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觸動

上午的第一節課剛剛結束，十五分鐘休息時間以後，第二節課的鈴聲就打響了，何蔓蔓慢慢悠悠，故意磨蹭時間的走向教職工辦公室，希望到那裡，那個姓陸的禽獸狐狸男等不及自己已經走了。大學老師不像是初高中一樣，要等到下班才可以走，他們是有自己固定的坐班時間，到點就可以回家了。

何蔓蔓打得小主意，就是能往後拖就往後拖。本來幾分鐘的路程讓何蔓蔓拖了十多分鐘，走到那裡，教職工辦公室已經空無一人了，何蔓蔓心裡暗喜。

「篤篤。」

「請進。」清晰的聲音傳來。

一瞬間，何蔓蔓的心碎成餃子餡。

其實在何蔓蔓臨走之前，甘露，林潔外加一個段藝林都讓蔓蔓一定要忍住火氣，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也要忍住火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陸老師。」何蔓蔓認命的走進，卻留了個心眼，沒有把門關上，得知了陸離的辦公室，何蔓蔓才發現，那個辦公室在教職工行政樓，平日在裡面辦公的人不多，除了校長一系列的神級別的老大，也就剩下系主任幾位了，安靜得很。

然而一進來，何蔓蔓才發現不僅人少，這個偌大的辦公室就陸離一個人用。這地方在A大學屬於荒郊野嶺的範疇里，要是這陸離公報私仇，開著門也算是給自己一線生機，自己也能在第一時間逃出升天，但是事實證明何蔓蔓想多了，人家陸離根本沒那個意思。

「請坐吧。」陸離從辦公桌後起來，長腿一邁，走到飲水機跟前，斟了一杯水，繼而抬起一把椅子，坐在何蔓蔓身前茶几的另一側，把手中的水放到何蔓蔓的茶几前，手上拿著英語書。

一坐在那裡，何蔓蔓就看見茶几上隨意放著的車鑰匙。

切，還是個小資本主義，何蔓蔓看著車標上的BMW在明顯不過，人民教師現在這是要從小康走向富裕的生活啊，都開上寶馬了。。。想當年自己上高中的時候，老師們穿著大褲衩，拖鞋，一人一輛自行車騎得歡，短短几年，倆軲轆都變成四個軲轆了？！

昨天看他就不是什麼好鳥，果然是凌駕於人民百姓之上的，刮取民脂民膏的萬惡資本主義的腐朽小青年，何蔓蔓可是信仰共產主義的四有公民，最瞧不起這樣的地主性質的土豪級別雅痞惡棍！

不顧何蔓蔓明顯的走神，陸離看著書開口，

「課上的文章背下來了嗎？」陸離看著何蔓蔓兩手空空來這裡，順便把自己的書遞了過去，還順帶著把自己手裡的筆也遞了過去。

果然土豪，百利金的鋼筆！何蔓蔓手裡握著那個沉甸甸的鋼筆，今天可是漲了見識了，一支筆的價格能買她兩部手機。。。

她今天是不是要為國家除四害，打土豪，爭土地了？！

「還沒背下來？！」

看著何蔓蔓眼睛提溜轉卻沒回答自己，陸離倚在椅子靠背上問道。

廢話，之前老刁就是自己講，然後自己在講台上陶醉，上了大學何蔓蔓就一直都沒聽過學過英語，怎麼可能聽兩遍課文就能順噹噹的背下來，他以為自己是讀書郎點讀機吶，點哪裡，背哪裡？！

何蔓蔓乾笑兩聲，「報告陸老師，我腦子不好，背不下來。」

聽聞何蔓蔓類似賭氣的話，陸離眯著眼睛，看了何蔓蔓兩眼，側身從辦公桌上抽下來一張紙，這麼一夠，抻的陸離的腰身很長，很纖細，看得何蔓蔓眼睛都直了。

「腦子不好？除了英語其他都是高分通過。。。」陸離看著那張紙，頭也不抬的說道。

呵呵，十分鐘都不到就調取了自己大學以來的分數，果真是倫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這工作效率杠杠的，嘖嘖。

陸離繼續說道，

「分數最高的是語文，參加過兩屆的A市辯論賽，次次都是冠軍隊的最佳辯手。」陸離拿著何蔓蔓的檔案，不住地讚歎，

「倒是個學文學類的好苗子。」

「謝謝老師誇獎，我哪有老師舌燦蓮花。」何蔓蔓挑挑眉。

「哪裡哪裡，比不上何同學的巧舌如簧。」陸離回道。

「呵呵，老師真是謙虛，您的慧心妙舌，我實在是甘拜下風。」

「何同學不要妄自菲薄，你舌戰群儒的辯論賽我著實想去一睹風采。」

「哎呦喂，陸老師您真是滿舌生花。」何蔓蔓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還是何蔓蔓同學你的銅唇鐵舌厲害。」陸離風輕雲淡，回以何蔓蔓，他拿著那張何蔓蔓的成績單，笑容很舒暢，一雙細長的眸子，像是誘惑一樣的看著何蔓蔓，也幸得一副眼鏡遮擋著，何蔓蔓才沒有注意到，眼鏡背後的那雙眼睛到底是有多麼的勾人。

銅唇鐵舌？！

「。。。。。。」

銅！唇！鐵！舌！

何蔓蔓的鼻子一張一弛，頓時感覺自己氣的的頭髮都快冒了煙，她只覺得眉頭一跳一跳的，血壓蹭蹭蹭的往上漲，她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即使是在A市都有名的大學生辯論賽的最佳辯手，自己也跟陸離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她的緊緊的抿著嘴，不說話了。

陸離撫撫下頜，看著何蔓蔓氣鼓鼓的坐在那裡，笑眯眯的說道：

「既然我說過課文沒背下來也不計入成績，就一定不會食言。」

「呵呵，我還要謝謝陸老師了。」何蔓蔓乾巴巴的笑道。

陸離看著何蔓蔓，眼神慢慢的有些深，他笑道：

「客氣什麼，Bulbgirl。。。」

他的聲音有些悠長，像是從遠處傳過來的一樣，卻在何蔓蔓的耳朵里炸出一聲響雷，本就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僵在何蔓蔓的臉上，一大滴的冷汗從她的額頭冒出來。

就算是何蔓蔓英語再差，畢竟也有初高中的底子在那裡，簡單的詞語她還是知道的。。。

Bulbgirl。。。燈泡女孩。。。

瞬間，何蔓蔓就像是四川京劇學變臉的演員一樣，良好的心理素質讓諂媚的笑容瞬間便在何蔓蔓的臉上升起來，陸離眉頭一頓，好笑的看著何蔓蔓的變化。

「老師，您在說什麼呢，我英文不好。。。呵呵呵呵。」後面那幾個呵呵越笑越干，聲音越來越小，眼神看著四處，就是沒有看向陸離。

陸離眸子一暗，看著何蔓蔓的反應，眼神遊離在她的臉上，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唇，他拿起桌子上的筆，一翹一翹的轉著，看著何蔓蔓沉穩的說道：

「臉色發白，眼神遊離，鼻尖冒汗，耳朵泛紅，嘴唇緊閉。」陸離看著何蔓蔓的愣怔的表情，他說著用筆指指何蔓蔓的手，眼睛也定格在她放在身前的手上，說道：

「手指緊握成拳。。。何蔓蔓同學，那個Bulbgirl就是你。」陸離肯定的說道，一邊說著，他還點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何蔓蔓。

何蔓蔓有些呼吸困難，她第一次感覺屋裡的陽光這般的刺眼，看著陸離的一一的點破自己的小動作，何蔓蔓翻白眼不說話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老娘就是不承認了，你要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給我下絆子，你就坐實了你是小肚雞腸的狐狸禽獸男的稱號。

看著何蔓蔓梗著脖子的樣子，他笑道，

「死不承認？！」陸離點點頭笑笑，說道，「我主攻經濟學以及估計政治經濟學，第二學位學的是犯罪心理學。。。」

「。。。。。。老師，對不起，我昨天不應該罵你。」

聽著這麼說的陸離，何蔓蔓語氣軟了下來，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學生。

陸離無奈的搖搖頭，卻乾脆利索的起身，繞過茶几從辦公桌裡面拿出那個還帶著包裝的燈泡，遞給何蔓蔓，說道：

「昨天在車裡發現型號不對，再去賣場找你，你已經走了，估計你是A大的學生，今天就帶著來了，沒想到你正好在我的班上。」

何蔓蔓有些意外的愣一下，看著陸離修長的手拿著燈泡，在自己眼前的手，經過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熠熠生輝，何蔓蔓看著那隻手有些出神，一瞬間她想了很多，最多的還是感慨陸離手的漂亮，要不是世界上根本沒有吸血鬼，何蔓蔓或許會以為陸離是吸血鬼。

紅唇，白皮膚。。。

何蔓蔓下意識的看了看陸離的臉，有些不知所措的反應過來，伸手接了過來。

陸離坐在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

「這個給你，我昨天也不應該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

「我不是孩子。」何蔓蔓抓不住重點的輕聲反駁著，接著打著商量的說道：「老師我今天沒帶錢，燈泡錢下次給你可以嗎？」

「不用了，送給你了。」陸離卻無所謂的笑笑，眼睛不經意的掃到英語書，他端起書回到這次請何蔓蔓來辦公室的正題上，看著拿著燈泡的何蔓蔓說道：

「你的英語底子不錯，但是不能坐吃山空，否則你的六級沒那麼好過，你學英語的主要問題是態度，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對英語這麼抵觸嗎。」

陸離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清楚的感覺到何蔓蔓對於自己和英語的抵觸，她不像是貪玩不好學的孩子，相反，何蔓蔓還是一個極聰明的學生，她這麼反感英語，肯定有她的道理。

何蔓蔓一愣，教了自己幾年的老刁看不出來的，陸離卻與自己接觸的短短几個小時里就發現自己的弊病所在，他體會到自己的抵觸心理。何蔓蔓看向陸離，他的眼睛很亮，也很純凈，像是可以一眼望到底的湖泊，可就是這樣一雙眼，讓何蔓蔓感覺在他的面前無處遁形。

何蔓蔓的眼神在逃避，臉色有些白。

這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花季女孩子應該有的表情。

陸離看著這樣的何蔓蔓，有一絲絲的熟悉感，似乎在從何蔓蔓的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看見了自己的恨，看見了自己的不安，但是也只是一閃而過，他似乎被何蔓蔓傳染了，一時間，陸離的眼神有些深。

陸離有一種想要探究的衝動。

何蔓蔓咬著嘴唇，手緊緊的攥著，隱隱的看見泛白的骨節，她遲遲的沒有開口，她要怎麼告訴陸老師，自己被母親拋棄，十歲之前，她的英語成績全校第一，而媽媽出軌走後，她恨劉霞，正所謂恨屋及烏，自己的英語成績也是一落千丈，她的自我放棄希望劉霞能再回來督促自己學習，卻換回十年的杳無音訊，這一切就只是因為她媽媽曾經是個英語老師。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霎時間變得有些不對勁，有些寒冷，低氣壓充斥著整個屋子。

陸離眼神微動，感覺到了即使是坐在暖暖的陽光下的何蔓蔓那明顯的掙扎和恨意，他眼神有些凝重，無聲的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卻沒有說話。

何蔓蔓茫然無措的看著陸離，那眼神裡面有著師長的關懷，而她自己也發現，其實陸離也沒自己想象的這麼壞，也許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雖然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是即使是自己看見的，也不一定就能看見事物背後的面目。

但是說得再多，看得再全，劉霞和媽媽這兩個詞，永遠會像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一樣，蠶食著何蔓蔓一點一點升起來的勇氣，就像是軟肋一樣，什麼時候提起，都會給自己致命一擊，不論是有關她的人還是事。

一瞬間，何蔓蔓像是被抽光了力氣。

有些事情，她不願意想起，更不願意被提及。

失魂落魄的回到寢室，何蔓蔓隨手把燈泡遞給林潔，說明了前後事情，一瞬間陸離的形象，在寢室里有抬升了兩個層次，更是成了男神中的男神。

本來相貌長得好，就是一大吸引力，再加上人品好，似乎整個人就完美起來了。

而何蔓蔓像是幾天沒睡覺一般的勞累，一頭倒在了床上，雖然把燈泡給了林潔，可是她自己卻私自把那個簽有陸離名字的紙包裝留了下來，夾在了書里。就連何蔓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是為什麼。

何蔓蔓側著臉悶在被子里，聽見林潔她們歡天喜地的換上了新燈泡，打開電源的瞬間，新燈泡亮起刺眼的光芒，何蔓蔓被那道光芒，刺得眼睛一陣陣的發酸，一滴眼淚毫無徵兆的流了下來，滲進了被子裡面。

那個陸離真的好討厭。。。

也好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