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戴上帽子，程止隨便溜進一家拿了件大衣，把血淋淋的手藏了進去。

外邊街上站滿了人，好幾十人幾十人的成堆望著心空大廈方向，程止埋著頭就想帶著索索混過去，索索卻遲疑的不動了。

程止皺眉：「怎麼了？」

「我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索索說完，沒等程止同意就跑到了人群堆里，他學著他們的動作掂了掂腳，結果依舊什麼都沒看到。

「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abo星人在偷我們的東西」年輕的透明星人回過頭，驚訝的發現跟自己搭話的居然是個家政機器人：「誒？機器人不是集體戒嚴了么？」

他這一說，身邊的透明星人全部好奇的回頭打量索索，索索膽怯的往後邊縮了縮：「我不是怪物。」

「你不是怪物啊，你不是家政機器人么？」青年笑著拍了拍索索腦袋：「現在有傳說中的小偷哦，你要小心點，快點回去找主人吧。」

索索嗯了一聲，回頭望向程止。

路燈下，程止靜靜的佇立在一邊看著他，索索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滋味，就像他被關在籠子里時的感受，被人遺忘，沒有一個同類，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他。

他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怪物。

兩人逆著成群結隊想去看熱鬧的人而行，索索腦袋裡還念著剛剛的事情：「偷東西是怎麼回事？」

程止面無表情：「他們偷不到，只是被打臉而已。」

索索哦了一聲，但其實他根本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不過在他心裡程止是不會錯的。他望向身邊的人，發現教授生命體征異常波動，索索回憶起剛剛觸目驚心的情形，突然一頓。

「怎麼了？」程止皺眉。

索索蹲下身體，抬著頭希冀的望著程止：「教授，我來背著你吧。」

程止猶豫了一下。

越往郊外走，人越少了，昏黃的燈光下現在空寂無人。程止雖然有點不願意被人背著走，但是他現在體力跟精神都耗到了極限，再堅持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而且索索是個機器人不用擔心他會太累。他想了想：「我們倆要快點到廣場，等他們那邊解決了，就該解決我們了。」

索索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去廣場，但知道自己是要被解決的人，他點點頭，啟動加速模式。

星際廣場輪廓慢慢顯現。

程止讓索索把自己放了下來，一人一機器貓著腰溜了進去，索索一開始還膽戰心驚，可走了好久裡面還是冷冷清清的一片漆黑，壓根一個人都沒有。

索索有些疑惑：「這裡的管理員呢？」

「去干別的了。」程止敢這麼大膽的來，就是因為現在所有透明星人肯定都去圍住abo星的飛船了，這裡怎麼可能還有人？

他帶著索索拐了幾個彎，從角落裡找到了早就安排好的抑製劑跟營養劑，程止讓索索把營養劑箱子打開，塞幾瓶到他口袋裡。

索索有點捨不得這麼多物資，這可以吃好久呢：「不一起帶走么？」

程止搖頭：「你一個人不行。」

即使是減輕了重量，索索還是被壓得夠嗆，使勁扛起抑製劑的時候差點跟著重力摔一個跟頭，程止想幫忙卻沒辦法，緊張的眉頭皺起，索索以為他嫌棄自己弱，弱弱的一低頭：「都是我太沒用了，我一點都比不上奧特曼。」

「沒有你我才慘了。」程止想拍拍索索的腦袋安慰一下，但是他這會手實在太疼，冰冷的空氣已經凍僵了他兩條胳膊，他根本動不了：「走吧，我們去找龍捲風號。」

透明星人從不上鎖，龍捲風號亦是如此。

按照程止的指示，索索把飛船的樓梯放了下來，可疑惑已經塞滿了他的腦袋：「教授，我們上飛船幹嘛？」

「離開透明星。」

「什麼？」索索嚇了一跳，眼中驚訝又迷茫：「為什麼？教授，為什麼我們要離開透明星？」

「因為你要死了，而我……而我從來的第一天起就想回家。」不是想回家，他幹嘛騙艾澤跟他賭博？幹嘛把abo星人引過來給自己當炮灰？

「從第一天起……」索索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混亂的腦袋讓他連自己不能接受什麼都理不清楚，這時，程止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索索下意識的看向那隻血淋淋的手。

「索索，想活下去么？想帶著你這份記憶，帶著你是索索這個身份活下去么？」

索索點頭。

「別猶豫了。」程止放下胳膊，只是這麼一動，他指尖血珠又開始滴了：「幫我把抑製劑搬進去，好么？」

索索卻真的猶豫了。

他從有記憶起就在透明星，這裡有和他一起長大的殿下，有文文，有特特，還有好多好多機器人夥伴，還有對他們無微不至的母體，他一點都不想離開透明星。

雖然他沒有呆毛，但這裡也是他的母星。

「索索！」程止聲音變得嚴厲。

索索聲音哽咽：「教授，我們就留在透明星好么？這裡最好了……」

「你是想死在這裡，還是活在別的地方？」

「我……」

程止抿唇，他當然能理解索索在想什麼，他曾經還想過死也要爬回地球再死，但是作為旁觀者，他絕對不會讓索索被清除的不明不白，就因為一個機器人有了人工智慧就要毀滅他？

那可是可愛的，愛著透明星的索索，他根本不可能會傷害人類！

程止強硬的帶著索索到了飛船大門口，高處的狂風亂吹，程止感覺更冷了。

「索索，打開飛船大門。」

索索嗯了一聲，隨著他的動作，龍捲風號沉重的大門在他們眼前緩緩升起。

身後突然「嘭」的一聲，廣場上強烈的白光照來，程止被刺的一擋眼睛，好一會才慢慢放下手臂。

他們被發現了。

「是壞人么？」索索緊張的往他身後躲。

程止搖搖頭，面無表情的望向突然出現的大型飛行器，從飛行器的倒影中，程止能看出裡面只有一個人。

天空中驀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放棄吧程止，回abo星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留在這裡同樣不是。」

沒有任何猶豫，程止轉身就往龍捲風號飛船裡面走，索索激動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教授？」

程止痛的悶哼一聲，咬緊牙關。

索文特：「帶走索索更是不明智的選擇，透明星有可能會容忍智慧機器人，但是abo星絕不可能。」

「你知道了？」程止從唇縫裡擠出聲音。

那邊不知道聽見沒有，反正沒有回答，程止眼見著飛船大門都要自動關閉了，他一咬牙，乾脆拖著索索往裡面走。

索索卻牢牢地抓著他的手臂，讓程止動憚不得：「不要！不要啊，教授！」

程止手上鮮血直流，但他的目光卻堅毅無比：「跟我走或者你自己留下來，你自己選。」

「我選？」索索愣愣的收回手臂，他回頭望向天空中的飛行器，身後狂風吹的程止衣服獵獵作響，索索知道教授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殿下……」他輕聲喊。

像是回應著他一樣，天空中的索文特發出一聲嘆息：「索索，回來吧。」

只是這麼簡單幾個字，索索卻彷彿聽到了神祇的福音，他回頭看看已經搖搖欲墜的程止，看看自己眷念的母星，沒有淚腺讓他發泄，他只能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最愛的索文特殿下，我選擇……活下去。」

抬頭的時候，索索感覺有什麼一團黑影從飛船側門口閃過，他驚訝的望去，飛船大門卻在這個時候噔的一聲合上了。

「教授，好像有黑影！」索索飛快的站了起來。

「黑影？」程止皺眉。

索索有些猶豫，他剛剛情緒很激動，所以也沒看清楚，「我也不是很確定。」

程止眼中猶豫了一下：「不管是人是鬼，我們先別管他，你先把飛船開動了。」

雖然已經順利上了龍捲風號，但現在一切都還沒成定局，他倆必須離開透明星才算安全。程止讓索索乘家政機器人專用的運輸器，兩人飛快的趕到了控制室。

裡面燈火通明。

龍捲風號是透明星最新研發的飛船，雖然不是戰機，但是它的特點就是極其的節省能源，防禦功能強悍，安全可靠。程止對於龍捲風號也很熟悉，因為他來的時候就是乘坐的這艘飛船，而且透明星的飛船教學幾乎都是拿這艘飛船舉例，殿下教他實踐操控的時候也是拿它為模本的。

「現在我來教你開飛船。」他們現在沒有思維貼片，只能用手動控制，程止昂了昂下巴：「先啟動綠色按鈕，同時將第三排第二個按鈕打開，然後把左手邊三個手柄全部往下打。」

索索聽話照辦。

兩個人默默等了會，索索甚至因為第一次坐飛船有點小興奮，可飛船卻沒有任何動靜！

程止心底罵了一聲娘：「啟動黃色按鈕。」

黃色按鈕是通話鍵，程止知道飛船是被中央電腦控制了，他頓了頓：「今天我一定要走。」

索文特的聲音響起：「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的家在地球，他的母親在地球，他們國家也實行計劃生育，他的母親只有他一個親生兒子，她二十八年來沒一天不把他放在心上。程止不敢想象，失去獨生子的父母要怎麼活下去。

他必須回去。

為了母愛，為了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愛。

「沒有為什麼。」程止把身體靠在了指揮台上，臉色愈發的蒼白，但是他的聲音卻帶著冷酷：「大概就是因為我不愛你……索索，把左邊牆上那個緊急控制台砸了。」

索索趕忙去砸。

紅色警報聲激烈響起！

「程止。」索文特的一向溫柔的語調完全消失了：「根據透明星最高法規定，任何私自挾持透明星飛船逃離的人，我們都有權利直接毀滅艦體。」

程止沒有回答，他站直了身體，示意索索不用砸了，然後自己親手錘下了紅的出血的按鈕。

他的鮮血也撒在了上面。

「忘了我吧。」

「警告！警告！飛船切斷與母體聯繫，可能在星際旅行中遭遇不可預知的危險。」

程止望向索索：「啟動飛船吧。」

「轟」的一聲，龍捲風號終於點火成功，在緩緩加速后，艦體突然一個猛滯，飛速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