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客
她看著沈嵐隨厲嬤嬤走在前頭,又聽見冬梅在後面說:「姑娘,大夫人剛才與齊二夫人碰過面了,這會二姑娘過去,齊二夫人怕也是在的。」
冬梅現在還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還以為沈容讓翠蓮聽沈平成與齊老太爺說話是為了更加確定的讓二姑娘嫁入齊家。
前幾年三姑娘與二姑娘還水火不容,現在看見三姑娘長大了,她心裡也是高興的。
她不會想到,沈容會討厭齊家這門親事。
「祖母呢?」沈容問。
桑枝道:「聽說萬戶府劉大人過來了,沈老夫人同大老爺都在院子里說話。」
聞言,沈容半傾了傾身子,看來祖母現在騰不出空子去管她們姐幾個,她見沈嵐就要轉了拐角,提起裙裾起身追去,一把攥住了沈嵐的袖角,「姐姐,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我也要去,大伯母是個愛熱鬧的,我去了,沒準大伯母還高興呢。」
厲嬤嬤當下就冷臉了,忙攔在沈嵐身前,「三姑娘,大夫人尋二姑娘肯定是有事說的,這哪能由您去胡鬧,您身邊跟著這麼多伺候的人,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大伯母不想我去,還是厲嬤嬤覺得你能替大伯母做的了主。」反正在這府上,她就背著個惡名,她輕輕的扯著沈嵐的衣角,像小孩子似的黏著她:「姐姐。」
「你……」沈容突然這個樣子,沈嵐有些不適應,又怕真的讓沈容說對了,便瞧了眼厲嬤嬤,「嬤嬤就讓她跟著罷,不礙事的,大伯母若是問起了,就說是我的意思。」
「可……奴婢,二姑娘!您可得考慮清楚了!」厲嬤嬤加重了嗓音,緊張起來。
沈嵐認真點頭,沈容就這麼跟著厲嬤嬤一道去了西院的廂房。
站在帘子外頭,就聽見裡面笑聲朗朗傳出,接著是齊二夫人的尖嗓子聲音。
「大姐,還是你想到的周到,我自小就是個沒注意的,那這事你說……」
「大夫人,二姑娘,三姑娘過來了!」外頭守門的綠衣沖屋裡大喊了一聲,將齊二夫人的聲音壓在了下頭。
又親自替兩人打了帘子。
西院的屋子是普通的待客廂房,只分了裡外間。
楊氏同齊二夫人兩人在外室漆塌床邊坐著。
「容姐兒也過來了。」楊氏話頓了頓,皮笑肉不笑的說著,眼尾狠戾的掃了厲嬤嬤一眼。
「我聽厲嬤嬤喊姐姐過去,就跟著來了,還想著大伯母是不是偏心,怎麼獨獨喊了姐姐,讓姐姐撇下我這個妹妹,祖母常說,要姐妹親和,所以我就想著要多與姐姐相處,大伯母不會趕我出去罷。」沈容先聲奪人,搶在了厲嬤嬤前頭。
「這就是容姐兒?我瞧是長了一張利嘴兒,聰明伶俐的很啊。」一旁坐著的楊二夫人不禁開口。
沈容只是笑著。
沈嵐這才開了口:「大伯母,厲嬤嬤說您找我?」
「你姨母來了,你也知道你姨母膝下無女,一直當你是親生閨女,這不一來了,就想見見你,你小時候可沒少纏著你姨母呢。」沈嵐跟著沈惠叫法,也叫齊二夫人姨母。
沈嵐福身給齊二夫人行了禮,中規中矩的喊了聲:「姨母。」
小時候她不懂事,長大之後,才知道這不親的到底是不親的。
「誒,咱們嵐姐兒也成大姑娘了,眼瞧著就到了出嫁的年紀,大姐,想那會兒她才這麼小,真真是歲月不饒人吶,咱們也老了。」齊二夫人用手比劃著,眉眼彎的和月牙兒似得。
提及出嫁,沈容圓圓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出嫁?那娘親一定會為姐姐擇一門好親事的。」
楊氏面色訕訕,對沈容又說不得罵不得,她彎身沖沈容招手,「容姐兒你還是小孩子,這事你哪能聽得,讓你祖母知道了,還不說我懂規矩,厲嬤嬤,還不……」
「大伯母說的對,那這種事情姐姐也聽不得。」沈容拉起沈嵐:「姐姐,咱們到外頭去,一會娘親尋不見咱們該著急了。大伯母,二夫人,外頭可熱鬧了,這屋子裡多悶啊。」楊氏都說她還是個孩子,那她就任性一回。
說著,她強制性的拉著沈嵐出了屋,沈嵐就是不願,也不及她的力氣大。
到了無人的地方,沈嵐惱怒的甩開了她:「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還是你又瞧上齊公子了!」
「姐姐,我又不傻,非要撲上去送死!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是不會害你的,你屋子裡安排的哪個不是大伯母的人,厲嬤嬤是怎麼同你說父親捎來箱子的事情,劫匪?這一次劫。兩次劫,難不成這十幾年都被劫了,你要是還不信,就留意留意惠姐兒平日里戴的首飾!」她從腕間用力卸下了同惠姐兒一樣的九彎素紋平銀鐲子:「這個鐲子是父親特地找人打制的,咱們姐妹倆一人一個,如果說那些東西都被劫去了,那怎麼惠姐兒卻有呢!」
沈嵐緊緊的抓著那個鐲子,仔細的看著,似要將它看出個洞來。
沉靜下來的沈嵐將鐲子遞給了沈容:「就算如此,大伯母也養了我十餘年,若是拿東西去還,那些東西也還不夠!」說著她側身離開了。
沈容也是氣惱的出了西跨院,尋了一處角落坐下,心中似有萬千思緒,卻找不到一個頭。
「三姐,你原來在這呢。」沈英話語帶著幾分跳脫,順著沈容坐了下來,「三姐,方才你瞧見周家大爺了嗎?聽說這次他與大哥一起參加春闈的。」
沈英高興的露出上下四顆小白牙來。
「這進進出出這麼多人,我哪裡都認得。」沈容沒好氣的說著。
忽然,沈英伸手用力的在她身上扯著:「誒,三姐快看,那裡,那不是,那不就是周家大爺嘛!」
沈容下意識的往她說得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見了周士閔那張模糊的臉面,她拉著張臉,壓住了沈英在她胳膊上亂扯著的手:「你瘋了,這裡這麼多人瞧著呢,你也不怕讓人笑話了,還以為咱們沈家的姑娘們不懂規矩,還不趕緊坐下來。」
沈英是怕沈容的。
聽了沈容的話,她安生的坐了下來,冬梅輕輕的替沈容整了整被她揪扯亂的衣裳。
沈英垂著臉往周士閔那邊看,她小聲道:「三姐,周家大爺好像在看你呢。」
她不禁抬眼看了沈英一眼,原本模糊的記憶如泉水般一涌而上,她想起來了,上一世,她之所以在堂會上注意起周士閔,不是因為周媛,而是因為沈英一直在她的耳邊絮叨周士閔如何如何,那時的她,剛知道沈嵐要定親的事情,心裡正較著勁,對男女之事又懵懵懂懂,聽了沈英的話,她便開始知道,周家有個周大爺,儀錶堂堂,又與沈家兄弟同在青南書院讀書,對他的印象便好了幾分。
沈英,竟是沈英,可她怎麼會幫周士閔說話。
三夫人程氏是忘憂居酒樓掌柜的次女,按說與周家素無來往,她峨眉顰蹙,想不來原因,只聽沈英又說:「周家大爺模樣可真俊,比二伯父還好看幾分呢,嘿嘿。」
沈平成是四個兒子中,相貌最出彩的,沈容聽著好笑,便道:「和我爹爹比可差遠了,他那模樣,還真像是個猴子。」
「猴子?」沈英笑容僵在了嘴邊,看了眼不遠處身材頎長的周士閔,「三姐這話怎麼說?」
沈容便有模有樣的給她解釋著:「你看他兩臉無肉,骨角分明,眼骨突出,四肢乾瘦,還穿著件褐色素麵刻絲直裰,那不更像猴子了,你說是不是。」似乎周士閔鍾愛於褐色的衣物,與他成婚幾年,他也是多穿褐色的衣物。
「嘿,被你這麼一說…哎,三姐,你這是什麼想法。」沈英瞧了眼遠處的周士閔,憋著嘴低笑一聲。
遠處的周士閔動了動耳朵,然低眼看著自己這身褐色素麵刻絲直裰,眼睛微眯。
周士閔本想過去與沈容交談幾句,現在,他也沒心思過去了,恨不得趕緊回府換下這身衣裳。
這會兒,一小廝匆匆忙忙的跑進院子來,與沈平成不知說了什麼,沈平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面上又是驚又是喜,與沈老夫人說了句,著急的就出去了。
就連一旁的沈老夫人也激動了,她忙讓身邊的芳草去東跨院通知二老爺,讓他過來一趟。
角落坐著的沈容就更加奇怪了,能讓沈老夫人重視且激動的,除了齊家……就該是顧家了。
可顧家是不該來的啊。
這次堂會上,沈家沒給顧家下貼,一是因為,顧家是正兒八經的老牌世家,又沒像齊家這次有意與沈平世提了一句,不好給顧家下貼,二是因為,顧家與齊家一直暗自較量,曾因為江北以內的幾個州城的管權徹底撕破了臉面,而顧家手中現在還掌著江北地區大部分的制墨廠與邸報印刷。
永安城顧家這一脈是顧家三房,京城內又有顧家長房和四房,而二房和五房都在南風坡以南的州城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