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鎮壓
永州至江州,共有兩道路可走。
一道需穿過宜州界地,所行多是官道,大路寬闊,小路平坦,若是駕著馬車快趕急行,約莫兩日,便可行至江州。另一道路線雖自京都直通江州,卻極少有人經行。若走此道,則需跨過淮河,越過幾片山林,一路行的幾乎都是崎嶇小道。即便路程較短,可這翻山過河的,路上所需時日怕早已不止兩日了。
那日齊榮秦安奉旨領兵出了京都,直奔江州。此時已入了伏夏,天氣悶熱。兩人走的常路,帶兵行至宜州,正午時分,更覺太陽如火燒一般,烤的眾人難以喘過氣來。
前頭秦安騎著馬,齊榮隨後,過了一城,稍作休息。秦安喝了壺水,見後頭弓手步兵們一個個攜刀負甲,全副武裝,在烈日下更是熱的汗如雨下,下令稍緩了行軍速度。
他這一路漫不經心,倒絲毫不見什麼如臨大敵的模樣。此刻便慢了馬,退至了後頭,與齊榮並排行著,又忍不住開了話匣子。
「聽聞近日抵京的這汗國王后,年幼便隨父遠征,打起仗來英姿颯爽,真可謂女中豪傑,與我們這尋常的元國女子可大不一樣哪。」
秦安坐在馬上,這般搖頭晃腦感嘆一番后,瞧了一旁無動於衷的齊將軍一眼。頓了頓,又轉了調道:「可惜嘍,皇帝偏這時候派我們領兵出京,倒是連眼福都沒法飽上。」
這秦安,本就性情乖張,如今仗著與秦厲堂兄弟的身份,說話做事倒是愈發毫無顧忌。方才的話中,更是絲毫未掩此行的不滿。齊榮聽於耳中,依舊在一旁默不作聲。
齊將軍向來寡言少語,做事亦一板一眼,行必矩步,同他一處,當是沒趣的很。秦安瞧他一眼,也不太在意,依舊自顧自道:「不過江懷那地兒的暴民,倒還真是不安分。好好的日子不過,偏愛鬧出事情來,什麼揭竿起義,還不都是自尋死路。」
「秦大人,不可輕敵。」
秦安瞧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齊將軍,倒是這般緊張做什麼。我們此番帶了三萬人馬,你莫不是還怕打不過吧。」
他見齊榮不作聲,便只當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司馬府出來的兵將,當年對元國都可謂是鞠躬盡瘁,衷心耿耿。唯這齊榮一人,在秦厲叛國之時,便帶著手下主動示降。不過照今看來,身旁的齊將軍倒也是個識時務之人。
如今秦厲登了位,齊榮封了將。秦安卻對他便總帶著些許輕蔑,此刻說起話來,更有幾分不屑:「虧你還是大將軍,當初那些個懷州起義的叛賊,鬧得滿城風雨,結果還不都是空喊口號。你我前去鎮壓,幾日便拿了下來。此番我們硬攻進去,抓了那些個領頭的,殺雞儆猴,剩底下的一群百姓小嘍嘍,還怕制不服么。」
秦安在此誇誇而談,齊榮依舊面不改色,騎馬行著,也未再接話,同他多言。
待眾人行至江州境內之時,已是第二日傍晚。天色暗了下來,秦安本想一鼓作氣攻了進去,卻因地形不熟,這一夜便稍作休息,養精蓄銳。次日,兩人率三萬大軍,如此之下,輕輕鬆鬆過了兩個縣,便抵上了迎面而來的起義軍。
首當其衝之人便是薛放,這獨臂漢子,打起仗來卻極其勇猛,一人單槍匹馬,便令幾支隊伍退於百里之外。高詢唐遇領兵隨行其後,與何戍帶著底下一眾兄弟,初次對陣之下,更是打的秦兵幾近難以前行。
然而雙方軍力懸殊,秦兵全副武裝,起義軍卻大多赤手空拳。齊榮此番又帶了手下訓練精湛的弓箭手,如此以強攻之力,江州城門依舊嚴防死守,僵持三日有餘。幾番下來,雙方雖各有損兵,攻城卻依舊不見絲毫進展。
而此番領兵鎮壓,秦安本以為能迅速了結,並未帶太多軍糧。再此相持下去,只怕會率先磨光了我方的糧草。若此刻退兵回京,兩位將軍自然是掛不住面。思索一番,兩人便決定暫且紮營在就近的葛村,再議軍事。
葛村如今已百里無雞鳴,千里不見炊煙。田地多是荒蕪,想必那些村民們,早已死的死逃的逃,所剩無幾了。
兩人率軍入了葛村后,僅剩的幾十名村人卻瞧上去樸實地很。言語之間唯唯諾諾,對軍爺們更是畢恭畢敬,想必都是些老實農民。見行軍少糧,領頭的村民更是集了各家的伙食,給軍中送去了大袋的饅頭。
齊將軍對此自然是存著幾分戒心的。然而大丈夫抵不過溫飽之難,眼看軍糧一日日少去,軍中怨言漸起。即便是幾袋饅頭,卻也是極為珍貴。當晚,齊榮命手下給軍中之人分發了大部分的饅頭。卻不想,以此為餐的多名兵卒們幾個時辰之後,便開始腹部絞痛,行動虛弱。
這葛村的村民,便大都是高詢途徑之時埋伏下的起義軍。
當晚,天色黑盡之時,江州城門卻是大開。唐遇帶人守住城門之處,高詢何戍兩人帶上了全部人馬,趁熱打鐵往葛村攻去。
在此地界,秦軍對附近村莊的地形自然不及江州眾人熟悉。如此黑燈瞎火的夜裡,多人卻吃壞了肚子,秦軍此刻便有如捆了手腳之人,難以使出力來。軍中眾人想必手忙腳亂,高詢趁機率人暗中接近,從四面進行圍攻。頃刻之間,駐於葛村的幾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沒。是夜,秦安齊榮帶著一些殘兵散將,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