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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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白被逼無奈堅持一個月準時到健身房報道,上稱后顯示的體重數字讓他頓時覺得黎艾的冷嘲熱諷,肌肉的酸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ml高|潮的前戲。
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強制他上健身課的黎艾。
厲白不是白眼狼,相反,因為成長道路一直被各種尖銳和直白的惡意包圍著,別人對他的一丁點好都能被放大無數倍。
雖然黎艾嘴巴很毒,脾氣很差,成天一副二五八萬的模樣,就差沒在腦門上貼個紙條,上書【爾等凡夫俗子都給朕跪下】。他還是覺得黎艾是個好人。
所以厲白決定請黎艾吃飯。
約黎艾吃飯是某一天他們一起去健身房的路上,他騎自行車,黎艾坐後座。路上不少人都圍觀這種胖包子和帥麵條組合,有的甚至舉著手機拍他們。
厲白支支吾吾說想要請他吃頓飯。
黎艾好像沒聽清,說了聲,什麼?
厲白迅速回頭看了眼黎艾,發現他在玩手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很專心的樣子。
他有些泄氣,悶聲悶氣地說,我說我想請你吃飯,你覺得怎麼樣。
黎艾說,你請我吃飯,還要問我覺得怎麼樣?
厲白說,那我當你是答應了。
黎艾說,餐廳我來訂。
厲白轉瞬想到黎艾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去的餐廳肯定也特高級。念及荷包也要跟著減肥,他的心有點抽痛。他不用被打腫也是胖子,所以硬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兀自傷心即將面臨大出血的厲白沒有看到黎艾嘴角那抹陰險的笑。那是他捉弄厲白的前兆之一。
那之後的第二天,黎艾很迅速的發給他餐廳名字、地址以及訂下的時間。黎艾把一切都弄好了,好像做東的是他,而不是厲白。
厲白沒聽說過那餐廳的名字,陳雪松也不知道。兩個只曉得學校食堂和小吃一條街的鄉巴佬在網上一搜,發現那是家逼格高到爆,叼到飛起的餐廳,每天限量接待並且只接受預定。
陳雪松拍了拍厲白的肩膀,說,哥兒們,記得在那餐廳自拍幾張發空間,logo一定要出鏡!
厲白扇開陳雪松,你是不是傻逼……
他的心頭在滴血,這頓飯可是他請客。簡直可以想象自己拿到賬單后的瞠目結舌以及拔涼的心臟。
吃飯的那一天,黎艾打電話過來問要不要接他一起去,厲白說不用,他自己過去就行。
這個餐廳位置有夠曲折。他倒了兩次地鐵,又坐了幾站公交車,最後還要徒步走上一千米。
他遠遠看到黎艾一身灰色休閑西裝,靠在一輛鋥光的黑色轎車車頭抽煙,餐廳投射出來的燈火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柔光,讓他整個人都柔和起來,看著風流又瀟洒,挺拔而迷人。再看自己,加厚衛衣、xxl號的長褲以及老土的運動鞋,標準的吊絲工科男配置。
厲白忽然有種掉頭往回走的衝動。不過還沒等他實施,他已經先一步被黎艾發現。
黎艾看到他后,大步流星地過來提人。一見面就是訓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三十分鐘!你看錶了嗎。早跟你說了我開車去接你,還以為你多能耐呢!
厲白張了張嘴,有些委屈。
黎艾罵夠了,煙頭丟垃圾桶,讓厲白趕緊跟上。厲白耷拉著腦袋跟進去。
餐廳並不金碧輝煌,但十分精緻。風格很統一,這一點就已經勝過大多數同行。
但是厲白已經沒心情欣賞這麼漂亮的室內裝修,他低著頭,只看黎艾的褲腿和後腳跟。
這裡太美好,服務生都長得比他好看,他頭都抬不起來。
他們被服務生引到一張兩人餐桌上。黎艾很迅速點了餐,也沒問厲白想吃什麼,就擅自做主幫他點。服務生施施然離開,厲白還弓著身子低頭玩手指。
黎艾心裡火起,怎麼,我剛才還不能罵你了?
厲白低聲說,抱歉,是我不好,害你等了。
黎艾皺眉,你怎麼來的?
厲白說,地鐵還有公交……
黎艾無言以對,心想這死胖子果然腦袋有問題,放著他的豪車不坐,偏要擠那公共交通工具。
不過,看厲白蔫蔫的模樣,黎艾也不好再訓了。他明明是想看厲白出糗,結果自己倒先被氣個半死。
沒過一會兒,忽然聽到有人喊黎艾的名字。厲白小心抬頭看,發現是一個很時髦的男人,身邊帶著一位艷光四射的女性。他詫異的眼神在厲白和黎艾之間來回晃,最後乾巴巴地問了黎艾一句,口味怎麼變這麼奇特了?
黎艾一張臉瞬間黑成鍋底。
厲白有點傷心,不是被黎艾嘲諷的那種,而是因為不管黎艾自己還是他的朋友,都覺得他配不上和黎艾坐一起。
不久,菜品就被端上來。黎艾教厲白西餐禮儀,囑咐厲白好好學,以後別丟臉。厲白後來的很多餐桌禮儀都是黎艾教的,他出國念書,就連最講究的教授也覺得他教養好,從而對他多有照顧。厲白是個好學生,黎艾叫他好好學,他就記在了骨子裡,他不想給黎艾丟人。
這頓飯,兩個人吃得都不怎麼開心。結賬時,厲白心情忐忑,卻被告知黎艾先生早已付過賬。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今天這頓晚餐究竟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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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內的氣氛有些冷,大概是誰都沒預料到會有這麼個不該出現的人出現。
厲白眼神在飯桌上掃視一圈,朝眾人打招呼。
「森哥、陸少、闌哥。」一溜人喊過去,最後落到黎艾身上,厲白表情未變:「黎少,好巧。」
姚士森接了招呼含笑點頭,陸晟倒是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
「厲白啊?這是回國了?」
「剛好有個項目在北京,就回來了。」
顧闌笑著朝厲白招招手,拉開身側的椅子讓他坐:「崽崽,坐這。」
姚士森看了黎艾一眼,黎艾沒說話,權當是默認了。褚洋便壓著厲白坐下。
「闌哥,我也老大不小,就別喊這外號了。」
「再老也比我小,還不能喊啦。你一走,我嘴巴都癢好幾年了。」
「那你趕緊自己生個崽玩。」
「自己生的沒意思。」
厲白絕倒,顧闌還真是十年如一日,過得隨心所欲,逍遙自在。
眼見褚洋給他倒酒,杯子一下半滿了。厲白連忙去抬褚洋手腕:「洋哥,這麼滿可不行啊,我才在別的地方喝了半瓶五糧液,再喝這麼多就要橫著出去了。」
褚洋推給他整杯白的,佯裝生氣:「不行!必須喝。」
厲白簡直想給這位爺跪下了,端著那杯滿滿的白酒,胃裡泛酸。顧闌也不幫他,偏在邊上看戲似的笑。褚洋叉著腰就站他後面看著他喝,厲白實在沒辦法,只好喝了,杯子剛湊唇邊。黎艾說話:「拿過來,我替你喝。」
厲白一愣,抬眸去看黎艾,一眼望進黎艾的眼眸,那裡無波無瀾,像個寂靜的深淵。厲白捏了捏杯子,想著不該讓黎艾給他擋酒了,又想自己實在喝不下,沒必要委屈自己。掙扎不過兩秒,厲白便朝黎艾笑笑,將酒杯遞出去。
褚洋撇嘴:「黎艾,有你這樣的嗎。」卻也不阻止厲白將酒遞給黎艾。兩人的手越過圓桌交接,手指碰觸時,便如火燒般燙人。
黎艾一口氣喝完,酒杯沒送回來,像是防著褚洋再灌酒。褚洋忿忿然落座,厲白安慰他下次再約,就又開心起來,褚洋真的是很好哄的。
這一鬧騰,原本有些僵硬的氣氛才算是活絡開。
只是厲白總覺得有道尖銳的視線一直扎著自己,他循著那源頭看去,坐在黎艾身邊的男人正定定地看著他。
厲白見他面生得很,長得倒是很漂亮,前庭飽滿,眉眼精緻,尤其有一張索吻一般美好的紅唇。方才光顧著被褚洋逼酒,席間也沒人介紹,他都忘了這個陌生人。
男人見厲白也看著他,便貼近黎艾耳邊,用周圍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問厲白是誰?
頓時,吃飯的人停下了筷子,喝酒的人放下了杯子,男人有些詫異這樣劇烈的反應。
褚洋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辦了件壞事,該死的他怎麼就把傅安宴也在包廂的事給忘了呢,難怪黎艾從厲白進門后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褚洋悄悄去看厲白的表情,厲白忽然笑開,說:「哦,傅安宴對嗎?」
黎艾有些驚訝,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忽然有點期待厲白因為什麼認識傅安宴的。
「剛才我們在電梯上見過的。我同學還是你的粉絲呢。」
褚洋勾著厲白的手臂,湊近他耳邊,滿臉糾結地說:「那什麼,他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真的!」
厲白輕聲說:「沒事,我和黎艾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指望他當和尚啊。挺好的,又漂亮,還是大明星。」
褚洋捂臉:「小祖宗欸,別說了。哥知道錯了。」
厲白視線掃過傅安宴和黎艾貼在一起的手臂,勾唇笑了笑。他要是猜不出來個中關係,枉費當年看遍黎艾各種男朋友女朋友。姚士森和陸晟距離傅安宴比較近都沒怎麼和他搭話,說明他們並不是要好的朋友關係。但既然能坐一桌,又在黎艾身邊,自然是黎艾的人了。
顧瀾拍拍褚洋的手臂,齜牙:「幹嘛呢幹嘛呢,當我們一群人是空氣啊。」
厲白擺擺手說:「沒呢,洋哥跟我說他知道家川菜館子,打算帶我去嘗個鮮。」
「聽他吹,他看得上的川菜館子能好吃到哪去。」
「顧瀾,不帶你這樣埋汰人的。我上任女友可是正兒百八的湖南妹子!」
一提到褚洋的那個愛吃辣的前女友,顧瀾的話匣子就開了,逮著褚洋就是一頓損。陸晟跟著起鬨,褚洋招架不住,就差沒鑽酒杯里了。
這麼聊著,就好像還是二十一二的那兩年,分開的日子不過是出門買了包煙。
傅安宴在黎艾身邊是挺膩歪的,跟電梯上那橫樣判若兩人。黎艾霸道總裁嘛,自然是端著臉。厲白怕自己這個不知道前前前幾任在人情侶面前礙眼,飯菜再吃了沒幾口就借口說同學那邊還等著,離開了。
回到白玫瑰包廂,裡面的男士們早已喝得爛醉如泥,只有少數幾位女士還保持著清醒,頗為無奈地看著這群喝醉了的牛鬼蛇神。厲白一進門就被扯去喝酒,他本來應該直接拒絕的,但是他心裡有些不舒坦,便一杯一杯由著別人灌,聽他們起鬨誇讚自己海量。
食管和胃彷彿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又疼又燒。腦袋暈得厲害,兩眼一抹黑。他趴在桌上,眼睛澀澀的,渾身都不舒服。
都怪黎艾!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憑什麼黎艾就能看得這麼開,活得這麼舒服!還包養了個明星暖床!滾他丫□□的!
過了一會,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人攬了起來。朦朧的視線和周邊吵鬧的環境讓他的感知變得遲鈍。身體姿勢的變動讓他感覺整個食管都被反芻的嘔吐物給填滿,他硬生生憋回去,難受得要死。伸手去推那個抱他的人。
別鬧了,厲白聽到那人說。哦,這語氣真是該死的熟悉。頭靠在那人肩頭,一側鼻,嗅到對方鬢角間冷冽的琥珀香,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句,黎艾,滾開!
有人因為厲白這句醉語笑開,顧瀾抽根煙出來點燃,一口白牙在錦川飯店走廊頂燈的照耀下簡直能直接上牙膏廣告。
「聽到沒有,黎艾,人家叫你滾呢,來,把人給我。」顧瀾一邊說著,煙往嘴裡一咬,伸出手去。
黎艾瞪了顧瀾一眼,姚士森說:「還嫌不夠亂呢。」顧瀾收了手,笑眯眯地看了傅安宴一眼,沒說話。傅安宴心裡有些彆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立場對顧瀾的陰陽怪氣發脾氣,更何況他也不敢。
黎艾使勁摟住厲白不讓他滑下去,身上昂貴的西服皺得已經不能看。他們下了樓,走到錦川飯店外頭了,司機將車開過來。黎艾費勁力氣把鬧騰的厲白塞進後座,只想趕緊回去把這個醉鬼收拾好。已經坐進車內,吩咐司機開車了,這才發現傅安宴還站在車外。
黎艾對傅安宴說:「你回去吧,有事電話打給琳達,她會安排時間。」
傅安宴很乖巧地點頭,小心翼翼又討好的說:「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黎艾感覺到厲白靠在他身上不舒服地扭動,再開口語氣便有點不耐煩了:「你今天話很多。少說,多做,才不會招人厭,懂嗎。」
「是……」
傅安宴緊咬下唇,眼睜睜看著車子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