛神官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他:「我現在太幸福了,能寬恕整個世界的罪人,我只希望能多和我的主神相處一會兒,別的都不重要。」

既然他不反對,清景便一甩尾巴化出人形,從翅膀上坐起身來,右手凝聚時間之力,憑空拉扯過一張薄薄的透明光膜來,將寧源從膜的這頭推了過去。

時光的另一端正是晴天,落點就在三千年後的這座宮殿所在。在未來世界,這座曾輝煌的宮殿已徹底沉入地下,只剩一片低矮的斷壁殘垣,因為處在空曠的半乾旱地區而並沒有多少遊客參觀。寧源摘下頭飾和珠寶,拿外套捲起那些東西,只穿一件羊絨織成的光滑長袍,悄然朝外面走去。

離開殘城不遠,他便撞上了一名導遊帶著十幾個來自不同國家的遊客的旅行團,導遊拿著擴音喇叭給遊客們介紹道:「這是索亞平原上曾興盛一時的烏利卡王國的遺址。烏利卡王國被稱為曾『天眷之國』,信仰索亞神系的主神烏利烏圖,還有一種迎娶男神做皇后的風俗。但在三千年前一場不知名的『去神化』運動后,這種婚俗突然中斷,神殿的權力也一落千丈,彷彿一夕之間各國都放棄了對索亞神系神祗的信仰,開始了集權於國王手中的道路。

「在那場運動后烏利卡國王莫森一世便開始了漫長的兼并戰爭。他一生中征服了鄰近的四個國家,在索亞大陸一角佔據了百萬平方公里的領土,但又因激起了更多國家的抵抗,自他四十歲征服西北的沙曼帝國后就沒能再吞併更多土地……」

寧源聽著遠處導遊介紹的歷史知識,私下裡和他自己所知的歷史,和他親眼見證過的歷史相比較,心裡慢慢湧起一個五味雜陳的念頭——原來這個人也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了不起。沒有神權這桿大旗撐腰,沒有神殿的財力支持,沒有神殿替他洗腦愚昧百姓,他自己的力量也只能走到這一步。

沒有當時橫跨大陸的信仰做潤滑,沒有與神結婚的名份和神殿全力支持,這裡的烏利卡王國再沒有他所知的那種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氣勢。最終他打下的國土遠不及原本歷史上那個帝國,莫森頭也沒能戴上皇帝寶冠,終其一生也只是個普通的國王而已。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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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和人生贏家搶男主的日子[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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