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生子
這是時隔多年後,容夏再一次見到喬素蘭。
不過不同的是,原先她不過一個沒長開的,可以任人呼來喝去的小丫頭,而她現在則是裴謹之的妾室。
「妾身見過夫人。」容夏跪在地上,提醒著自己一定要沉住氣。
喬素蘭沒有立即叫起。
她倒不是故意下容夏的面子,只是一時間有些驚愕而已。
但見她眼前的這個女子,身姿嬌軟,舉止合儀,五官玲瓏剔透,皮膚霜白如雪,一襲青絲黑如瀑,這樣的她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唯唯諾諾,連頭都不敢抬起的小丫頭。
「咔——」寂靜之中,裴謹之輕輕地合了下茶蓋,掃了身旁的喬素蘭一眼。
喬素蘭猛然醒過神來,儘管心裏面已經是猶如毒蛇鑽心般疼痛難忍,臉上依舊露出個笑容,只道:「妹妹快起來,這些年,多虧有你在老爺身邊伺候了!」
容夏依言站起身來,她一直起腰來,喬素蘭自然而然的便看見了那個凸起來的圓肚子。
喬素蘭的后槽牙咬得幾乎快要斷裂。
「娘!」寶兒站在容夏的身邊,雙手傍著容夏的大腿,用著充滿敵意地目光看著喬素蘭。
她還是個孩子,並不太明白,妻與妾之間的差別,再加上打她出生起裴謹之身邊就只有她娘親一個女人,所以寶兒理所應當的認為,爹爹是屬於娘親的,而現在卻突然而然的多出了另外一個女人,寶兒對喬素蘭的敵意便也可想而知了。
「寶兒乖,來,到爹這!」裴謹之突然對寶兒招了招手,小丫頭立刻鬆開抱著容夏的小手,一骨碌的朝著爹爹那跑去。
「以後就叫她夫人。知道嗎?」裴謹之柔聲道。
寶兒有些陌生的看了眼喬素蘭,不過還是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跟著叫了聲:「夫人好。」
「你就是寶兒啊,真是個機靈的小丫頭。」喬素蘭臉上露出點笑容,不過眼神中卻劃過一抹輕蔑,只聽她不咸不淡地說道:「我是你的嫡母,你還有一個姐姐,大你兩歲多,叫嬌姐兒,以後你們兩個小姐妹要常常在一起玩耍啊!」
「我有一起玩的小夥伴。」寶兒坐在裴謹之的膝蓋上,笑眯眯地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有石頭,小魚,二丫,還有豆花,豆花就是後門衚衕里買豆腐家的姑娘,她家的豆腐花可好吃了,寶兒最喜歡啦!!」
賤人生的賤種果然只配與那些個低賤之人的子女們玩耍,喬素蘭心理冷冷一笑,暗中想到,絕不能讓這賤種離女兒太近,省的傳染上什麼不幹凈地東西。
「…………哦,對了,還有弟弟!」那邊的寶兒想起什麼似的發出一聲喜悅的笑聲,指著容夏開開心心地說道:「等到小弟弟出來后,寶兒還可以和弟弟玩。」
喬素蘭看了眼淡然而笑一臉寵溺之色的裴謹之,又看了眼身懷六甲卻神情平靜地容夏,最後又看了眼活潑可愛,一副天真嬌態的寶兒,忽然就覺得一口惡氣頂上心肺,她的兒子死在了路上,她得女兒還在生著病,她千里迢迢地過來尋夫,可是她得到的又是什麼!一時之間,喬素蘭心裏面那是恨怨狂生,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尖,生生刺破了自個的手掌心。
府裡面有兩套最大的院子,一處是東院,一處是西院,容夏住的是西邊的院子,喬素蘭自然而然的住在了東邊的院子。
裴謹之與喬素蘭長子沒了的事情,容夏也聽說了的。孩子正式下葬的時候,容夏也親自去了。
看著那個小小的棺材被藏進黃土之中,看著喬素蘭哭的肝腸寸斷,看著裴謹之黯然的臉色,容夏心裏面也是極不好受的。
孩子下葬后,喬素蘭也病了好大一場,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中,她忙著養病忙著照顧自己的女兒,於容夏那邊並沒有太過為難,好似完全忘了府里還有這樣一個人兒似的。
容夏心裏面知道對方不待見自己,而且因為著緋兒和百枝的那件事兒,她也知道喬素蘭對自己極有敵意,甚至是想要自己的性命的。所以為了這個,她嚴格要求寶兒,絕對不允許她跑到東院那邊去。
至於裴謹之他倒是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切作息與喬素蘭未來時一樣,白日到衙門上差,黑了就回西院這邊。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次的水災引起的動亂總算漸漸平息了下來,因為救災的速度夠快,災后安頓的好,荊州城的損失在受災區中算是最小的。容夏用靈泉水辛辛苦苦澆灌出來的那千畝土地也沒有辜負她得辛苦,在入冬前,大批量的土豆完全成熟了。五斤多斤的土豆對於對於龐大的流離失所的人們來說也許並不算多,但是無論如何,這也算是容夏的一番心意,畢竟能有一口吃的,許是這個冬天就能熬過去了呢!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走去,轉眼間便到了臘月二十八這一天。
這一日,府裡面做了香濃的臘八粥,做臘八粥的材料都是取自靈井空間,再加上昨兒晚上一整夜的小火溫熬,這一鍋臘八粥掀蓋子的時候,那香氣簡直布滿了整個府邸的上空。寶兒這小丫頭最貪食,連著吃了三碗粥,把整個小肚子吃的鼓溜溜地,躺在炕上直打嗝兒。裴謹之也愛吃,特別是就著容夏特意腌制的酸辣咸黃瓜吃。容夏卻沒有吃多少,她得月份越加臨近了,整個人的狀態也越加辛苦,所以最近都沒有什麼胃口。
裴謹之吃完粥后便去了衙門那,寶兒也自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兒玩耍,容夏則是半躺在炕上,身後是個金錢蟒的引枕,金花正在給她捏著雙腿。
正說著話呢時,銀花一臉笑意的帶著個東西進來,那東西看上去挺沉的,是木頭做的。
待放近眼前一看,原來卻是只嬰兒用的學步車。
就是那種方中套圓,外面有四個輪子,小孩兒放在中間不會摔倒的小車子。寶兒小的時候也有這麼一個,並且也是銀花親手走做來的。
「要我說用舊的那個就行,刷上一層新漆就好了,哪用這樣麻煩。」銀花把手裡的嬰兒車放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對著容夏一陣比劃。容夏原也是個啞巴,最能看懂這種手語的說話方式,所以與銀花兩個人的交流完全沒有問題。
「你說這個比那個好?」容夏笑著點點頭,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嬰兒車:「確實是,看著是比原來的精緻些。看來咱們銀花的木匠手藝也越發精湛了。「
銀花抿著嘴巴笑了笑,有些害羞的紅了臉龐。容夏向來心疼她,此時見了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再逗逗她,誰想便在這時她得肚子里傳來一陣陣的抽疼,容夏啊————的一聲,輕吸了口冷氣,金花銀花頓時嚇了一跳,金花急道:「主子怎麼樣?可是小公子又鬧你了?」
隨著產期的臨近,容夏這些天里肚子就總會時不時的抽痛,她幾乎都已經成為習慣了,原以為現在也是如此,但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抽疼似乎格外的漫長,容夏終於確認自己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生了。
「這次怕是真的了!」容夏滿頭大汗,痛的嘶嘶直喘氣。
金花聞言立刻說道:「我這就去叫穩婆,主子放心,東西都是準備好了的不會有事。」
「嗯……」容夏疼的額頭上直冒虛汗:「讓人看好寶兒,別嚇著她!」
「是,奴婢都知道了。銀花,看好主子啊!」金花急急忙忙地說道。
銀花重重地點了點頭。
容夏這是第二次生孩子,所以心裏面並不像生寶兒時那樣害怕,接生的穩婆是早就找好了的,半個月前就已經住進了府里,就等著容夏發動呢,所以此時金花出去一找,穩婆很快的便被喚了進來。容夏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然後就快速的被抬進了產房,待裴謹之接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時,迎接他的就是一聲極其有力的響亮哭啼。
容夏生了個兒子。
裴謹之抱著懷裡的小東西,只覺得他沉甸甸的,重重地,像是個秤砣。
「夫人怎麼樣?」他問道。
金花笑眯眯地回道:「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此時太過疲倦已是昏睡了過去,待裡面收拾妥當了,老爺就可以進去看望夫人了。」
裴謹之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開懷的笑容,他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孩子,小傢伙剛剛狠哭了一場此時似是累了,正癟著小嘴兒,皺著小眉頭,一副不滿的樣子。裴謹之抱著他熱乎乎,肉墩墩的小身子,一股巨大的喜悅不為何猛然從心尖爆發出來,於是,他就笑了是那種真正欣喜地開懷的不顧一切的大笑聲。
走在門口處喬素蘭猛然站住了身子。
她看著抱著孩子大笑不止的裴謹之,然後就想到了自己那已經埋進土裡的兒子。
她的兒子從生到死一次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
而現在————
一個賤種的到來則要完全取代她兒子的地位。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