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紅卒

姥姥沒多會就進餐完畢了。臉上帶上了滿足的紅光，吸了一個人的精血，她傷勢也好了許多，當真是春風得意。她看著小紅，眼神也柔和了許多，跟看親女兒差不多，如果她有女兒的話，大概也不會有更好的態度了。

不過會不會有媽這麼坑女兒月華就不知道了。

小紅瞥了月華等一眼，便向著姥姥撒嬌說：「姥姥，我才是您最疼愛的是不是？」

「是是是。」姥姥笑的和藹，如果不看她還殘餘著血肉碎末的牙齒和嘴的話，當真像一個尋常老婦人。這種妖簡直就是有奶便是娘，翻臉不認鬼，完全忘記了之前月華花了多大功夫把她誇得黑山老妖都不認識了。

「自己怎麼這麼命苦，一片忠心去都餵了狗。」月華無奈的想。不過她本來也不是真心的，根本也沒有忠心那東西，餵了狗就餵了狗吧，大不了重頭再來，就這面前幾隻的智商，碾壓她們月華都不帶動腦的，簡單的要命。

小紅別說多得意了，連眉梢都透著一副嬌氣，她靠到樹妖姥姥身上，做小鳥依人狀，繼續說：「姥姥呀，你看人家對你一片忠心。之前發現有個樵夫在黑風林外伐木，可是頂著魂飛魄散的可能將他給勾了過來，你之前還將我關起來。」說著，她眉間露出一股幽怨之氣，淡淡輕愁。

黑風林乃是分隔蘭若寺和附近最近的郭北縣的一處林地，雖然不在陰煞之地範圍內，但是常年受到煞氣影響，也是一片狼藉景象。就連樹木都不是正常的青綠，而是黑中帶綠，一看就有不祥之兆。

正常情況下，女鬼們最大活動範圍也就是黑風林邊了，為了鬼命著想，輕易是不敢出去的。

月華真想告訴她，大姐你用錯方法了，姥姥這麼老妖婆，你勾搭她是沒有前途的，賣色.誘還不如賣萌呢。當然，賣萌其實也不好，主要得賣嘴。上嘴唇下嘴皮一張一合，把她誇得什麼都不記得了才是真的有用。

樹妖姥姥這時候高興，小紅放肆了些竟也不在意，樂呵著過去了。

月華其實也很好奇，這些日子小白小藍她們這些女鬼一個月來毫無收穫，為什麼就偏偏在這個關鍵點的時候被小紅拔了頭籌，未免有些巧。月華總覺得，世間上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她就是一個標準的相信自己的嘴勝過靠天的。

不然，她完全可以等所謂的劇情時間到了，讓聶小倩和寧采臣拯救世界，然後她就得以自由了。現在別說聶小倩都不知道在哪裡呢，還是自己奮鬥比較靠譜，鬼才知道要等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哦，月華現在是鬼，她不知道，所以是鬼都不知道，而並非鬼才知道。

不過小紅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在小紅的敘述中，月華也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小紅和月華都被關了禁閉，兩鬼呆的屋子正好都是靠著蘭若寺的寺院，一左一右。小紅在最左邊，是距離黑風林最近的幾間屋子之一，而月華在右邊，隔得最遠。這個安排其實姥姥還是因為月華嘴甜偏心了她的。

這一片陰煞之地，距離姥姥本體那邊越近，陰煞之力就越發濃郁，相反在外層相對就稀薄些。月華不靠這個活，其實無所謂，但是小紅相當於就是從帝都魔都這種大城市，一下子被打回鄉下去了。

小紅雖然心中不平，但是也不敢反抗姥姥的決定，只能老老實實呆著。

對她們這種鬼來說，不勾搭男人的話，平時也沒事可做，只能修鍊或者互相撕比，而且撕的非常低端，其實呆哪裡都是一樣的。雖然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修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用，而且她作為鬼中的大姐大作威作福管了，一招被關了也沒有鬼來看她，她都找不到鬼撕。

這個樵夫也是運氣不好，附近能砍伐的木柴都已經被砍光了，他又一時動了省事的心思，想著就在黑風林邊緣偷偷砍點，只要不靠近據說鬧鬼的蘭若寺，想來不會有什麼事情。他不是第一個這麼乾的，也有平安回來的。

平日里女鬼們當然不會出現在這些陰煞之氣不足的地方，其他人砍柴當然往返順利。

但是偏偏小紅被打發到這裡來了，他一時之間又貪想多砍些，下次不來了，就耽擱到了黃昏。小紅從這人來了便發現了，她也知道姥姥急著要血食，看到活人哪有不激動的？但是太陽高掛，她哪裡敢在白日行走，還是陰煞之地外的地盤？

只要她敢出來，太陽就能讓她立馬消失在天地間。

只能看不能吃，小紅煎熬了一個下午。沒想到這人居然呆到了黃昏。雖然沒有完全日落，對她依然有傷害，但是小紅知道，這人不可能等夜幕降臨再走，便強行在日光下顯形，化作了一個迷路又受了傷的女子，躺在黑風林的交界處。

結果呢，小紅還沒怎麼用手段，這個傻乎乎的樵夫受到美色蠱惑，也不想想為什麼傳言鬧鬼的地方會突然出現一個這麼美貌的紅衣女子，竟然就這麼直愣愣的衝過來了。一過線，他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當然就被小紅這個女鬼拿了。

儘管小紅極力想要在姥姥面前表達她為了將這個樵夫勾過來，付出了多麼多麼慘痛的代價，但是她語言表達能力顯然生前就沒合格過，月華清楚的去掉細枝末節，就把事實的真相拼湊的差不多了。

說白了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小紅吹完了牛，自然得看看她認定的敵人有什麼反應。

月華見小紅瞧了過來，沖她露出一個友好的，姐妹情深的笑容。

小紅當即就一陣膈應，沒有忍住，臉瞬間變色了。

姥姥此刻注意力都在她們兩人身上，看了個正著。

月華等的就是這一幕。

在姥姥眼中，月華被小紅的反應傷到，情緒瞬間低了下去，但是她好像想到了什麼，還是強打精神，飄了過來。

月華這時湊到了姥姥另一邊，她原先那邊位置被小紅佔據了，也悄悄說：「姥姥，小紅姐姐立了這麼大功，是不是應該賞她些什麼呀？」

姥姥見此，心道：「月華當真是個好姑娘啊，一片純真，小紅這般對她，竟然還這樣為她考慮。」面上更是笑意連連，說：「你倒是很為別鬼考慮啊，那你替小紅想想，向姥姥我要點什麼才好？」

小紅聽到這裡，一下子忍不住了，尖叫說：「不要！姥姥，月華心如蛇蠍，你不要被她騙了啊！她一定會趁機為難我的，姥姥我……」

這次不用月華說什麼，甚至她還沒有裝完不可置信，小紅居然這麼看我，我好傷心好傷心，我不活了等戲份，樹妖姥姥已經震怒了，她一揮枝條，打到了小紅身上，讓她發出了一聲慘叫，說：「住嘴！」

小紅正是春風得意，哪裡會想到姥姥竟然會打她，發出了一聲響徹天地的慘叫。

姥姥充耳不聞，看著月華，甚至臉上還帶著一絲冷酷和殘虐，說：「月華，你繼續說，該給小紅什麼『獎勵』才好？」她說獎勵兩個字的時候，格外加重了音，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一個喜怒無常的千年樹妖，喜歡的時候可以捧著你，但是同樣瞬間也可以讓你下地獄。

月華在一瞬間轉過了很多想法，做出了決定。

這應該是一場對她的考驗了，而月華最不怕的就是這樣的考驗。

她做了一個抿嘴的猶豫動作，看了一眼小紅，又看了一眼姥姥，似乎是被剛才姥姥的舉動嚇到了，有些不敢開口。直到眼神堅定起來，才說：「姥姥……」

「你要為她求情？」樹妖姥姥面無表情問。在姥姥看來，心地善良或者是優點，但是不識時務的心地善良，那絕對是要命的東西。

「不！」月華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姥姥一世英名，怎麼也不能毀在這裡。小紅姐姐當然是犯了滔天大錯，可是也該當賞的賞，當罰的罰呀。姥姥如此英明，若是落得個賞罰不分的樣子，我實在是心疼姥姥。」

說著，月華不由得低低啜泣了起來。「我對姥姥一片真心，姥姥明鑒。」

樹妖姥姥看著她，看了足足五分鐘，月華卻好似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說完這番話，彷彿已經被嚇破了膽，捂著臉直直的哭泣，等待著懲罰降臨。

半晌，才聽得姥姥說：「莫哭了，姥姥疼你。」

月華露出了紅紅的眼眶，驚訝的看著姥姥。

樹妖姥姥總算沒有再冷著一張臉，問：「那依你看該如何？」

月華便說：「小紅姐姐為姥姥您帶來了上好的血食，該賞，後面做錯，該罰。先前姥姥還關著姐姐禁閉呢，不過立了功，禁閉就解除了，這是賞，賞完做錯事，就該罰了。怎麼懲罰，全憑姥姥做主。」

小紅原本以為月華給她求情呢，沒想到聽到這麼一番話，此時她魂魄難保，區區解除禁閉的獎賞又有什麼用？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東西！我掐死你……」她不顧疼痛，向著月華撲了過來。月華悄悄砸了一個枯殘過去，阻了小紅一下，就是這麼一下的時間，她便再也打不過來了。

樹妖姥姥手中樹根一甩，還沒進到月華跟前，小紅便魂飛魄散了。區區一個女鬼，並不值得姥姥如何，她神色淡淡，說：「便按你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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