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姜宴有些震驚的看向門口,這才發現薛昭怒氣沖沖的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緊張不安的大堂經理。
對於薛昭的突然出現,姜宴還是有些意外的。大堂經理站在門口不停地道歉,還是姜宴揮手讓他先離開了。
桌上擺滿了各種酒瓶,薛昭只掃了一眼,就覺得火氣蹭蹭的往腦門上竄,大步上去一把攥住了姜宴的手腕,低斥道:「跟我走!」
姜宴反握住他的手,皺眉道:「你幹什麼?」
薛昭怒視著她,「我才要問你在這兒幹什麼!喝了這麼多酒,你不要命了?」
有人見此情景立刻不滿道:「你是幹什麼的?趕緊滾,不然我叫人了!」
「我怎麼樣跟你沒關係,你趕緊走,不用管我。」她甩開他,轉而拿起酒杯對張總巧笑道:「打擾張總雅興了,我自罰一杯。」
姜宴舉起的酒杯還沒遞到嘴邊,就被薛昭劈手奪走了,隨即重重的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他目光凌厲的瞪著她,有些發狠的說:「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帶你走的,叫什麼人都不管用!」
這一下把原本酒醉的幾個人都震的清醒了幾分,有人認出了薛昭的身份,立刻警惕的站起來和他對峙。
薛昭發起怒來,姜宴是見過的,那次醫鬧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坐在這裡的不是社會上的混混,惹惱了他們,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姜宴看著這狀況,心裡愈發的焦急起來,不由得說起了重話:「我現在看見你就討厭,趕緊滾,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旁的張總見狀,大概也猜出了薛昭的身份,眼睛一轉,笑道:「這位先生,雖然不知道你和姜小姐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你這樣的態度,未免有點失禮吧?」
薛昭耐著性子說:「我沒想破壞你們吃飯的心情,只想帶她走,打擾到你們,我可以道歉。」
「道歉就算了,但是今天姜小姐本來是要跟我們談合作的,你帶她走,還沒問過我們的意見吧?」
薛昭蹙眉,「你們想怎麼樣?」
張總笑笑,「我們想怎樣都行嗎?」
「只要你們還可以繼續跟她的合作,提出的條件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那好!」張總一拍大腿,「本來呢,我們覺得姜小姐是個豪爽的人,剛準備答應和她的合作,你就來了,我們所有的興緻都沒了。既然你說了什麼都可以答應,那你陪我們喝,只要我們滿意了,就答應和她的合作,你還可以帶她走,你覺得怎麼樣?」
薛昭半信半疑的看著他問:「我喝了酒,你們就答應合作,還可以讓她走?」
「當然。」
話雖這麼說,可姜宴總覺得這些人不會那麼好說話,而且他本來就有胃病,不能喝酒,她擔心他們會藉機整他,立刻轉頭對薛昭訓斥道:「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你趕快滾出我的視線,趕緊滾!」
然而薛昭並沒有理會她,只是篤定地說道:「你說吧,怎麼喝?」
張總陰笑一下,把桌上的一瓶洋酒和一瓶茅台往他面前一推,挑眉道:「喝了這些,你要是沒醉,你們就可以走了。」
他就知道這人不會那麼好說話,薛昭微微眯眼,質疑道:「你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要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可以簽書面協議。」
「好!你先寫,你寫了我就喝。」
姜宴見他這麼堅決,心裡更加焦急,急忙對張總陪笑道:「張總,您別聽他的,我跟他根本就不熟,我們的合作跟一個不相干的人有什麼關係,您想喝酒我可以陪您喝,就別讓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摻和了。」
開什麼玩笑,他是不要命了嗎?那些酒喝完了,他以為他還能相安無事的從這裡走出去嗎?
明明就是有胃病的人,不知道他在這裡逞強什麼!他們早就沒有關係了,這明明是他親口說過的話,現在這又是在做什麼?
其實薛昭看著那三瓶酒,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的。他以前就因為酒精過敏經過一次醫院,後來一喝酒就胃疼,之後就乾脆戒了酒。但他在進醫院之前,喝酒從來沒有醉過,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醉,只是有些如果喝出了問題,接下來就沒法照顧姜宴了。
但是這個項目的合作對她來說好像很重要,如果能拿到,她應該會開心一點吧。
這麼想想,他反倒鎮定了下來。
姜宴在一旁心急如焚,可薛昭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張總的協議上,直到他簽字蓋章,薛昭把那張認真的收好,才放下了心。
早有好事的人倒好了酒,琥珀色的酒液蕩漾在晶瑩剔透的酒杯里,他拿起來看都不看就一飲而盡,喝完就忍不住嗆咳起來。
大概是因為太久沒喝過了,現在喝的這麼猛,還是會有些不適。
一杯喝完,馬上就有人倒了第二杯,而且還是一杯白酒。
混著喝酒最容易醉,這些人果然是故意的,雖然對他們的伎倆心知肚明,但這一杯薛昭仍然毫不猶豫的幹了。
一杯白酒又一杯洋酒,很快一瓶茅台就空了,還剩下半瓶洋酒。
一旁的姜宴看著他喝的這麼猛,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可是其他幾個人顯然已經到了興頭上,任她怎麼說好話都無動於衷,而薛昭也任由他們灌酒,毫無怨言。
其實薛昭此時已經隱隱感覺到有些難受了,灌酒和喝酒還是有很明顯的區別,雖然酒勁還沒有完全發散出來,但是酒精已經在身體里起了作用,尤其是胃裡,就像是燃燒了一團火一樣,疼得他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
胃疼漸漸強烈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看看酒瓶里只剩下兩杯的量,他咬了咬牙,還是端起酒杯屏住呼吸喝的一滴不剩。
當酒瓶里最後一滴酒也喝盡的時候,旁邊的三個人都有些傻眼了,他們縱橫酒場這麼多年,喝的這麼猛的也是第一次見。
酒勁慢慢湧上了頭腦,薛昭已經覺得眼前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腳下也有些虛浮,為了能穩住局面,他只能用力的摳著桌面,故作鎮定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可……可以了。」
「合約還算數嗎?」他到最後也沒有忘記這最重要的一件事。
「算數,算數!」張總已經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連連點頭說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薛昭點點頭,轉身拉住姜宴的手,微微一笑,溫柔地說道:「咱們走吧。」
姜宴不知道他是本來就這麼溫柔,還是因為喝醉了,可是當手被他緊緊包裹住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險些哭了出來。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真的想過就這麼原諒他,無論過去他做了什麼,她都可以原諒。
然而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薛昭牽著姜宴走出包廂,剛走了兩步,她就感覺他的手在劇烈的顫抖,就在她發覺不對勁,抬頭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一把甩開了她,飛快的跑向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她錯愕的看著他的背影,反應過來急忙追了上去,剛走到洗手間的門口,就聽見了他驚天動地的嘔吐聲。
那麼劇烈的聲音,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樣。
她這才明白過來,其實他早就不對勁了,只是一直在強忍著,為了幫她拿到項目,趕緊帶她離開。
她忽然覺得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酸甜苦辣咸,什麼感覺都有,刺激的她想要落淚。
洗手間的門沒有關,就在薛昭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溫柔的為他拍背,一聲不響,只是有規律的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輕拍。
他良久之後才慢慢平靜下來,一瓶水突然遞到他面前,隨後便是姜宴淡淡的聲音:「漱漱口吧。」
薛昭緩緩抬起頭,臉色蒼白的嚇人,卻開心地笑了,問她道:「我可以看做你是在關心我嗎?」
這一次姜宴沒有急著反駁他,只是別開眼,答非所問的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搖頭,輕輕一笑:「沒有為什麼。因為是你,哪需要什麼為什麼。」
「可你以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她有些悲涼的看著他,啞聲道:「既然你能做到這一步,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離開?」
他凄笑:「為了不讓你受傷。」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受傷?為了那幾張毫無意義的照片嗎?」
薛昭有些震驚的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姜宴無謂道:「這些事本來也是瞞不住的。」
「是啊,我早該想到,你總有一天會知道。可那時候我只想保護你,我是為你好,不想讓傷害擴大。」
可他沒想到,最後反倒用最深重的方式傷害了她,而且那個人還是他。
「你真以為你是在為我好嗎?」姜宴皺眉望向他,有些失控道:「我告訴你薛昭,我一點都不需要你的保護!說白了你只是不信任我,你覺得如果我的過去曝光,會丟你的臉而已!你知道我曾經有多麼愛你,我放下自己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去追你,為的只是和你在一起!那個時候如果你什麼都不顧的在我身邊,就算我的過去被昭告天下,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了,哪怕我會立刻死掉,我也覺得值了。只要你相信我,你只要你堅持的和我站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打不倒我。對我來說,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不是在保護我,而是在拋棄我。真正的保護,應該是像你以前做的那樣,無所畏懼的站在我面前,對我說:有我在。可是你那時候並沒有這麼做。」
「對不起。」薛昭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到最後,他也只能說出這無力又蒼白的三個字。
「沒用的。」姜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毫不留情的說:「在這件事當中,最沒用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
他知道,其實他都知道,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
兩個人沉默了半晌,姜宴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重新恢復了過去的冷淡,對他問道:「你怎麼樣?還能走嗎?」
他強笑道:「放心吧,我沒事。」
姜宴看了看手錶,正好十一點多了,司機應該已經來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
兩個人一同出了酒店,果然看到了停在路邊的車。司機見她出來,立刻下車朝她走過來,主動打開了車門。
「今天你不用送我了。」姜宴擺擺手,對司機道:「薛先生喝多了,你送他回梧桐路的陶然國際,十棟五單元十二樓,記得一定要把他送到家裡。」
「是。」
薛昭立刻皺眉道:「那你怎麼辦?」
「我也喝酒了,自然不能開車了,打車回家。」她說完又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司機,「把薛先生送回家之後,再來這裡把我的車開回去,今天辛苦你了。」
司機鞠躬道:「應該的。」
直到看著那輛載著薛昭的車漸行漸遠,姜宴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想再和他這樣糾纏不休了,到今天為止,就這樣吧。過去的那些事,她也不想再追究了,也從來沒想過要報復他,以後也不想再和他見面了,所有的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
然而所有的一切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麼順利,第二天一早,助理就告訴她,薛昭昨天把手機掉在了車上,並且把他的手機送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