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左右對稱

穆廣濤已然退無可退。

不止是因為全場觀眾的呼聲將他趕鴨子上架，更重要的還是來源於擂台上對手咄咄逼人毫不相讓的態度。

他的囂張，他的諷刺，他的挑釁，他的傲慢，每一樣都深深的刺痛了穆廣濤那顆一直以來無比驕傲的心臟。讓在忌憚對手實力的同時，同時又憤怒而不甘。

饒是他是個有理智的男人，知道考慮所謂的後果，能夠有魄力去戰勝自己驕傲的內心，做出形勢之下最正確的選擇。但是作為一個武者，心中的血性和傲氣卻永遠無法抹除，在對手肆意的言語中傷之下，心底不知不覺的積蓄出一股蓬勃的戰意。

哪怕明知道不是對手，卻也忍不住生出想要為了尊嚴一戰的衝動。

當然，他更知道，戰或不戰，此刻已然由不得自己，對方的態度早已擺出，今天這一戰，在所難免。

既然如此，穆廣濤卻也根本找不到繼續退卻的理由。

如果說剛才的退卻是明智的選擇。現在如若再那般，只是一個懦夫的行徑！

「你要戰我便戰！」穆廣濤凝眉沉聲逼視著秦崢，一字一頓，與此同時，全身驟然繃緊，一股猶如實質的凜冽殺意自身上迸發出來，讓有限擂台上的空氣都彷彿為之一凝。

秦崢淡淡一笑：「這才對嘛，你總算不婆媽了。」

「廢話少說。」穆廣濤重重一哼，全身的血氣上涌，身上戰意迸發，內心激蕩，之前理智情緒下心底對對方的那些忌憚早已煙消雲散，只剩下一個全力擊倒甚至擊殺對手的高昂信念。

作為一個在這方擂台上平殺過無數回，遭遇過各種對手的老炮兒來說，戰鬥過程中除了自身實力，心境的保持尤為必要，一個對對手保持過多忌憚的拳手，永遠無法在這裡站到最後，務必做到心無雜念，這才是全身心投入戰鬥，取勝的關鍵所在。

穆廣濤的確深深的忌憚眼前這個實力高深莫測的年輕男人，甚至面對對方的挑釁和羞辱，可以做到主動認輸為求自保。

但那也只是剛才，沒有投入戰鬥狀態中的他，而現在，對手如何他雖然沒忘，但瞬間湧起的戰意已然沖淡了這一切，甚至不再去考慮雙方到底多大的實力差距，唯一想的只是拿出自己最大的實力，來贏得這場比賽，贏回自己的尊嚴！

話音剛落，穆廣濤不再猶豫，腳步快若閃電，狂奔幾步之後身體猛然躍起道半空中，提著銅錘般的拳頭，如一頭髮怒的獅王，徑直的撲向自己的對手。

一鼓作氣再而衰。

穆廣濤明白，這樣的戰鬥，自己唯一取勝的機會只有在自己調動全身氣力，而對方還沒來得及準備的時候，以風馳電掣般的姿態，第一時間用盡全力進攻，拿下戰局的主動權，才有可能取得勝利，容不得半點試探之舉。

蘇杭穆爺的名頭在蘇杭道上的響亮程度自然不是吹出來的，確確實實有兩把刷子，至少這一拳的力量，遠勝剛才那位拳王，攻勢襲來的瞬間，空氣中竟然隱隱發出一陣空氣流動的爆裂聲響。

穆廣濤動手的第一時間，秦崢臉上輕浮散漫的笑意依然收斂起來，神色微正的同時，眉頭一擰，對方的進攻路數已然完全的落入眼中。

「看來還真有兩下子，千萬別讓我失望哦。」秦崢嘴角一揚，不退反進，迎著對方的鐵拳，單手成掌悍然拍出！

對待敵人，姿態可以蔑視，手段卻需要重視。

一隻小螞蟻如果一個不小心讓它鑽到耳孔，都能讓人痛苦不堪，更何況對方是個大活人，如果身處戰鬥中自恃實力的強勁而真的不把對手當回事，再強大的人都會有陰溝翻船的那一天。

秦崢當然不是那種真正傲慢到鼻孔朝天的人，所以明知道這個穆廣濤還遠遠不是現在自己的對手，卻依舊沒有留手，一掌拍出，力量不可小覷。

再一次的拳掌交接，卻遠比剛才桑敢襲向秦崢那一拳的場面更加的震撼人心。力量和力量的碰撞之下，空氣竟然發出一陣沉悶的爆破聲。

「轟！」

一觸即分，二人彷彿兩顆碰撞的籃球，乍一觸碰之下，各自向後彈開，但是其中的力量，不僅是內行能夠看得清楚，就連觀眾席上海選喧鬧的眾人，目睹了這一切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結結實實的相互對轟，就這般發生在所有人眼前，即使是視覺的感受，也充滿了無窮的厚重感，甚至絲毫不用懷疑，剛才那麼一下，自己換做雙方任何一個人的位置，恐怕一整條胳膊當即就碎成渣渣了。

秦崢手掌的同時，連退兩步，神情微微訝然。雖然對於對方的實力早有猜測，但不可否認，比想象中無疑強上幾分。

那邊，穆廣濤卻是腳步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擂台的邊緣，這才堪堪停下，相比於秦崢只是些許驚訝的表情，他此刻不管是臉上還是內心無疑要精彩得多，甚至可謂是驚濤駭浪。

僅僅一招，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上的比較，結果顯而易見，已然是高下立判。

雙方的實力，不僅有差距，而且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受死吧！」強忍著內心的驚駭，穆廣濤此刻根本不敢分心多去想別的東西，若是亂了心境，情況對他而言只能更加不利。

神情猙獰，瞪著虎目低吼一聲，腳步剛穩，一個彈射再次橫衝直撞襲向秦崢的位置。

橫練的功夫講求的就是一個氣與勁，沒有太過花哨的招式，沒有太過繁瑣的動作，唯有追求力量和速度的極致，再配以戰鬥的經驗和敏銳的判斷，所以在進攻方面也是尤為注重直來直往，卻也因此，讓戰鬥中的整個人充滿了殺伐兇悍的氣息。

「還敢來？」秦崢剛剛呼了一口氣，見對方在橫衝過來，眉頭一挑。

這一刻，他那算得上魁梧挺拔的身體卻彷彿一片迎風的紙片，變的輕盈而飄逸起來，轉身騰挪之間，輕易的躲過了對方又一個殺氣凜冽的一拳，與此同時，身體已然出現在穆廣濤左側的位置，依舊是一記凌厲迅速的掌刀，切向對手脖頸。

用拳腳去正面加以碰撞硬撼的戰鬥永遠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真正有意境和技術含量的戰鬥，從來都是能在亂拳之中片葉不沾身，還可以準確找到對方的弱點，果斷出手給與致命一擊的那種。

雖然依靠單純的，拳拳到肉的肉搏戰，秦崢想要解決掉這個對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他卻也不笨，明明有更加安逸的手段為什麼不去用？正面戰鬥，拳腳無眼，萬一不小心挨上幾下，雖然無大礙，但人的身體可都肉包著骨頭的呀，他秦崢也不例外，神經也不遲鈍，總會感覺道疼吧。

而且別忘了，他的本職是個殺手，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殺手，出於職業習慣和職業素養，能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掉的對手那才叫專業。自然不會去自找麻煩。

畢竟，殺手殺人的基本準則就是尋找機會給與致命一擊，誰見過哪個殺手每次殺人去和人家正面你來我往砸拳頭，然後活生生的把人給捶死踢死的？

更何況，秦崢當初好歹也是這個行業的標杆呀，雖然早就從良當保鏢了，但好歹也不能給舊業抹黑呀。

至於剛才那一招的正面交接，不過是單純想試試對方的深淺而已，現在目的已經達到，戰術自然該換一換了。

直覺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明明沒看見，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尤其是對於危險，戰鬥經驗豐富的老鳥對此格外敏感，甚至不用去看就能感受到危險來源的方向，甚至能夠判斷出其中的威脅力。

毋庸置疑，秦崢切向穆廣濤脖頸那一記掌刀的威脅是巨大的，甚至讓他感覺到其中透著一股死亡的味道。這不僅是直覺，還是經驗教訓，畢竟，剛看這傢伙一記掌刀秒殺桑敢才剛過去多久，他可不想這麼快就步了桑敢的後塵。

慌忙間，提臂格擋，這是電光火石之下穆廣濤唯一能夠做到的防禦。

「撕拉！」

一陣撕扯的聲音，衣袖崩裂，與此同時，皮膚上驟然生起一陣彷彿被利刃割裂敢的劇烈痛感，穆廣濤倒吸一口涼氣，借著對方掌刀撞上自己手臂的力道，腳步忙不迭蹬蹬蹬的後退，企圖擺脫對方接下來的襲擊，甚至連胳膊上的情況都根本沒有來得及細看。

只是，那一陣痛入骨髓的感覺卻讓他臉色控制不住的一陣扭曲，如果不是眼睛能夠看得見，他甚至懷疑剛才劈在自己胳膊上的那不是手掌，而是一把打磨鋒利虎口大刀。

整條手臂因為疼痛而顫抖，隨著後退的腳步，穆廣濤下意識的捏了捏拳頭，再次用力之下，整個小臂竟然是一陣刺骨之痛，不僅是皮肉，甚至連帶著骨骼。

秦崢的一個掌刀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切，只是其中寸勁暗涌，氣勢上著實宛如一側鋒利的刀刃，雖然距離真正的能夠切開皮肉的刀刃還有所差距，但是那快到能夠騙過肉眼的短促而迅疾的寸勁下，掌刃間的空氣急劇的壓縮，打擊時候的受力點卻已被壓縮到最窄的程度，切中皮肉骨骼，其中感覺又怎能好受？

若有足夠的力量和力道的掌控，一擊之下，一掌切掉一條手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嘶嘶……」穆廣濤一邊暴退，一邊咬著牙不住的倒吸著冷氣，他甚至有感覺，不僅是皮肉，剛才被切中的那一塊，甚至骨骼都已經開裂了。

倒退幾米開外，感覺暫時擺脫了危險，穆廣濤終於感覺自己有點空當了，只想去看看自己胳膊到底怎樣，衣服都破了，是不是真的皮開肉綻了？

然而，秦崢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本以為危險退卻，心神稍松，卻不想穆廣濤微微抬頭的瞬間，那個恐怖的年輕人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已經遠離自己，在和自己相隔一段距離的地方，而是就是自己面前，甚至他能夠清晰的看見這傢伙咧著嘴對自己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你……」

穆廣濤神情巨駭，這……這個人是牛皮糖嗎？自己分明已經退的老遠了，他是怎麼跟過來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連對方的一絲一毫的氣息都未能察覺的道。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一般習武者的觀念中，實力越強，戰鬥時候身上所散發的氣勢無疑也是越強，那是一種對己對敵的本能，一股用來振奮自己，同時威懾對手最本能的玄妙東西。

然而，穆廣濤這才意識到，自戰鬥開始到現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竟然絲毫未變，一如既往的平淡無奇，甚至，若是不用眼睛去看，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一個看上去氣息平常的傢伙，卻能爆發出這般恐怖的戰力，穆廣濤在真切的感受這對方強大的同時，一股詭異的感覺襲上心頭，剛才即使吃痛還依舊能保持波瀾不驚的情緒，這一刻終於開始有些鬆動起來。

強大的對手不是最可怕的，完全弄不懂對方路數而且還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才最可怕，這種情況下往往被打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多悲催！

當然，若是秦崢知道穆廣濤現在心裡的想法，保準會不屑冷笑。鄉巴佬沒見過世面，老子舊業可是殺手，動手的時候要是會暴露氣息，老子能好好的活到現在？

但是穆廣濤有一點猜的沒錯，秦崢就是一塊牛皮糖，將他給纏住了，饒是他再怎麼退，再怎麼躲，依舊無法逃脫。

「吃小爺一拳吧！」

秦崢暢然一笑，說話間一拳猛然砸向穆廣濤的眼眶。

再次下意識的抬臂格擋，然後，吃了秦崢一記掌刀的手臂哪能再像當初那般靈活聽使喚，還未抬起，眼前一黑。

秦崢的拳落下的並不重，卻速度奇快，當然，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眼睜睜看著一拳襲向自己眼睛，穆廣濤心頭一涼卻根本無法招架，一陣眼冒金星的感覺，整個人已經人仰馬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秦崢的進攻卻沒有繼續下去。

單純的戰鬥勢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倒對手，然而秦崢的目的卻並非於此，幾拳撂倒那多沒意思，今天花了那麼大的功夫跑過來，可不是揍的他疼了就行的，當然，還要虐，肆無忌憚的虐，這樣才能讓這傢伙記憶深刻。

「這麼不經打？」秦崢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地穆廣濤，促狹笑問。「這就是鼎鼎大名的穆爺嗎？也就三腳貓的功夫，名頭是靠水軍吹出來的吧？」

穆廣濤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頭暈目眩，狠狠的甩了幾下腦袋眼前這才恢復清明，但是耳朵卻自始至終聽的清楚，頓時惱羞成怒，咬著牙全身顫抖。「混蛋，我殺了你！」

身心俱受虐，就算是平日里以冷靜理智著稱的蘇杭穆爺這時候也被刺激的難以招架，氣血上涌之下，已經赤紅著眼眶，狀若瘋魔拚命撲向面前帶給自己無邊羞辱的男人。

穆廣濤的心緒已然大亂，招式更是略顯凌亂毫無章法，此刻就更加不可能對秦崢造成絲毫的威脅。

秦崢面對撲過來的穆廣濤，閃身退後幾步，道：「左右不對稱，再來一下，咱對稱點好不好？」

「去死！」穆廣濤咬著牙，一個力道千鈞的側踢腿，帶著開金裂石的強大力道和心中無邊的羞憤，秦狠狠的撞向秦崢的胸口。

這一刻，他已經開始處於凌亂暴走的狀態。

言語能夠殺人，拳腳更是無眼，說不過又打不過的狀況下，除非穆廣濤是個沒有思考能力的機器，不然還想保持剛交手時候的穩定心境，絕不可能！

暴走的狀態往往能刺激出超乎平常的潛能，但是此消彼長，必然不再那麼嚴謹，全身上下空門大開，易傷敵，卻更易被敵所傷。

秦崢身形驟然一矮，躲過對方一腿，下一刻迎來的便是穆廣濤沙包大的拳頭。

「喲，一激動反倒厲害點了嘛。」秦崢興趣大增。好久沒有暢暢快快的打一場了，這時候竟然有些捨不得將這個傢伙直接玩殘。

一個招式粗狂剛猛，殺氣四溢。

一個動作輕靈飄逸，進退有序。

只是十幾息的功夫，擂台上二人已經交手數十招，台下觀眾的呼聲早已仿若雷動，一波蓋過一波。

蘇杭穆爺親自登場，和人打的風生水起，這是一副多麼讓人熱血澎湃的場面啊，簡直就是視覺盛宴。

有人在拚命的歡呼，有人面對這般看似膠著的狀態，卻是不由擔心的俏臉煞白，緊咬著嘴唇，期待又害怕。

「嫂子，咋不替咱老大加油了啊。」

發現這邊譚小蝶的狀況，獵鷹腦袋湊過來道。

「我……我擔心。」秘書小姐看了眼場上的膠著狀態，緊咬著牙關，聲音顫抖道：「那個中年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萬一……」

「根本沒萬一。」

山貓從後面把腦袋湊到前面，哈哈道：「咱老大這是在耍猴玩呢，等耍夠了，想解決分分鐘的事。」

譚小蝶自然是如在場絕大多數人一樣，只懂看熱鬧，根本看不懂擂台上更加深入的東西，但是獵鷹一群人卻是看的清楚，雖然看似旗鼓相當打的精彩，但佔據自始至終都是在秦崢的引導之下，穆廣濤不過是在被他牽著鼻子走。

公牛捏了捏拳頭，粗聲粗氣不屑道：「那傢伙我發發力都能捶死，別說是咱老大了，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實力嘛。」

「真的？」譚小蝶有些不確信試探問道，不過見秦先生這幾位朋友一個個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的大石頭倒是不禁放下來一些。

「咱們還能騙嫂子你嘛。」眾人齊聲道。

秘書小姐這才察覺到這幾個人竟然又那麼稱呼自己了，臉蛋漲紅慌忙搖頭：「都……都說了我不是，你們別誤會。」

幾個猥瑣中年人一起發出一陣猥瑣小聲，卻被人情的歡呼聲淹沒。

譚小蝶臉蛋憋紅，也不知道是被誤會羞的，還是被現場情緒感染激動緊張的，攥著小拳頭，再次站起身，加入周圍吶喊的群體中。

「秦先生加油，你是最棒的！」

台上，秦崢打著打著，秦崢突然道。「我要來嘍……」

「什麼？」穆廣濤不明所以，下意識的情愣了一下，穿著粗氣問道，可就在這時，眼前突然一黑。

秦崢搖了搖拳頭，看著被自己再次一拳轟翻在地的中年大漢，哈哈得意道：「早說過會讓你對稱了，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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