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有一點動心(七)
夏旋不知道天生橋晚上也是對外開放的,夜景更好看,那段木質的風雨廊橋在燈光交錯的掩映下,像籠罩著一層透明的薄霧,顯得神秘飄逸。
廊橋的一則放置的鐵欄柵上掛滿了銀制的小鐵鎖,上面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旁邊的管理人員估計是看她瞪著眼睛找得很辛苦,上來問:「小姑娘,找什麼呢?」
「大叔,十七八年前的鎖還能找到嗎?」
管理員大叔指指不遠處的小木屋:「估計都堆在管理處,那裡有幾萬個鎖,找起來很麻煩。」
看到管理處倉庫里堆得壘起來的幾十籮筐的小銀鎖,她還是放棄了,估計找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找到。
她懶懶的去到假日酒店,十分不情願的給林澈文發了條簡訊:大哥,我到酒店大廳了,如果你有事忙,我就先回去了。
不到三十秒就有回信:到酒店的808號房來。
房間里的暖氣讓她感覺全身舒服,林澈文穿著白色的襯衣,領口敞著兩顆扣子,有種隨意的慵懶,夏旋感嘆,林家的基因就是好,兩個兒子都是帥哥,一個成穩,一個帥性,怎麼好事兒都讓他們佔盡了。
林澈文把手上的文件扔在桌子上,指了指客廳的沙發,讓她去那兒坐著。
她很聽話,乖乖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林澈文慢慢的走過來,在她的對面坐下:「你對這家酒店的映象如何?」
「大氣,有錢。」她回答得簡潔明了。
「其實這裡只是鼎盛名下一家很普通的酒店而已。」
「然後呢?」她笑了笑,希望他別拐彎抹角,把要說的話一次說完,免得他每停頓一下,她就會猜測他的下一句話會不會刁難她,讓她心驚膽顫。
「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勸一勸少麟,讓他回林家來,現在爸需要他,我也需要他。」
她還在奇怪為什麼林澈文今天會大發慈悲,把她送到天生橋來,還帶她參加酒店,原來是另有所圖!
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為什麼簡少麟不願意回來幫忙,他是真心喜歡IT事業,而且他辛苦求學十幾年,就是為了能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能佔有一席之地。
每天看他疲憊的眼睛,她會心疼,當他解決掉一個疑難程序之後露出開心的笑容,她又為他高興,那才是真實的簡少麟。
她說:「大哥,對不起,這個我可能幫不了你。」
「夏小姐,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不用在我面前裝傻。」他習慣性的拿出煙盒,點上一支:「你是什麼樣的家世我很清楚,我想你也不會只滿足幾件香奈爾的衣服,只要你能勸少麟回來,我會儘力說服父親,讓你成為林家的媳婦。」
他已經碰到了她的底線,她忍無可忍:「林先生,如果你真的愛你的弟弟,就應該尊重他的選擇,什麼對他來說是開心的,是幸福的,他不願意回來,想必也有他的道理,我無能為力!」
「我喜歡錢,但也知道取之有道,不要用你那種高高在上,狹隘自私的心理來揣測別人,少麟給我買過什麼,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也是他辛苦賺來的,跟你沒多大關係吧,請不要再干涉我和他之前的事情,你是他的哥哥,我會尊重你,但請你也做點值得讓我尊重的事情!」
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對著他微微鞠躬:「大哥,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她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回市區的大巴車已經沒有了,假日酒店她是捨不得花錢住的,就在車站旁邊找了間快捷酒店將就一晚,明天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市區去。
她想給簡少麟打電話,抱怨一下他哥的變︶態行為,但這個點,他不是在加班,就是睏倦的已經睡下,還是不打擾他了。
她剛放下手機,沒想到簡少麟主動給她打來了電話,她接起來,他問:「現在在幹什麼?」
「在酒店裡,準備睡覺,明天下午就能到家。」
「我哥剛才打電話來,說在B市見到你了。」
難道他還惡人先告狀!她說:「我是見到大哥了,他想讓我勸你回去幫他,大概言語上有點衝突,不歡而散。」
簡少麟的父親在和母親離婚之後又繼娶了兩個老婆,簡少麟跟著母親離開林家之後,林家除了林澈文這個長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畢竟是家族企業,關係盤根錯節,牽扯著巨大的利益。
老二林澈暉已經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后就進入公司開始實習,老三林澈媛十八歲,在劍橋念經濟學,想必畢業之後也會進公司管理事物,老四林澈雪十三歲,老五林澈風八歲。
隨著弟妹慢慢長大,林澈文開始有了危機感,父親心裡一直對簡少麟這個多年未見的兒子心存愧疚,而且在對名下股份的繼承上,也保留了簡少麟的份額,只是簡少麟一直拒絕而已。
林澈文希望簡少麟能回鼎盛,他們兄弟齊心,在家族的地位會更加的堅固。
狗血的豪門利益之爭,光聽著那串人名,夏旋就頭疼,她對簡少麟說:「我只支持你的選擇。」
他問:「你現在在什麼位置,定位給我。」
為了不讓他擔心,她趕緊用微信把定點陣圖發過去:「我先睡了,明天下午見。」
*
她調好了手機鬧鐘,7點準時起床,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敲門:「早上好,客房服務。」
她打開房門,簡少麟一手拿著熱騰騰的豆汁,一手拿著牛肉煎餅,他笑著說:「有沒有覺得驚喜。」
「雖然很老套,但是我喜歡。」她上去圈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深情的早安吻。
她心疼他:「有時候不好好睡覺,跑這麼遠,也不嫌累。」
「昨天接你電話的時候,我剛從公司出來,一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忍不住想見你,我徑直就去飛機場,買了凌晨四點的飛機票。」
他豈不是一晚都沒睡,她說:「我打電話給刑俊,我晚一天再回去,你先睡一覺,等休息好了我們再動身。」
「我中午約了哥吃飯。」
雖然她不想見到林澈文,為了簡少麟,她還是要跟林澈文維持好關係,她說:「好阿,我陪你去。」
她津津有味的吃著愛心早餐,簡少麟合衣睡到床上,怕等會兒起床的時候會感冒,她催促著他把外套脫下來,又把房間的暖氣開上,讓他能睡個舒服覺。
吃完早餐,她覺得無聊,踮手踮腳的走到床邊,半蹲在他旁邊。
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像一幅靜態的明星海報,白凈的皮膚,長長的睫毛,連她都嫉妒,正看得入神,他大手一伸,直接把她拉到床上,摟進他懷裡。
因為驚嚇她掙了一下,很快就小鳥依人在他的懷裡。
雙手觸摸到他結實的胸膛,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她羞澀的把頭埋進他懷裡,她不是保守的女孩子,從來沒想過要禁止婚前、性、行為,在一個合適的時間,一個合適的地點,一個合適的人,什麼都可以順利成章。
他把上衣脫下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赤、裸的上身,他有些清瘦,肯定是長期生活不規律造成的,她決定要好好的學做飯,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
兩人正濃情蜜意,他伸手解她上衣襯衫的紐扣,他的動作很笨拙,好半天,第一顆紐扣都沒有解開,他突然停住了。
她問:「怎麼了?」
他笑得很靦腆,語氣像泄了氣的氣球:「我有點累。」
她抱住他的腰,輕輕吻他的臉則:「你先休息吧,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夏旋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跑出酒店大門,她羞得直跺腳,她都鼓起這麼大的勇氣了,他還半途而廢,難道是自己的吸引力還不夠?
*
中午,夏旋跟著簡少麟又回到了假日酒店,林澈文在酒店的餐廳請他倆吃飯。
她覺得林澈文的心理素質一定很好,昨天剛吵了一架,跟她見面,依舊是一副淡然,處事不驚的態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場的緣故,吃飯的時候,林澈文沒有提半點關於鼎盛的事,只是問了些日常鎖事,午餐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突然說:「既然都來了,去看看爸吧,他一直很見你,最近心臟動了一次大手術,身體大不如前了。」
簡少麟猶豫了一下,說:「好吧。」
簡少麟要帶她一起去,這應該算是第一次拜訪未來的公公,她手忙腳亂,車經過一個大商場的時候,她讓司機停車,然後拉著簡少麟下去,她不能有失禮節,見公公要帶見面禮的。
簡少麟有17年沒和父親見面了,他也不知道父親有什麼愛好,經過一家茶具店時,夏旋決定買套茶具,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養生,送茶具應該不會出錯。
林父剛動過大手術,住在一家療養院里,到了VIP樓層的門口,林澈文吩咐跟著的司機和助理不用再跟著,只帶著簡少麟和她進了電梯。
房間的門口,林澈文輕輕的敲門,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制服的護士,他小聲的問:「我爸現在怎麼樣?」
護士小聲的回答:「恢復得很好,早上還去花園散了會兒步。」
知道他們是來探病的,護士特別叮囑:「千萬別讓他的情緒激動。」
進去的時候,簡少麟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感覺到他微重的力道,她趕緊把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試著平復他激動的情緒。
林父也是個帥氣的男人,有著中年男人難得的睿智與沉穩,這一點,林澈文跟他更像,60出頭,但看面相,頂多50歲,難怪娶了三任老婆,魅力不減。
簡少麟恭敬的叫了聲:「爸。」又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夏旋。」
她微笑著向林父鞠躬敬禮:「林伯伯好。」
剛坐下,有個年紀大概40多歲,穿著雍容的女人送茶水進來,林澈文叫了聲:「惠姨。」
叫惠姨的人笑著看了看簡少麟,問林父:「這應該就是澈修吧。」
夏旋猜測,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林父的第三任妻子,而簡少麟原來的名字叫林澈修。
林父點點頭。
惠姨接著說:「你爸常念叨你,回來就好,抽個空,我們一家人真該好好吃頓飯。」
惠姨看看牆上的鐘:「我該去拿檢查報告了,你們先聊。」然後退出了房間。
寒暄了兩句,林父向林澈文遞了個眼神,林澈文站起來對夏旋說:「夏小姐,這裡的花園很不錯,願意跟我去參觀一下嗎?」
她明白話里的意思,林父久未見兒子,肯定有些私房話要說,她說:「好啊。」
出了房間,林澈文真的帶著她去到花園,花園裡種滿了臘梅,黃澄澄的一片,像掉進了香水瓶里。
他問:「你覺得這一次,少麟會回來嗎?」
「為什麼不回來!無論相隔多遠,父親永遠都是父親,兒子永遠都是兒子,血脈親情是無法割捨的。」
她又提醒:「親情和事業並不衝突。」
走在臘梅林的小道,他停住腳步,伸手在她頭頂輕輕撫了一下,她一愣:「你在幹什麼?」
他掌心有兩片臘梅的花瓣,原來是花瓣掉到她頭頂了,他幫她拿掉,她說:「謝謝。」
突然,有一股水濺到她的外套大衣上,側頭,兩個頑皮的男孩子正用水槍把水柱射向她。
兩個男孩子穿著一模一樣英倫格子套裝,像是雙胞胎,手裡拿著的水槍模擬精緻,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無聊拿她尋開心。
夏旋快步上去,揪住兩個孩子:「把阿姨的外□□濕了,趕緊道歉。」
兩個孩子把嘴一撅:「醜八怪,我們在打醜八怪!」
誰教出來的孩子,這麼沒家教,她把袖子一挽:「再不道歉,阿姨就扮大灰狼把你倆叼走!」
兩個孩子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拿著水槍,對著她的臉一陣亂噴,林澈文趕緊衝上來把她擋在身後,嚇得兩個孩子飛快的跑了。
他拿出手帕遞給夏旋。
夏旋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用手帕,黑白小方格,有股肥皂香,她把臉上的水擦了一下,衣服是濕得沒法穿了,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他讓她先把外套脫下來,如果水把裡面的衣服浸濕了,真的會感冒,他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他外套上的水不多,內襯帶著他溫熱的體溫,她瞬間就暖和起來。
療養院不遠處有個小商場,他帶她過去重新買了件外套,她本來打算是自己付款的,等她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錢付了。
她看看小票上的價格,趕緊從皮包里拿出錢來還給他,他不接:「以後會是一家人,幹嘛這麼生分。」
回到療養院,簡少麟已經從林父的房間里出來了,林父正在恢復的關鍵期,探望時間有限,兩人說了會話,約好過年的時候回來團圓。
林澈文送簡少麟和她上車去機場,其實簡少麟從林父的房間出來,她就察覺到他臉上的沉重,車子發動之後,眼淚馬上濕潤了他的眼眶。
她安慰他說:「伯父的病很快就能好起來,你不用太擔心。」
「我爸和媽離婚是因為我爸和秘書好上了,我媽心裡一直怨恨我爸,陪著他從一無所有到商場上大展宏圖,最後換來的是人老珠黃,恩斷意絕,我一直跟著我媽生活,她的情緒間接也影響到我,我媽在最後一刻,還在恨著他,所以我也把恨放在心裡,不肯來看他,可剛才,就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有一種情感是恨也掩蓋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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