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咱們聊會兒天
宦海翔雲-第363章咱們聊會兒天
左睿根本沒有想到,常委會上決定的事情,很快便傳播開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關於交通局長的人選問題,程萬里因為桑梓鎮道路建設的問題,覺得再在交通局長任上幹下去,有瓜田李下的嫌疑,非常聰明地「以退為進」,向縣委提出辭職。
他這一辭職,攪動了一池春水。一天的時間裡,左睿在桑梓鎮見到了三個人,都是與交通局長職位有關的。一個叫藺寶奇,是沙坪鄉的書記;一個叫高富貞,是縣委辦的副主任,排位第一。還有一個也算是左睿的老朋友,現任交通局副局長裴延松。裴延松他們剛認識的時候,裴還是交通局的紀檢書記。
藺寶奇是專程趕過來的,兩個人並不陌生,都是鄉鎮黨委書記,平時來往很多。
藺寶奇說,交通局長這個位置,對他來說非常合適,他就是從交通局下去的。當時他任交通局辦公室主任,提拔以後到鄉鎮當副職,在鄉鎮打拚的10年,現在終於熬到了鄉鎮黨委書記這個位置。
"聽說老程提出了辭職,這是一個機會,我想爭取一下。"藺寶奇說話並不拐彎抹角,對左睿這位年輕的縣委常委,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高富貞說得比較技術,因為長期在領導身邊工作,說話字斟句酌,"人都是有想法的。左書記,我也有個想法,想向您彙報一下。我是從鄉鎮選拔上來的,在鄉鎮的時候就是副書記。如果沒有前幾年的那次公開選拔,現在我恐怕還在鄉鎮工作。我到縣委辦工作的原因,就是覺得站在領導機關的高度,能夠讓自己更多地得到鍛煉,現在這個目的達到了。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但是能夠為交通事業作出貢獻,還是有信心的,希望您能成全。」
裴延松是下午4點多過來的,看到左睿一點兒也不矯情,開門見山,連寒暄都沒有,"我是來向左書記求助的。我長期在交通戰線工作,再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全縣的交通情況,這個職務我最合適,你得幫老兄一把。」
遇到了3個征交通局長職位的人,左睿猶豫不決。作為常委,他這一票也是很關鍵的。這3個人,肯定把所有常委都會走一遍,求得支持。
如果說誰最有可能成為交通局長,左睿覺得誰都有可能。要論全面,藺寶奇是最合適的人選;要論誰最能夠快速領會縣委意圖,高富貞是不二人選;要說選一個懂行的領導,那非裴延松莫屬。
這3個人中,他最熟悉的是裴延松。在他的印象中,裴延松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這個人非常的正直,和方正有一拼。
盧城縣不乏正直的幹部,裴延松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主管工程多少年,但他現在仍然住在老家的平房裡。妻子仍然在家裡務農,不得不說,這樣一個領導幹部,讓人刮目相看。
左睿誰也沒有答應。推薦誰,不推薦誰,他一個小常委不佔分量,雖然他那一票有可能起決定作用。
現在他已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迎接支振原到來的事情上。支振原自從從梨昌調走以後,到了建安省最偏遠的建北市任書記。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終於打了個翻身仗,得到了領導的器重,順利成為建安省紀委書記。
當年關於支振原調走的原因,現在已經無人再提起,在左睿的心裡,如果支振原不調走,他現在恐怕已經是梨昌市某個局直機關的工作人員了。支振原調走以後,繼任領導對他們這些支振原派出去「充電」的人,不管不問,有的甚至被束之高閣。
左睿當年一直恨自己生不逢時,現在這種情緒已經全部消失。支振原作為省部級幹部,對他來說太遙遠,他也不可能記得當年曾經被派出去的幹部。
支振原到來的前一天,市長崔文山來打前站。支振原選了兩個縣,盧城縣是其中之一,這正好中了庄立成的下懷。他連夜召開了班子會,對人員進行了分工,左睿主要是對開發區迎接工作進行安排。每一個細節每一條路線,庄立成組織人員在會上認真討論,得出他認為最滿意的結果。
崔文山已經任市長好幾年了,在左睿的印象中,從他上班那天起市長就是由崔文山擔任。像崔文山這樣幹了一屆市長,再干一屆的人很少。
支振原是上午9點多到的盧城縣,市委書記和市長共同陪同。在縣委的會議室里,真正園聽取了庄立成代表縣委、縣政府作的工作彙報。這幾年盧城縣所取得的成績可圈可點。一個旅遊開發區,幾大蔬菜基地,縣城工業園區是完全可以拿得出手的。
左睿沒有想到,支振原對旅遊開發區的建設有很大的興趣。他剛坐下來的時候,一眼便掃到了坐在斜對面的左睿,笑著問道:"小夥子,這麼年輕就當了縣委常委,說明咱們市委用幹部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嘛。」
市委書記秦克偉沒有想到,支振原上來就說了這句話。左睿他是認識的,但自從李福森走了以後,他對左睿的關注度有所下降。沒想到,支振原對左睿有興趣了。
"都是按照上面要求做的。左睿不但是縣委常委,還是開發區的總負責人。旅遊開發區的設想,最初就是由他提出來的。年輕人非常有想法。"秦克偉趕緊回答。要不是頭天晚上做功課,他還不知道怎麼回答支振原的問題。
"過獎了,各位領導過獎了。"左睿趕緊起身,朝對面的領導們微微點了點頭說。
"這個小夥子,我怎麼看著你這麼面熟啊?我們在哪裡見過面?"支振原突然笑著問。
左睿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或許這是支振原活躍會場氣氛的一種方法。的確,他是見過支振原,當年北極星經貿學院選調培訓,在全市的選拔現場考試上,支振原親自主持、親自提問、親自評分、親自決定人選。用當時組織部長的話來說,他們都是支振原親自挑選出來並寄予厚望的人。可他不相信,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支振原還會對他有印象。
左睿心念電閃間,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目光直視支振原,輕聲說:"支書記記憶力真是強悍。我參加過北極星經貿學院選拔考試。」
支振原馬上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我對你這麼熟悉,而且對你的名字還有一點印象,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原來咱們真的見過呢!當年我是主考官,你是考生。我還隱約記得你回答問題很精彩,當時的題目是關於縣域經濟的,我記得你還拋出了馬太效應來應答。」
這下左睿不得真不佩服支振原的記憶力了。如果不是支振原提醒,當時考過什麼他怎麼回答的?他都已經忘記了。
他非常老實地笑著說:"當時考的是什麼?怎麼答的?我都忘記了,您還記著……」
雖然剩下的話沒有說,但是所有人都為左睿不露痕迹的拍馬行為讚嘆不已。果然,支振原大笑,"這也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嗎,當時選出來的小夥子,才幾年時間就成了縣委常委。看來,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啊!」
屋裡的眾人都附和笑了起來,秦克偉看向左睿的目光更加柔和。支振原是有名的強勢人物,上任以後,鐵腕查案,扳倒了一批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老百姓交口稱讚。
"你們剛才的彙報非常好。我看了你們的安排,這幾個點,就去一個吧,就到左書記的旅遊開發區去看看。"支振原拍板了。
左睿先帶眾人到綠野新天地公司進行視察,鄭傾國一大早趕了過來,她說這是支持左睿的工作。綠野新天地,本來就是周心園按照高級標準打造的,無論是寫字樓還是綠化,在盧城縣都是獨樹一幟,儼然成了地標性建築。支振原很高興,和鄭傾國邊走邊談,鄭傾國適時地拋出了縣委、縣政府對公司的幫助,以及左睿對綠野新天地公司付出的心血。
左睿在旁邊聽著,覺得臉上有點紅。鄭傾國雖然說的都是事實,但是難免有誇大的痕迹。一味的突出他個人,庄立成肯定不高興,他已經看到,庄立成臉上的笑是很僵硬的。
從綠野新天地公司出來,一行人又到了規劃展館。規劃展館是今年新建的,支振原重點看了旅遊開發區的規劃,對規劃的高起點、高站位讚不絕口。
支振原提出,還要到現場去看一看。左睿早就做好了準備,打著雙閃在前面引路。車在剛剛修好的公路上飛馳,左睿心裡很滿足。支振原對旅遊開發區的項目感興趣,這是一個好兆頭。
他要帶他們到桑梓山去看看。已進深秋的桑梓山,自是一番獨特的風景,山上紅黃相間的樹葉,把整個山體渲染得格外美麗。這段時間左睿經常遙看桑梓山,經常被她的美震撼到。
"左書記,前面有人攔路了。"王忠突然沉重地說,車速也放慢下來。
左睿心裡一急,朝前面看過去。果然,路中間出現了一條橫幅。白底紅字,紅字在陽光底下十分刺眼,上面寫著""我們要生活、我們要走路」。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地方應該是孟庄村。村書記孟祥天幹了很多年了,非常有威望,如果是孟庄村的村民,孟祥天不可能不知道。
後面的支振原,遠遠的看到紅色的條幅,也是皺了一下眉。剛才在綠野新天地和規劃展館積累的喜悅,這個時候已經蕩然無存。看來繁華的背後隱藏著不盡人意,這個年輕人也不例外。
車隊被迫停了下來。左睿下車,上前交涉。
"這位大哥,您這是幹什麼?"左睿問。
"我認識你。"為首的一個中年漢子說,"你就是我們鎮的書記,你叫左睿是不是?我經常到鎮里去,就是見不到你,你這個屁股已經坐歪了,不為老百姓著想,今天我聽說省里來大官了,我就帶著我們村裡的人,過來跟你們討個說法。」
左睿上下打量著這個中年漢子,他並沒有印象。他把星期一作為信訪接待日。村裡的老百姓可以隨時在鎮里找到他,這個中年漢子,他從來沒有見過,肯定不是老訪戶。
"你有什麼說法,等有時間你到鎮里找我。如果你沒有時間的話,我也可以到村裡來,您留下聯繫方式,回頭我跟你聯繫,今天先讓我們過去,您看行嗎?"左睿說。
"那不行。今天放你們過去了,我們的事兒就讓你們拋到腦後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哄我們。你以為我們老百姓都那麼好哄的嗎?你們哄一次、哄兩次可能糊弄得了我們。哄得次數多了,誰還信呢!"中年漢子根本不買他的帳,目光卻在後面的車隊上逡巡。
"大哥,您就是向上面領導反映問題,問題也得最終落到我頭上解決,既然您知道我是這個鎮的書記,您就應該像我反反映。你說吧,什麼事?我保證五天之內給您答覆。」
"信你的話是傻子。後面那個車上,坐的肯定是省里的大官。我就要跟他說。"說著,中年人就想往前闖。左睿趕緊攔住了他。
"你幹啥?我又不想搶劫又不想放火,你幹嘛攔住啊!領導官越大架子越小,不像你們這些人。我知道,你怕我在他們面前說壞話。你放心,我不說你們的不是,我只說事情。"中年男人說。
支振原看到前面的情形,知道老百姓要和他說話,也不管秦克偉的阻攔,徑直朝左睿的方向走了過來。
"老鄉,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啊?"支振南笑著問道。
左睿趕緊上前,"支書記,這件事情我來解決吧!」
中年男人往前一擠,"我知道你是省里的大領導。我今天打這個條幅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對他們不滿,他們為什麼把路修在了別的村,我們村卻不修?」
左睿一聽他們反映的是這個問題,鬆了一口氣。通過孟庄村的道路,規劃在明年。他向支振原做了解釋,支振原對中年男人說,"老鄉,這回你明白了嗎?不是縣裡鎮里不幫著修,而是一步一步來,得給他們一點時間是不是?總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啊!老鄉是這個村裡的嗎?」
中年男人也覺得不好意思了。他在修路工地上幹了挺長時間,看著別的村莊,路全都通了進去,騎著摩托車回到自己家的時候,一次一次摩托車陷進泥里,他就覺得十分不公平,都是桑梓鎮的村莊,為什麼別的村可以走好路,他們村就不行呢!
這兩天看到縣裡村裡都在打掃衛生,他就知道上面一定來人了,他就鑽著縫兒地打聽,打聽到省里要下來一個大官,他就想把這事兒反映上來,他的要求很實在,就是想有一條出村的好路。
"我就是孟庄的。你看看,我們孟庄往這條路上通的,是一條土路,坑坑窪窪的,足足有七八里。晴天的時候,我騎自行車;一到雨天,自行車就得騎我。"中年男人的話?把在場的人逗得都笑了起來。
"走,到你家裡去看看。老鄉,跟我上車,咱們聊會兒天。"支振原拉過中年男人的手說。
中年男人很不好意思,面色有些扭捏,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