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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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說你已經拿到鑰匙進家門了?!哪來的鑰匙……」厲白驚訝到一半自己明白過來,他在大門外藏備用鑰匙的習慣還是章女士耳提面命教的,會藏在哪裡章女士當然一清二楚。
此時此刻,厲白幾乎要咬斷手指。
要命的習慣!
「媽,那個,我可能還要好久才能到家,你是不是先去逛個街什麼的打發打發時間?」
「你還要多久才能回來?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居然出去玩了。」
「我只是休假……」厲白看一眼坐在他身邊的黎艾,冷汗淋漓。有驚無喜啊,章女士!
「行行,是我不趕巧,是我事先沒通知你,我又沒說你什麼。逛街就不用了,反正已經進了屋子,正好睡一覺適應適應時差。有客房用的被褥嗎?」
「一上樓左邊那個客房的柜子里有。對了媽,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和黎叔一起?」
「我一個人來的啊,要是黎興也在,肯定不會像我這麼冒失。」
厲白捂住臉,瞬間感覺被掐緊的喉嚨終於可以呼吸一下了。
還好還好,要是兩個人一起來,那還得了啊!簡直世界末日來臨!
「你好好休息,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好啦,不著急,我又不是明天就走。」
「…………」厲白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量。
「對了,你哥他不是搬到你隔壁,成了你鄰居嗎。處得怎麼樣?。」
「……還行吧。」厲白心虛地說。老天爺,這一個個問題怎麼就這麼難回答!
「哼,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還行就是不怎麼好吧。黎艾可是拿你當親弟弟疼,怎麼你也得表示表示。」
表示啥,把自己整個人都搭上了還不夠啊。
「我真的知道了,你不用每次都在電話給我說這個。」厲白伸手撫上黎艾唇角,口氣卻是滿滿的不服氣:「黎艾到底給你灌了多少*湯啊,盡給他說好話。誰是你親兒子?」
黎艾偏頭親親他的手指,目光深邃。
「你們兩個都是我兒子,分得這麼清楚幹嘛。我就鬧不明白了,你和他有什麼過節,怎麼就這麼不待見人家。」
「別冤枉我啊媽,我什麼時候說不待見他了。」明明就是稀罕得要死。
「好好,我說不過你。」
「好了,媽,我現在就要去機場了,你趕緊睡覺吧,回家陪聊個夠好不好。」
厲白三下五除二找了個借口掛掉電話,一撇頭便對上黎艾略帶擔憂的眼神。
厲白深吸一口氣,無奈搖頭:「一個好消息,咱爸沒來。一個壞消息,在我們回去之前,家裡所有地方都對咱媽暢通無阻。我不保證她在逛了屋子之後會察覺不出來什麼。事實上,察覺不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章姨察覺出來什麼,她也不會往我們這方面聯想的。」
「……我知道,但總覺得有些慌。」
「沒事的,他們遲早要知道。」
「但不是現在,黎艾。」厲白嘆氣,口吻帶著濃濃的憂慮:「更不是以這種毫無準備的方式。」
「你怎麼知道我毫無準備。」
「嗯?」厲白坐直了身體,狐疑地看一眼黎艾:「別告訴我,你想一個人單刀赴會,然後把所有事都往身上攬。」
黎艾沉默,似乎是默認。
厲白氣惱地甩開黎艾的手,「這是最蠢的辦法!你想當英雄,問我同意嗎?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黎艾語氣滿是無奈:「糖糖……」
「黎艾,你聽我說。那是我親媽,我比你更了解她。我知道該怎麼做把影響降到最低,讓她更容易接受。這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對,從現在開始。不管是我媽,還是黎叔,都需要讓這個過程提上日程了。
給我點信心,嗯?
而且,黎叔那邊才比較難搞吧。他要是堅決反對,我是完全不知道怎麼說服他了。」
黎艾卻是搖了搖頭:「你就不用擔心爸了,很多事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厲白不解:「什麼意思?」
「以後你就知道了。」
「喂,說清楚啊!」
…………
厲白下了飛機便急匆匆回了家,他身上還穿著全套運動服,背一個黑色大包,風塵僕僕。
章女士開門看到自家兒子,第一句話就是:「你這是去了趟沙漠休假?」
厲白無語,進門先給自己倒了杯水,趕緊把背包給撂下來。
「媽,你坐著,我洗個澡先。」說著,厲白一溜煙就竄上了樓。留給章女士一個宛如猴子版迅捷的背影。
他是真的心虛了。都不敢和章女士對視。
從一進家門起,所有目擊到的,那些泄露出這個房子住著兩個男人的蛛絲馬跡都讓他緊張。
玄關地毯上擺放的兩雙男士室內鞋,隨手放在沙發以及茶几上的設計雜誌和財經報紙,報紙邊上的金絲邊眼鏡,眼鏡旁邊倒扣在托盤中的兩隻高腳杯。
太多了!
他拉開卧室衣櫃,看到的是衣架上兩排風格分明的睡衣和家居服。
再進卧室,洗手台架子上擺放著兩個杯子,兩隻電動牙刷,兩個剃鬚刀,兩種牌子的套裝男士護膚品,牆架上更是整整齊齊疊放著絕對兩人數量的毛巾。
這簡直就是證據確鑿,根本沒什麼餘地狡辯啊!
厲白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再穿好衣服下樓,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感。
他暗自坐著深呼吸,收拾好心情,盡量用一種正常的態度面對章女士。他一下樓就繞去了廚房冰箱面前,飛機餐還真沒讓他吃飽。他記得離開之前冰箱里剩的東西不多了,還跟黎艾說,從墨西哥回來之後別忘了去超市買東西。現在一拉開冰箱門,裡面那些紅紅綠綠的蔬菜水果,牛奶飲料綻放出一種驚人的光芒。
厲白十分滿足地給自己洗了個蘋果。
咬著蘋果從廚房出來的厲白看到章女士毫無拘束地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毫無形象可言。章女士英文很不錯,看懂外文頻道也不在話下。
厲白一屁股坐到章女士身邊,視線漫不經心地在房子里亂轉。
「媽,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看你兒子了。」
「你還好意思說,一年到頭我能見你幾天,你說說。我不主動點,過幾年估計連你長什麼樣都要忘記了。」
「哪有那麼嚴重啊。」
「人越老就越容易得老年痴獃,你不知道嗎。」
「埋汰我歸埋汰,你也沒必要咒自己吧。章女士萬福永享,青春永駐!」
章苓聽后,好笑地拍他一巴掌,「就你會鬼扯,沒個正經。」
「我忙嘛……」
「那這個休假是怎麼回事?」
「…………」
厲白一時語塞,只好默默低頭認錯。
「我看你是有了媳婦忘了媽吧。」
「媽……」
章女士突然一個起身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向厲白,表情嚴肅。
「糖糖啊,雖然我不在你身邊,但我也知道,依你現在的條件,追在你屁股後面的人肯定不少。你小時候是受了不少委屈,有心理陰影是正常的,但也不能拿來當私生活不檢點的借口啊。」
厲白咬著蘋果,有些茫然地看著章女士,這什麼跟什麼?
「albert多好的一人,年紀雖然大了點,但性格絕對沒話說!你怎麼能這麼對不起人家!」
「我……」
「好,別的都不用說,只要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家裡養小情兒了?是不是腳踩兩條船了?」
晴天一道霹靂打下來,劈得厲白頭暈目眩。
章女士早已看出些什麼,他是預料到的,但打死他都想不到,章女士居然會以為他出軌了!
哦不,用章女士的角度看,思維會發散到這種程度簡直太正常不過。因為章女士還以為他和albert正在談婚論嫁呢。
而遠在慕尼黑的albert也不可能常住這裡,那麼和厲白住在一起的這個親密男人,排除掉所有小概率的身份,就只有包養的情人這一個選項了!
更糟糕的是,因為厲白對於婚事的推三阻四,章女士早就開始懷疑他和albert感情破裂。現在再看到這種充滿著兩個男人生活痕迹的房子,根本就是把感情破裂的猜想坐實了。
厲白簡直要哭笑不得,章女士已經很久沒有向他催婚了,所以他想當然的以為章女士默認他和albert掰了。
結果章女士現在一個地雷炸下來,厲白真是灰頭土臉。
「媽!我什麼人你都不知道嗎,怎麼會幹這麼缺德的事。你這麼質疑我人品,我會生氣的!」
「那你和albert究竟是怎麼回事?」
厲白頰肌抽動一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很早就和他分了……」
章女士眼睛瞬間瞪圓:「多早?!」
「……就他回德國沒多久。」厲白趕緊補充:「我們是和平分手的,什麼糾紛都沒有,真的。」
「你就瞞了我好幾年?你這混小子!」
「我怕你給到處找對象啊……」
「我什麼時候給你找過!」
「但是你老催我結婚,逼著我找,我就不喜歡。」
「那你倒是給我找個真愛出來,別跟我說就是你這金屋裡藏的嬌。」
章女士話音剛落,一陣詭異的沉默在母子兩中間蔓延開。章女士有些不確定地問:「真的?」
厲白點頭:「嗯。」
章女士又問:「男的?」
厲白點頭。
章女士頓一下,神色略有糾結,「就打算這麼過了?」
厲白猛地抬起頭來同章女士深切對視:「媽,我是想帶他見你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你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真的,真的……」
還未等厲白把話說完,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厲白心中暗惱,不知是那個混賬攪亂他的好事。
匆匆跑去開門,大門一開,拎著蛋糕盒,西裝革履,立馬恢復成一身精英氣質的黎艾站在門外,神情淡然。
厲白幾乎想要罵人,低聲說:「你怎麼來了?!」
黎艾視線遙指屋內章女士,又將那精緻的蛋糕盒拎到厲白眼前。
厲白不知道黎艾搞什麼名堂,臭著一張臉放他進門。
「是誰來了?」章女士向後一看,隨即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從沙發上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黎艾!」
「章姨?」黎艾意外一撇,隨後低頭看手中蛋糕盒:「您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
「不知道您也在,蛋糕買小了。」
「沒事,我這老人家吃不了這麼油膩的東西,你們吃你們吃。」章女士那叫一個笑容滿面啊,看到大兒子這麼自然出入二兒子家,心情大好!
厲白在背後狠狠揪黎艾的腰肉,視線如刀。
你究竟要幹嘛!
黎艾拋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趁著章女士轉過身,用極地的聲音說,我有分寸。
厲白咬牙,騙鬼啊!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