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慈心、勇敢、浮名
第五十章慈心、勇敢、浮名
佘夭獨自走在封神的路上。他想不到為了保護他順利成神,他的身後已經殺成了一片血海。
他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沿途看著風景。
世上好多事,並不是想要去做,但卻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做,即使這時你自己覺得已不像是自己,其實那還是自己,只不過是被自己強行改變的自己。
成神,既然是唯一選擇,那麼,就去做好了。
責任,既然無法推御,那麼,就挑起來好了。
眼前的神光變幻著,與內心裡的共鳴還在持續著,那種感覺,好象自己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內心,走向自己的靈魂。
我要的是什麼?
是力量么?
是權力么?
是萬人敬仰么?
是名動天下么?
是我自為王么?
是無上至尊么?
那麼,神靈到底是什麼呢?
「救命啊!救命啊!」忽然喊叫聲傳來。
佘夭看去,只見一頭惡狼正追著一隻野兔而來。那野兔邊逃邊口吐人言,對著佘夭大叫救命。
佘夭笑了。
「你讓我救你是么?」
「救公子大發慈悲,救我一條性命。」
「嗯。」佘夭點頭,又向那惡狼,「你有什麼話說么?」
「你不能救它,你救了它,卻是害了我,我吃不得它,我自己就餓死了。」
「也有道理啊。」佘夭摸著下巴。
兔子道:「公子,救救你救我,不要讓它殺我。」
惡狼說:「我不吃它,我就活不下去。」
佘夭兩下里看看,然後笑了:「你們兩個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繼續。生死之事,只能靠自己,你能跑,活下來就是你,它追得上你,活下來的就是它,適者生存,救人不如救己,自己去奔命去吧。」
惡狼和兔子都瞪大了眼睛:「這不對啊!」
佘夭疑惑道:「有什麼不對?」
惡狼和兔子道:「從前我們遇到的成仙者,都肯於用自身血肉來代替兔子,可是你為什麼不肯?」
佘夭道:「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惡狼和兔子道:「你沒有慈悲之心,沒有捨得之念,如何成神?」
佘夭道:「你們一個能跑,一個能追,我何需慈悲?你們都捨不得自己,憑什麼要我捨得我?」
惡狼和兔子狠狠道:「你這個人,成不了神仙!」說完一道火焰,消失無蹤。
這大約就是西王母所說的考驗吧,可惜,我卻沒有通過,不知道還能不能獲得天籙。
這時眼前光影又變,出現了一道高大的懸崖,只見那懸崖高聳萬丈,怪石嶙峋,立石如刀,卧石如虎,還未到近前,便已令人膽寒。
路邊跳出一隻猴子,道:「遠方來的客人,前面的路,就在崖頂,不過,這懸崖是沒有人能夠爬上去的,從前也有不少的人爬過這懸崖,但是他們都摔死在這裡了,你看,那山間的屍駭,是他們留下的唯一憑證。現在,你退回去還來得極。」
佘夭道:「只怕是來不及了,我得繼續向前。」
佘夭說罷就想運動真元飛上去,可是這才發現,在這根本無法使用真元,又試著爬了兩次,全都摔了下來,幻為蛇身試一試,結果是一樣的。
這根本就是無法爬上的懸崖。
那猴子笑了:「只有大勇之人,才能上到上面的路。」
佘夭四下看看,忽然微微一笑,然後他整了整衣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扭頭向著山下走去。
「喂,你要放棄了么?」
「不。」
「那你怎麼往回走?」
「胡說,我明明在向前。」
佘夭到了山下,轉過山腳,沿著一條小溪流順水而上,穿過樹林,越過山谷……最後沒費什麽力氣就到達了崖頂。
天風浩蕩,前面一條鐵索路橫在身前。
「不對,這不對!」猴子跳著,「只有大勇之人才能爬上這山頂,你該從這山崖上爬下來?!……」
「我是不是還應該從這半山中落下去?」佘夭突然打斷氣急敗壞的猴子。
「是啊……」猴子一時失嘴,忙用口捂住嘴巴,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略帶恐懼的盯著佘夭。
「呵呵。」佘夭沖著他笑了兩聲,猴子就連著退了兩步。佘夭轉過身來,施施然向那鐵索橋走去,「明者因境而變,智者隨情而行,大勇,那是什麼?」
猴子看著佘夭身影消失,他背後這時出現了惡狼和野兔的身影。
惡狼道:「真是個奇怪的人!他不知道這是在聖境里試練么?居然一點慈悲心都不肯拿出來!」
野兔邊跳邊叫道:「就是,他如果肯用他自己來換我的性命,他現在已經成神了!」
猴子無奈的看它們兩個一眼:「眼前的勇者之關他也錯過了,如果他真的橫下一條心,從這裡向上爬,雖死而不懼,他也已經成神了。更可笑的是,他還以為我在害他,讓我差點說出試練的目的來。」
「真是個怪人!」三個野獸異口同聲。
佘夭並不知道三個野獸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錯過了兩次封神的機會,但是他卻還是在向前走著。慈悲么?勇氣么?佘夭不是沒有,但要看用在什麼地方,他沒有以身換兔子的慈悲,因為他認為狼追兔子那是規則,他沒有爬懸崖的勇氣,因為他覺得既然有其它路可以上懸崖,那麼拚命向上爬摔死的都是笨蛋。他也曾干過無數的傻事,如比為了一群駱駝,停留在危險的黑風暴里;比如為了穆家安危,以一已之身力抗鬼帥的大軍;他不惜命,不怕危險,但卻有他自己心裡的一桿稱,只有他自己認定的事情,他才會去做,哪怕傻,哪怕笨,哪怕在別人眼裡不值得,他也要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哪怕有再大的利益,他也會猶豫,也會掂量,哪怕是封神。
腳下的鐵索搖搖晃晃,佘夭提心弔膽,覺得自己體內的真元簡直一絲一毫都覺察不到了,如果從這裡落下去,只怕比那懸崖上落下還要慘,他會連屍首都找不到。
正此時,對面忽然出現無數的人,在一個平台上敲鑼打鼓,儀仗隊兩相排開,拉起橫幅,「歡迎螣神陛下」。
我靠,居然這樣歡迎,我是不是該變成蟒袍,邁著四方步緩緩前進呢?
佘夭破天荒的罵出來,自己眼下危機重重,連一絲真元都不能用,怎麼過去都成問題,還歡迎?
突然間一陣罡風吹來,鐵索亂抖,佘夭二話沒說,化為原型,緊緊纏住那鐵索,向前爬動。
一時間,對面整個的亂了。
「不會吧!螣神陛下居然是一條小蛇!」
「螣神陛下,您太讓人失望了,您應該螣雲駕霧而來,怎麼能夠變成一條低下的蛇類?」
「居然還用這麼難看的姿式往前爬,天吶,我的心都要碎了。」
「丟人啊!」
「站起來!你是我們的神,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過這條索鏈!」
「站起來!」
「快站起來!」
佘夭一寸寸的爬著,耳邊全是對面對那些人的聲音,這聲音匯在一起,亂嘈嘈的直衝過來,簡直比那罡風還要厲害。
怎麼辦?
站起來?
「站起來,陛下!你不能放棄神靈的尊嚴!就算是死,你也該站著死,怎麼能這樣爬過來?」
「站起來!陛下,你是神啊!」
「站起來!」
「站起來!」
「站起來!」
亂嘈嘈的喊聲變得整齊起來,站起來的吼聲響徹天地,
佘夭覺得自己的血被這聲音鼓動的也奔湧起來,他的眼前發花,大筋突突的跳,雖然是蛇身,還是覺得自己的臉燒的發燙。
但是,我絕不能站起來!
佘夭想著。
什麼狗屁大神,什麼螣神陛下,我現在只是一條連真元都沒有的小蛇,我要想活命,只能爬過去,我才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才不管什麼尊嚴不尊嚴,一切虛名,與我無關。
他就在那無數人的鄙夷聲里,嘲笑聲音,悲嘆聲里,一步步爬向對面。
罡風勁吹,碗口粗的鐵索擺動如風中的柳枝,亂雲飛渡,霧氣縱橫,一蛇如蟻。
在這天地之間,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
如果沒有,那麼,你們就沒有權力來嘲笑我!
近了,百尺、九十尺、八十尺……
佘夭覺得自己快要被罡風凍住了,就算是蛇身,也有點堅持不住了。他又變出又手,緊緊抓住那鐵索,往前爬去。
「看啊,我們的螣神,居然現在變成了半蛇半人的怪物!」
「嗚嗚嗚,我傷透心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什麼狗屁螣神,不過是一個怪物。」
「我們走吧,我看不下去了。」
「不,我要用唾沫啐他,他不是我們尊敬的神,他不配!」
「我也要啐他,他不配當神!不配走上這條封神的路!」
「他不配!」
終點已是近在眼前,佘夭笑了,他一躍而起,落在終點。
沒有人啐他。
沒有人罵他。
甚至,這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
似乎,適才的一切只是虛幻的夢。
但是,佘夭笑了。
他又過了一關,並且,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