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終結之章
我醒來時,還未睜眼,便能聽見風吹著砂石在我耳旁嗚咽,肌膚所觸皆是一陣冰涼,那股寒氣彷彿鑽入骨縫啃噬骨髓一般。
我……不是跟斑一起死了嗎?
我睜開眼,入目便是一片灰濛濛彷彿染了暗紅色血氣的天空,腳下所踏則是一處荒原,荒原上聳立的石山被風侵蝕得猶如猙獰的魔爪,掛著繪著不同家族族徽的旗幟,那些旗幟大多都被利刃刺破,沾滿了血跡。
而石山之下,則是一具具死狀可怖的忍者屍體。
我想後退幾步,離開這個充滿了死氣的地方,然而這具身體卻不受我控制,我看著自己那沾滿了血跡與煙塵的雙手合在一起,感覺到體內查克拉逐漸彙集與一處,而我在看見這個印式的時候,就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想做什麼了。
六道封印術,地爆天星。
半空處浮起一方漆黑色的強力磁場,將這處荒原上的石塊全部吸引了過去,我感覺到這具身體也被那股吸力驟然吸上半空,而這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凄厲的呼喊:
「耀日!」
這具身體是屬於大筒木耀日姬的?我正驚疑間,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轉過了頭,看見那布滿死屍的荒原上站著一個有著一頭長長淺色頭髮的女人,她長相美艷,雙眼皆白,額頭上還有一隻淡紫色布滿了年輪紋的輪迴眼,她皺著眉,眼中似乎有些悲傷。
這是……大筒木輝夜?
「耀日!」我聽見她呼喊道,「你就要這麼離我而去嗎,你就不想與我一起將屬於我們的力量收回嗎!」
我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心跳趨於平靜,大筒木輝夜的話並沒有讓她對封印自己的決定有任何的動搖。
「不,輝夜。這些力量並不是屬於我們的」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在紛亂的碎石堆中響起,「你看你腳下的這片墳場,便是神樹對於我們竊取它力量所降下的懲罰。」
磁場的力量愈加強力,將我吸入了石堆之中,我感受著那些被風侵蝕得沒有完整模樣的石塊堆砌在一起,將我牢牢困在其中,大筒木輝夜的哭聲已經漸漸模糊,我所能看見的光也隨著石塊一點一點地填補,而一點一點地被阻隔在外。
在我完全陷入黑暗的同時,我卻聽見了一個雜亂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彷彿正在使勁錘擊著我的耳膜,心跳聲柱間遠去,我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雙稚嫩的手抱了起來,放在了柔軟的草地上,麻雀在枝葉中停駐的嘰喳聲也漸漸傳入我耳中,我緩緩睜開眼,看見了一個穿著藍色和服的男孩兒正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他大約六七歲年紀,黑色的炸起的頭髮,與頭髮一般漆黑髮亮的眼眸,五官雖還稚嫩,卻似乎能從其間窺見他長大后傲人的風姿。
我心下猛地一震,他是斑?
我感受到自己揚起嘴角,朝他發生一聲嬰兒特有的咯咯的笑聲,他也朝我笑了笑,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閃著光。
「還會再見的。」他笑著對我說。
下一刻,場景忽然切換,我看見了漫天雨簾,以及在雨幕中變得模糊的布滿銹斑的鐵絲網,垃圾的腐臭味充斥了鼻間,我躲在垃圾堆的一角,用破舊的床單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棚子。
「庫拉拉。」
一個虛弱而蒼老的聲音在棚子里響起,我轉過頭,看見一個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她似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臉色蠟黃,而嘴唇卻沒有絲毫血色。我感覺到自己慢慢地靠近她,然後她將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放在了我的手中。
「庫拉拉,你要好好照顧你弟弟。」這句話她彷彿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話音剛落,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我握著那隻小手,看見了跪在女人身邊的小男孩,他一頭黑髮,不同於斑向天生長的炸起的頭髮,他的髮絲極為柔軟,柔順地貼在他白皙而秀氣的臉頰旁。
「庫拉拉,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庫洛洛。」女人已經陷入了昏迷,但還是在喃喃念著這句話。
雨滴拍打著這個簡陋的棚子,床單已經撐不住這漫天大雨,連棚子內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了句:「好。」
我的眼前忽地一片漆黑,耳邊除了大雨拍打地面的聲音便不再有其他,像是整個人脫離了世界,而在聆聽著這個世界的人所經歷的事。
「宇智波生火,你為什麼想要提前畢業。」
「我覺得學校所學到的東西還不夠,我要極儘可能地讓自己馬上變得強大。」
「在這個年代,你做一個享受和平的孩子就足夠了。」
「然後呢,在戰爭一打響,就立刻奔上前線去送死嗎?大蛇丸老師,我知道您也並不相信五大國之間會存在長久的和平,戰爭是遲早的,您並不像村子里其他人一樣在和平的假象面前自欺欺人,我相信您有足夠的實力已經超於其他人的深謀遠慮,您也想到了這些。那麼,我只是一個思維已經與您同步,實力卻仍在谷底的忍者學校的學生,我需要您的幫助,幫助我變得強大。」
「呵,你很狂妄。」
「因為我有那樣的潛力,也覺得只有您能挖掘出我的潛力。」
「每一個宇智波族人都是這樣高傲而又自信嗎?」
「不,這並不是宇智波族人特有的高傲和自信,只是因為父母先生下了我,我便有責任保護我的弟弟,如果戰爭真的降臨,至少在他上戰場送死之前,我有將他從死神手中奪回來的能力。」
……
「神金,你是姐姐,你要保護好弟弟妹妹。」
「嗯!我一定會保護好神威和神樂!」
……
「就算沒有了國家,沒有了村子,你仍是漩渦一族的族人,尤加利,要活下去,你必須代替那些因為戰亂枉死的族人活下去,如果因為你的頭髮暴露了身份,引來對漩渦一族覬覦的人,你就將它剪斷。」
我看著手中這把生了銹的剪刀,看著握著剪刀的顫抖著的手,看著她抬手用這把剪刀將那頭長至腰間的紅色頭髮一束一束地剪斷,艷麗如火的頭髮一縷縷垂落在地,連著這個女孩的淚水。
我閉上眼,感受著從眼眶中湧出的溫熱液體劃過臉頰,然後一個炸耳的渾厚男音刺入耳膜:
「願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我:「……」
我腦子還一片刺目金光的時候,便感受到一隻手粗魯地推搡著我:「起床啦,葉蒼瀾。」
我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卻已經先行一步,按住推搡我的那隻手,一腳蹬在了床上,從床上一躍而起,踏過冰涼的床邊護欄,將那隻手的主人一個過肩摔摔倒在地,然後赤/裸著雙腳穩穩地落在了冰涼的瓷磚地上。
而隨著那人一聲慘叫,我也從晃神中回復了過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滿了雜物的亂糟糟的房間,四張高低床靠牆而列,桌子上擺滿了厚厚的書籍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發了霉的牆上還貼著幾張海報,海報上的俊男美女我已經忘了叫什麼名字,只記得其中一個並不俊的男人似乎唱過一首關於武器的歌,歌詞是哼哼哈兮。
哦,記起來了,他是周杰倫。
直到我的眼睛掃到了貼在窗戶邊上的一張布了灰的海報。
那並不屬於任何一個明星,而是簡單的線條和色彩所構成,一個身著紅色盔甲的男人站在高山之上,環抱著雙手,居高臨下地俯視捉人,他炸起的長發之間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一雙淡紫的寫輪壓中滿是對弱者的漠視。
那是……斑。
我在這個學期開學的時候從學校雜貨店中搜羅回來的斑的海報。
我呆怔著環望這個狹小的房間,心跳緩慢而沉重,那個被我摔出去老遠的室友大叫著「葉蒼瀾我要報仇」朝我衝來,我的身體卻比腦子行動得快,在她還未靠近我時,便被我握住了手腕,然後再次摔出去。
室友罵罵咧咧說著什麼「葉蒼瀾你怎麼睡了一覺之後學會了空手道」,然而我只覺得此時的腦容量已經急速縮小,我衝出了寢室,跑到了寢室樓過道上,此時正是大家起床打水洗漱的時間,過道上都是穿著睡衣的女孩子,看見我風似的跑過來,有些女孩子都對我投出了疑惑的目光。
而我則直接衝到了過道盡頭洞開的窗戶,一腳踏上了窗檯,在女孩子們的尖叫聲中從窗戶縱身躍下,從六樓下落的時間彷彿變得很短,我幾乎在下墜的同時便在腳上聚集了查克拉,然後穩穩地踏在了地上。
早上的宿舍樓下只有零零星星幾個早起去教室的女孩子,她們獃獃地看著我,而我也獃獃地看著我的手。
那雙手並不算柔軟,手的指節以及手掌布滿了繭子,那是常年練習結印以及苦無格鬥所留下的,左手背上還有個已經淺的幾乎貼合膚色的傷痕,那是早年在跟宇智波一族死磕的時候,斑的手裡劍擦過的,我的視線逐漸模糊,似乎有眼淚即將從眼眶中湧出。
我以為一切都只是個夢,沒想到,那都是我真真切切經歷過的。
【大筒木耀日、路人甲、千手磚間、庫拉拉、宇智波生火、神金、漩渦尤加利,包括葉蒼瀾,都只是你所經歷過的人生。】
瑪麗蘇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在我耳邊響起,四周又恢復成一片黑暗,那是我熟悉不過的瑪麗蘇空間。
「你什麼意思?」我問,「這不是一個遊戲嗎?」
【然而你也並沒有把這一切當成一個遊戲。】瑪麗蘇系統說,【如今的你,不是已經無法適應葉蒼瀾所生存的世界了嗎?】
我猛地一震,低頭看著自己那與現代女孩不一樣的布滿了繭子的手,只覺得那雙手微微顫抖起來,連我的呼吸都變得極為艱難。
【所以,你最眷戀的是哪一段人生呢。】
我……我最眷戀的……
幾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我腦海中相互碰撞,幾個女孩兒從嬰兒成長到成年,那一段段記憶擁擠在腦中,我只覺得頭疼欲裂,右眼又出現了那深入腦髓的灼痛,我無聲地嘶喊,眼淚從我的眼眶中洶湧而出。
我最眷戀的。
瑪麗蘇系統漆黑的空間逐漸消散,發現我站在了一處兩面環水的岸堤上,穿著印有雙頭矛圖案衣裳的少年們伏在水中,暈染了大片鮮血的水面上倒映著明朗的月,一群水之國人打扮的忍者將我層層包圍在中間,我的衣服上布滿了血痕,衣角被忍刀斬裂,握著苦無的手已經被堅硬的苦無手柄磨得皮開肉綻。
這是……
我低頭,看見灑落在肩上的銀色頭髮。
……千手磚間。
「看來這位千手一族的小姐真是不怕死。」那群水之國忍者的頭領獰笑著說道,「我們需要你作為人質來與千手一族談談合作,比如將火之國從版圖中徹底抹去。」
他的話語陌生而熟悉,我有些恍惚,正要回話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忽然從夜色中躥出,他黑色的長發在月色中飛舞,身形快速地在這群忍者中穿梭,水之國忍者們的驚叫剛出嗓,便被一閃而過的苦無利刃堵在了喉嚨里。
這個身姿,我再熟悉不過。
他每一次跳躍,每一次揮舞利刃,都帶著難以言喻的力量之美,我看過無雙次他在戰場中起舞,也看過沾染了血跡,看似可怕,卻將溫柔埋在最心底的笑容。
只一瞬,那些包圍著我的水之國忍者們紛紛倒下,他立於這片無聲的戰場,鮮血甚至難以沾染他的袍角,他氣勢懾人,宛若天神,月光脈脈,照出他英俊的臉孔以及那雙緋紅的三勾玉寫輪眼。
「磚間。」他彷彿鬆了一口氣般朝我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朝我伸出了手,「這次我趕上了。」
我直直盯著他,像是要把他刻入我的心底一般,我慢慢將手放在他的手掌,感受著他掌心熾熱的溫度。
「是你啊。」我笑著對他說。
……我最眷戀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