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逼格太高了我看不懂

搭乘機甲向行星表面緩緩墜|落的感覺是十分浪漫的。

不同於穿梭機的直來直去，具有大氣層內外作戰功能的星戰機甲可以隨時懸停。奢侈的反重力引擎讓巨大的金色機械人在平流層閑庭信步，也讓坐在全周外景模式的駕駛艙里的土包子地球人大飽眼福——

和象徵著人類希望的美麗藍綠色新母星蓋亞不同，礦星·所羅門很少出現在各種宣傳紀錄片中。人們似乎認為那與火星近似的荒蕪風景沒什麼值得欣賞之處，但你一定要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其中蒼涼雄渾的美。

至少秦唐是被震撼到了。

因為不擔心破壞生態，所羅門的開發甚至比蓋亞更早更激進，但是那些肆意擴張的礦區和森羅棋布的居住基地，在這幾萬米的高空上看下去也只是些坑坑窪窪的小點小片。

嵌在大片溝壑起伏的赭石色原始陸地之中，只是不起眼的點綴而已。

「真渺小啊……」人類。從那種俯瞰眾生一切盡在掌握的錯覺里回過神來，秦唐忍不住感慨的喃喃自語。

「嗯？」

被看花眼的地球小青年忘在一邊很久的皇帝挑起眉，不太開心的用鼻音要求某人發表高見。

秦唐也發現自己入迷看風景看太久，半天不理人弄得氣氛有點冷，但是如果如實說出自己那點酸唧唧小情懷后皇帝陛下來句：「渣渣才會有的想法」豈不是更受傷？

眨眨眼睛，他決定轉移個話題糊弄過去——

「我只是覺得這麼看礦場都好小，說起來陛下您聽說過嗎？這顆星球剛被勘探時還發生了一件趣事……」

秦唐對所羅門星確實沒什麼了解，但除了知道它有很多人類瘋狂的珍貴礦藏外，他還記得一個小趣聞：當初完成對新生星系第四行星的掃描勘探，該拋棄臨時編號正式命名的時候，為了爭奪命名權兩個友好合作數十年的共同發現者展開撕逼大戰！

比起把地球的別名直接移植過去而順利通過的大地母神「蓋亞」，母語英文的一方以暗合所羅門王的寶藏傳說為依據提出叫「所羅門」，而亞裔出身的一方則據理力爭這分明是個聚寶盆該叫「寶盆星」。相持不下的結果是網路徵集全民投票，最後愣是因為「太土太直白」這個理由，「寶盆星」居然在中文主要使用區投票中輸給了「所羅門」！

——明明大家一樣都表明這是顆遍布寶藏的星球嘛，比起刮地皮得來的所羅門王所謂的寶藏，聚寶盆不僅出典古代神話，帶有資源再生的美好祝願色彩，還有教育人們不要過於貪婪的警示寓意怎麼不提？

因為是無根飄萍般的孤兒而特別為自己純亞裔血統自豪，一向以華夏傳人自居的秦唐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時憤憤不平了很久，如果不是晚生了一百來年他絕對會長篇累牘撰寫論文批駁這種沒文化的選擇！

但是前不久他突然悟了。

「……現在想想還好官方定的名稱不是寶盆星，不然『寶盆自由軍』、『寶盆軍區』什麼的簡直不能更糟糕。」挫得開不了口讓你知道，光是想想那情景都替alpha叛軍們感到尷尬。

「為什麼會覺得糟糕？」阿爾法不解的問。

秦唐是把這一大段過往當緩和氣氛的笑話說的，但是皇帝陛下有聽沒有懂。就算出於一種微妙的心態開始使用中文，但對母語是俄語的阿爾法來說，不管是「」還是「」都只是一個音節，並不能體會秦唐那種對『酷哥大號李旺財』的不忍直視之感。

「我倒覺得寶盆更獨特，你之前不也認為它意思好？那就這個。」

知道所羅門這個名字被個小地方國王用過後很是嫌棄，我行我素的皇帝陛下隨意的表示：天涼了給星球換個名字吧。

「！！！？？」我又隨便一句話造成勞民傷財連鎖反應了？？

想想這不知所謂沒意義的決定頒布下去全人類什麼反應，知道起因后又會有什麼眼光看自己……秦唐眼前一黑覺得自己必須阻止。

「那個、現在這名字用了那麼久大家也都習慣……」小青年努力找著理由，但看看皇帝那張左邊寫著唯我獨尊右邊寫著世界中心的俊臉，想也知道他根本不會在意「大家」習慣什麼，於是換個說法：

「其實意思好的詞當名字不見得好，總有些意外的含義變化，比如說我的名字——」

提到自己的血淚史，秦唐也是豁出去了：「秦和唐都是華夏歷史上很強盛的王朝，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威風帥氣，然而『唐』同音糖果的糖，造成很多誤會不說還得了個很女孩子氣的小名叫『甜甜』。」

把這二了吧唧的三個字親口說出來秦唐覺得自己犧牲太大了！

當然秦還諧音親可以叫成『小親親』這樣更嘔的事情，他還是打死也不會自尋死路告訴阿爾法的。

「不是誤會。」還沒等自曝其丑的小青年藉此引申到寶盆兩字可能的悲劇，阿爾法突然插口打斷他，很是認真的糾正道：「你是真的很甜。」

……陛下您重點不對！

試圖夾帶私貨表達對肉麻昵稱的不滿，卻搬起石頭砸到自個腳的人拒絕去想自己到底哪裡很甜，只是小小聲負隅頑抗：「……我只是覺得還是自己獨有的名字比較好，甜心什麼的，對誰都可以這麼叫吧。」

哪怕還叫糖糖都行啊，至少可以自己理解成唐唐兩字不是么。

這次阿爾法終於接收到了秦唐的怨艾電波，然而未來的銀河皇帝對此有他獨特的解決辦法：「除我之外，沒人能叫你甜心。」

…………謝謝陛下厚愛臣簡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_(:3」∠)_

感覺再說下去未來帝國法又要新增一條「不得使用甜心兩字」的特殊條例，秦唐很沒出息的放棄了抵抗。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不是針對自己語氣也沒變，但他就是感覺阿爾法似乎突然心情就不好了？想起自己剛才作死說什麼獨特的名字，而他一個alpha就叫『阿爾法』，這裡面……

西斯空寂啊！趕快轉移注意力。

「啊！看！那是什麼，星獸么——」剛好左前方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小小小的黑點，也不仔細研究那是不是塊灰塵髒東西，秦唐十分矯揉造作的驚叫起來。

沒想到皇帝隨意瞄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後，居然肯定的點點頭，誇獎道：「這是一頭天級的，你的視力很不錯。」

這個距離一般alpha士兵都確認不了，看來甜心的基本素質也沒他說的那麼差，就是太喜歡妄自菲薄——還缺乏鍛煉，正好之前看他那麼喜歡不如回頭送部機甲，剛好起督促作用——皇帝摸著下巴思維也發散的很遠，還無師自通點亮了恩威並濟「利誘」路線。

wtf！！？

還真是啊？！

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秦唐呆了呆，然後熟練地接上自己的下巴：「……所羅門也有野生星獸的分佈嗎？」

他怎麼記得這些傢伙和人類品味特別一致，非蓋亞那個檔次不愛來著？

「沒有。」

一直以無人駕駛模式放機甲亂飄的阿爾法終於拉開操作台，將三維坐標、瞄準系統和紅外掃描都調出來，原本空蕩蕩的風景屏幕上頓時擠滿讓秦唐眼花繚亂的圖標文字。

「是『圍場』到了。」皇帝輕描淡寫的語氣里暗藏著一絲期待。

說話間那頭天級星獸也發現了金燦燦耀眼無比的機甲，遮天蔽日般飛了過來，秦唐甚至漸漸能夠看清那標誌性的十幾張血盆大口裡，螺旋狀排列的猙獰獠牙——

喂喂說好的隔著籠子呢？？？

這活生生會動的比那些紀錄片里還恐怖十幾倍啊！秦唐嚇得連髮根都豎起來了，整個人一個勁往後躲直到緊緊貼到阿爾法身上。

於是名字問題之後一直有些陰鬱的皇帝陛下，心情突然好轉了。

既然他高興，那所羅門的天就得陽光燦爛。

摟著快藉機鑽進他懷裡的小甜心，阿爾法放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醜陋蟲子又飛近了一點，才單手按在感應式操控台上，以逸待勞的發出雷霆一擊！

量子槍如刀切豆腐般毫無阻滯的刺入星獸號稱可與戰艦裝甲媲美強度的外殼，隨著操縱者極速的操作以一種獨特頻率在哀嚎掙扎的怪獸體內攪動，將擁有極強復原力的肌理組織不斷切割分解、最後只需再輕輕往上一挑——

嘩啦————

明明處在絕對隔音的環境里，秦唐卻覺得自己彷彿聽到了那漫天血肉散落的絕響。

原來星獸的鮮血是藍紫色的呢，他獃獃的想。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總說alpha是為了守護脆弱的普通人類、消滅這些生命力極為頑強的太空怪獸才誕生的了。那是笨拙的火炮導彈做不到的舉重若輕，這堪稱優雅的暴力畫面和金髮alpha看向自己時幾乎算得上溫柔的眼神融合在一起，深深刻印進秦唐的腦海里。

「對你所看到的還滿意嗎？小傻瓜。」

滿意地將黑髮青年痴迷的神色收入眼底，皇帝勾起薄唇，嗓音微啞的寵|溺道：「想要自己試試嗎？」

「要。」

腦袋還懵懵的發著熱，連誰是小傻瓜啊都沒想到反駁。被這個迷人的溫柔微笑所蠱惑般，秦唐暈乎乎地點了頭。

*******

星獸的確是一種不能在封閉空間飼養的桀驁怪物，而所羅門這個神秘的「星獸圍場」，其實就是一處礦藏較稀少的大型盆地。防衛軍士兵在太空中遇到的零散的星獸時有條件就將之「逼」到這裡圈起來，定時投放些食物放任它們自行生活互相吞噬，就算是所謂的「養殖」了。

圍場的星獸主要是供新兵訓練用，偶爾也可以科研……甚至肉用。

偶爾也有個體積蓄了較多力量后衝破包圍圈——比如之前秦唐和阿爾法碰上的那頭天級星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被皇帝一槍戳爛，被對流層的狂風吹得連肉渣子都找不到，讓某個等著採樣的小博士扼腕不已。

於是現在皇帝陛下正在兌現承諾：金色的機甲在半空中連能量武器都不用的左右開弓毆打小怪獸，就為打幾頭還剩半口氣的來安撫小情|人。

那麼在阿爾法大殺特殺、主宰戰場的時候，秦唐在幹什麼呢？

他正……按照說好的隔著籠子，站在數道強化太空玻璃隔離層後面仰著脖子圍觀。

古有葉公好龍，今有秦唐好甲。

手勁弱得感應操作台都激不活的地球人，連坐在駕駛艙里搖旗吶喊的資格都沒保住。因為在阿爾法陛下為了哄他開心，做了一系列更加酷炫到飛起帥得沒朋友的表演之後，他就激動萬分難以自已的……

吐了。

暈機，不是病，暈起來，真要命。

一定是阿爾法的機體設定太過高端的錯。

虛弱的科研人員摸著自己還沒平復下來的心肝肚子，很是不甘心的想著。和男人夢寐以求的終極武器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結局這麼凄涼，秦唐簡直失落的想找個廁所哭一哭（如果他知道自己露怯太早以致和皇帝原打算私人饋贈的機甲擦肩而過，一定不光是想想會真哭出來的）。

「唉……」現在也只能站在地上，羨慕嫉妒恨的圍觀滿級神裝玩家吊打小怪了。

「陛下很強吧？」

就在他想的入神時，一個悅耳的女聲突然在原本空蕩蕩的觀察大廳里響起。被嚇了一跳的秦唐連忙回過頭看向來者——

大美女！！

可惜比我還高……

然後他認出來這個有著一頭金棕色披肩長發的冷艷美女是個alpha，之前在奧丁號上見過一次：名為『西爾維婭』的分艦隊提督，軍銜少將。

「嗯，非常厲害。」

覺得對方沒有敵意，難得有阿爾法之外的alpha願意和自己這個普通人搭話，秦唐當然也不能顯得不友好。不懂怎麼用專業的語言給皇帝歌功頌德，他自然而然按自己的想法評論道：「不愧是陛下，能夠自如的操縱這麼高級的機甲……」

敏感的注意到美女alpha表情有些古怪，他遲疑的停下來。

「你覺得那部機甲很高級？」高個子的金髮美女——西爾維婭·茜拉·瓦格納忍著笑問。

挺無奈的發現自己可能又搞錯了什麼，秦唐無語的點點頭。

他只是按照常識推測，皇帝的機甲肯定得是最高級最強悍最昂貴等等的特殊存在——沒看它還漆成了土豪金色！

「那你和克里斯一定很有共同語言，」呵呵的笑起來，西爾維婭眯著眼睛有點懷念的說：「那就是制式機啦，還是挺老的一代，我們的都報廢了，但是陛下實在太強了他這台就一直用到現在。還是前不久克里斯說皇帝的機甲一定要華麗一點，才給塗成了金色。」

看到秦唐眼睛越瞪越大，她好笑的繼續補充：「對了，當初我們收服卡塞隆的時候，你們不是都看到過陛下駕駛這台機甲戰鬥嗎？為什麼還會覺得它是高級貨……噗。」

Σ(°△°)等等原來這還是那台土兮兮的礦頭機！？

換個顏色我就跪舔了把我被欺騙的感情還給我啊？？

而且你們的報廢了什麼意思？也就是說那天並不是站著看阿爾法裝逼單挑是真的不能打么！要塞軍輸的好冤？？？

槽多無口。

而魔武雙修的夢想一朝破滅，秦唐只覺得這世界太過殘酷無情無理取鬧。

——為什麼我會以為它特別吊？

那是因為就算是個0級老爺機它也根本不鳥我啊……

呵呵，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