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口山
「梁拆,雜種!只會幹這種下賤的勾當,連兄弟的女人都不放過。」憤怒的聲音彷彿燃燒在火焰山巨石中噴涌的岩漿,面前的憤怒之牛一步步逼向梁拆。
「大塊頭,冷靜點,我們好歹也是兄弟一場,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那女人只不過是你遊戲中的老婆而已,何必扯到現實中呢?」
「兄弟?冷靜?狗日的,朋友妻不可欺,你他M的還配稱兄道弟嗎?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替小雯教訓你!」
「……靠,擺明是那婊子勾引我,不要給臉不要臉。口口聲聲說要教訓老子,你當老子是麵糊的!那好,來呀,朋友妻不客氣,況且她跟你現實中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老子騎了就是騎了,你咬我啊。」
啊——大塊頭怒吼一聲,提起身邊的啤酒瓶就沖了上去……
大雨滂沱,夾帶著一陣陣驚電,瓢潑著夜色下的都市。
鐵門,鐵窗,鐵鎖鏈!
窗外一聲雷鳴,繼而稀里嘩啦的大雨傾盆而下。
梁拆倒立在牆角,做了幾個俯卧撐,感覺無聊透頂。面對一群要死要活的警察叔叔,要煙沒煙,要酒沒酒,他實在提不起聊天打屁的勁頭。聳動幾下鐵門,鐵門在寂靜的夜裡發出哐當哐當的喧鬧聲。
「人生最大的悲劇末過於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末過於失去親人和朋友,我沒有響亮的嗓音,也不具有動人的歌喉,但我有一棵誠摯的心。在這美好的夜晚,我要介紹這首我心中的歌,奉獻給我的親人和朋友……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邊……」
實在耐不住寂寞,梁拆嘴裡不禁哼起了歌,越哼聲音越大,也越來越有勁,一時唱得性起,張嘴又來了「十八摸」,「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閑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伸手摸姐面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
「好你個臭小子,挺皮的嘛,跑這裡來唱『十八摸』。」
鐵門划動的聲音響起,大門處走進幾個人,帶頭的一個身穿黑皮的警察笑道:「小子,幾個月都連續進來三次,咱們也算是熟人了,下次還歡迎哈。」梁拆嘿嘿一笑,說:「大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咱可是一正經老百姓,哪能天天住裡面。嗷個歌還沒人給鼓掌,那還不得悶死。」
黑皮叔叔道:「行了,別皮了,快出去吧,你那明星姐姐又來保你了。斐小姐一個女人沒依沒靠,娛樂圈也不是那麼容易混的,你可別再惹她生氣了。」梁拆倒是不急,伸手向黑皮討要一顆煙,先抽上兩口好救救急。黑皮倒是不介意,看在他明星姐姐的份上,很樂意的給梁拆遞上一顆。
梁拆正要點火,耳朵忽然一疼。一隻芊芊玉手飽含著憤怒,使勁來個順時針旋轉。梁拆趕緊扔掉手上的煙草,雙手小心抱住「兇手」,討饒道:「琪琪姐,好姐姐,放手先,疼!」
「哼!你還知道疼,我以為你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呢,三天兩頭跑進來逛逛。說說,裡面啥感覺?」一個漂亮的近乎成妖的墨鏡女人冷麵含煞說道。她雖然擁有一副美麗修長、玲瓏浮凸的**,卻絕沒有隨意賣弄風騷,反之她每一個動作都含蓄優雅,面上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凜然不可侵犯、玉潔冰清的神情。一副墨鏡戴在臉上,遮擋了大部分風情。
若是任何一個喜歡看電影的國人,都不可能不認識她。接連主演三部電影,票房都在五億以上,被人稱為中華公主,斐心琪。
斐心琪正在片場拍戲,從助理那裡聽到梁拆出事的消息后,連服裝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了出來。此時她一身警服穿在身上,英挺的巾幗身姿,舉手投足間飽含一股帥氣的美,楞是把局子里一個個鐵面硬漢迷的暈頭轉向,諾大的局子連看守所也任她行走了。
「姐,親姐唉,我錯了。裡面一點都不好,我再多待一分鐘都要憋出精神病來,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剛才給梁拆開門的黑皮呵呵一笑道:「斐小姐,這小子剛才還在裡面唱十……『鐵窗淚』來著,估摸是真悔過了,就饒他這一次吧。」梁拆感激的看了一眼和藹可親的黑皮,差點沒熱淚盈眶。斐心琪半信半疑的放開梁拆的耳朵,對黑皮伸手玉手感謝道:「張警官,這次又麻煩你了,真是過意不去。」
「咳咳,斐小姐說哪裡話,這次只是小事,你只要一個電話就行了,何必麻煩親自跑過來一趟。」黑皮紅黑了一張臉,緊張的握住斐心琪的小手,也不敢多握,沾一下就放開。
「還是多謝你,下次在海市電影首映,一定請張警官和其他同志一起去觀看。」斐心琪說話大方得體,一點也沒有世界巨星的高傲架子,讓人倍增好感。黑皮忙不迭的點頭,「榮幸之至,榮幸之至,一定去。」
斐心琪事情辦完了,拉著梁拆胸前散開的衣領,拖小寵似的將他拖了出去。
走到門口一個人模狗樣的男子正同局長在海闊天空里談,看見斐心琪同梁拆走了出來,頓時迎了上去,溫柔道:「心琪沒事吧,我說了不用進去的,你偏要去。」
「William,這次又麻煩你了,他是我弟弟,只有我這麼一個親人,不親眼看到他沒事,我是放心不下的。」斐心琪看著眼前的男子,心頭有些無奈。儘管她在電影事業上如日中天,可事情牽扯到了警局勢力方面,還是需要依靠朋友來幫忙。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是朋友,應該的。」男子溫柔的看著斐心琪,一雙眼睛里滿是柔情,看的梁拆極度的不舒服,見男子看向他,趕緊換上一副笑臉道:「威廉哥,多謝了!」
威廉大刺刺笑了笑,道:「小意思,只要你不弄出人命來,在海市都任你走。」說這話時見斐心琪臉色有些不對,趕緊換口道:「你小子也真是的,不知道你姐現在正忙么?三天兩頭往局子裡頭鑽,讓外人看到不僅會損傷你姐的面子,還是說父母沒教養,以後好好做人啊!」
卻不料,這一句「父母沒教養」頓時讓姐弟二人同時變了臉色,威廉卻只顧炫耀討好,絲毫沒有察覺。梁拆強撐著臉皮,賠笑道:「不會有下次,多謝威廉哥了。」
威廉點了點頭,轉頭溫柔道:「心琪,你是回酒店還是劇組?我送你吧。」
斐心琪即使再會演戲,此刻臉色也很是不好,淡淡道:「William,不好意思啊,我想先送他回家。」
坐在表姐的車中,斐心琪一張俏臉跨了下來,直將速度飆的飛快,路旁霓虹燈練成了波浪線,卻正反映出車中二人起伏的心情。
半冷不熱道:「前兩次都是跟遊戲里的狐朋狗友在酒吧里泡妞,被人打的找不著北。這次又是怎麼事情啊,可別告訴我還是遊戲?」
一提起這事,梁拆就來氣,叫囂道:「這次的事情不能混為一團,前兩次我承認是主動惹事,這次明擺著是有人想整我,被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還要給他擦屁股?我咽不下這口氣!」
斐心琪眉毛一翹,猛然轉身狠瞪著梁拆道:「給你根竹杠,你還真上房揭瓦了,還搶碼子鬥毆。鬥毆也就算了,梁拆,你行啊,才多大點就知道勾引別人老婆了。叔叔嬸嬸去世的早,我們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你難道不知道嗎?這次是別人主動撤訴,再有下次,恐怕連我也保不住你了。」
「車子,車子!快看前面,表姐你還在開車!」梁拆驚呼一聲,忙將斐心琪憤怒的小腦袋掰到前方。面對前方一輛超大型貨車,斐心琪不慌不忙來一個偏重心大摔尾,有驚無險的躲過被碾碎的危險。
「不要岔開話題,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希望這是真的最後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求William了。」斐心琪從後視鏡中看著梁拆道。
梁拆懊惱的抓了抓頭髮,漫不經心道:「怕什麼,他不是真追你嗎?」沒想到這一句話,將斐心琪徹底的點燃了,「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我不想別人再用上帝的語氣跟我說父母沒教養,我不想別人再說你『要好好做人』!你明不明白!」斐心琪激動萬分,既然使勁拍著方向盤,一滴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絕美的臉頰飛流而下。
梁拆突然煩躁不已,沒有說話。他是很聰明的,小學時候連年拿奧數金牌。若不是那一場車禍,讓兩家四口親人盡數喪命,他也不會整日沉迷網路。如今的他自甘墮落,高中沒畢業就被開除,只能遊盪在網路上,以後創建了一個「山口山」的工會。
幾個熱心的兄弟一起練級、做任務、團戰……在「山口山」中也是小有名氣。很幸運或者很不幸的,他們的工會自創立起192個小時里,經歷了最輝煌的時刻和最敗落的時刻。工會幾經艱難,終於在一天晚上的12點第一次推到了奈法利安(BWL的最後BOSS)。當出了AL兄弟劍以後,梁拆毫不猶豫的給了GOD,GOD也毫不猶豫的退會下線。
梁拆怒火中燒,這輩子倒了血霉,做什麼什麼不順。
表姐長的漂亮,梁拆自然也不差。雖然留戀網路,但對於網友,梁拆有自己最嚴格的分類:發展中的、已經上床的、上床後繼續交往的、剛認識的、主動斷絕關係的、失敗后再下勾的、發生故事的、有錢有權寂寞的、自動找上門的(危)、在校大學生、在校高中中專生、在校初中生、幼女(危)、30歲以上的、候選發展目標……
這些在他扣扣上羅列的異常清晰,他其實很不想去見那種主動找上門的網友,可是這妹妹硬要說自己在遊戲中帥的要死,遊戲中做不了他老婆就要在現實中做他老婆,非他不嫁。這樣當然不足以讓梁拆被抓,小妹妹是幫會中另一個兄弟在遊戲中的老婆,他悔不該跟那小妹妹視頻,悔不該發現這小妹妹很飛揚又很風騷的情況下答應跟她現實見面。
當夜,兩人走進了一家酒吧。談天說地,談事業談感情,談遊戲談人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二人當時都有點喝高,迷迷糊糊就進了同一間房間,迷迷糊糊就脫了個精光……
直到被兄弟找到家門口來,要為戴了綠帽子找回面子。
遊戲就是遊戲,幹嘛要牽扯到現實中,那就不叫人玩遊戲,反而是遊戲玩人了。
這件事情若是被工會那些賤人知道了,一定會鄙視的讓梁大官人三年之內甭想再抬起頭做人。其實那傻帽也忒傻,人家花姑娘在遊戲里給你當了個媳婦,你偷著樂就得了,還要死不活的找到現實中去追人家。追就追吧,那花姑娘是自己送上門的,梁大官人可不是柳下惠,發生點意外也是正常,至於一副要死要活的嗎?丟人!
梁拆跟斐心琪並沒有血緣關係,兩人青梅竹馬,自小感情就好。若是不發生那一場意外,他們興許會結婚,然後生一屋子baby。只是隨著時間流逝,一個飛上了枝頭成了鳳凰,一個掉進茅坑狗都不理。想起一個女孩子在危險的娛樂圈打拚,想起威廉那副假惺惺的色狼樣兒,他就想衝上去招那丫的臉狠狠踹幾腳。
砰!
梁拆使勁砸了一下車玻璃,嚇了斐心琪一跳,「你發什麼瘋?」
「停車!我要下車!」梁拆額頭青筋暴露,大聲吼道。他不願再看別人眼色,不願再受人施捨,一刻也不需要。
斐心琪見梁拆一會咬牙切齒一會朝她大喊大叫,頓時淚水流的更快,唰的一下將車停在路邊上。梁拆下車來,使勁摔上車門,將外衣往肩頭一搭,掉頭就走。
「你發什麼瘋,我該你的欠你的嗎?憑什麼朝我大吼大叫!」斐心琪沖著遠去的身影大聲哭喊道。
梁拆聽了更加心煩,「砰砰」,使勁踹了幾腳路邊的垃圾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