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回京都(上)
魏延曦怔怔的看著紙上這行大字,半天沒吱聲,最後還是梁威開的口。
「王……王爺,朱少爺這是……什麼意思啊?」
魏延曦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他一眼,「還能有什麼意思,不就字面意思么。」
「可這……」
梁威懵了,按照朱少爺的意思,京都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牽扯到王妃,要王爺儘快趕回去救王妃。但思及王妃前兩日的來信,京中並沒有什麼要緊事,他也過的很好啊。更何況影四傳來的信件也是這樣說的,朱少爺究竟是為何要寄這麼一封信來呢。
梁威一臉茫然,想不明白,但魏延曦卻一直怔怔的望著桌案上的信紙出神。
蒜汁被熏烤過後呈現出一種深深的褐色,透著一絲暗紅,其中隱約有細細的裂紋,就像是血液凝固后呈現出的顏色一樣,觸目驚心。
魏延曦反覆看著這十個字,雖然寫的簡短倉促,卻有如驚雷一般直擊在他心頭。這暗褐色就像是一抹陰雲,籠罩在他的頭頂,揮之不去,他總有種錯覺,就好像這十個暗褐色的字是用遙清的血寫出來的一樣。
那樣美好的他,一襲藍衫被鮮血染得斑斑駁駁,白皙細膩的皮膚上再無一塊好地,手腳都拴著鐐銬,被關在深不見底的地牢里,失神的望著一個固定的方向,眼中再無半分往日的神采可言……
「王爺,王爺?」
耳邊傳來梁威的聲音,魏延曦驟然回神,只見身邊,梁威正有些擔憂的湊近瞭望著他。
「嗯,怎麼了?」
「哦不,屬下只是在想……呃,王爺,這信……到底可不可信啊?」梁威試探的問道:「畢竟王妃之前才來的信,相差也不過就只有三兩天,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變動吧。再說影四也說過京都無異樣,這信會不會是其他什麼人故意設下的陷阱,誘著王爺踩下去?」
梁威的考慮其實也不無道理,魏延曦如今身為北軍主帥,身擔重任,沒有聖旨傳召絕不能離開駐地。假如他真按照信上所說想都不想就丟下大軍趕回京都,那可是欺君的大罪,按律當誅!
如果真是因為王妃出事也就罷了,可若不是……只怕屆時皇上怪罪下來百口莫辯,就算是皇上的親弟弟也是逃不了一頓狠罰的。
這一點先前魏延曦確實也考慮到,但很快就被他否決了。不為別的,只為這寄信人。
「朱耀紫不會無緣無故給本王寄信。」魏延曦搖搖頭,解釋道:「假如真是有人想算計本王,那大可以以遙清的名義寄來,何必用他朱耀紫?本王跟首輔公子不和一事在京都人盡皆知,他明明有更好的人選,根本犯不著用朱耀紫。」
「再者說,本王欠他一諾這事只有我二人知曉,連遙清都不知道。本王不認為除他以外會有誰特意提這件事。」
「可是王爺,朱少爺為何偏偏要提您欠他一諾這件事呢?得您一諾何其不易,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要用掉?」
「這……」魏延曦眯了眯眼,「連欠他的這一諾都用上了,恐怕他是想告訴本王,事態緊急,耽擱不得,一定要回去。」
魏延曦不禁擔心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朱耀紫這首輔公子都搞不定,非得他出面不可?
「梁威,替本王收拾東西,本王今夜就走,爭取在十日之內趕回京都!」
這世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前一刻還看著好端端的人,指不準下一刻就要身首異處。朱耀紫這一封不明不白的信就像一把錐子一樣,一下一下在鑿著魏延曦的心,讓他焦慮,讓他不安,唯恐在京都的齊遙清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大事。
「王爺果真今夜就走?」梁威聞言呆了呆,「那……那駐守在這裡的大軍怎麼辦,若是北狄趁此機會來襲……」
「無礙,你留下來,暫代本王指揮全軍,再讓影二影三留著相助,本王只帶影一走,應該無大礙。」
魏延曦迅速的將移交文書寫好,又把元帥虎符遞給梁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遙清若是有事,本王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你跟了本王那麼多年,該怎麼打仗不需要本王再教。北狄此番貿然進攻,物力兵力都不充足,又與我們僵持了這麼久,應該元氣大傷,再怎麼攪合都翻不了天。若本王估計得不錯,這場仗半月之內就能有結果。你且守好邊疆,待本王回來便可。」
見梁威張口想要推拒,魏延曦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板了臉道:「旁話莫說,本王此次回去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你定要替本王瞞好,若是期間出了差錯,唯你是問!」
魏延曦說這話時面色嚴肅,眼中也帶上了一股審閱士兵時才會有的威嚴氣勢。梁威只覺得脖頸一涼,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條件反射似的大聲答道:「屬下遵命,絕不辜負王爺期望!」
「很好!」
魏延曦露出一抹笑容,滿意的點點頭,沒等梁威多說什麼就把虎符和文書往他懷裡一塞,出門找影一去了。
只留下樑威一個人捧著那些東西,半天才緩過勁來,自己剛剛腦子一抽,是不是把主帥的擔子直接給扛了下來?
哦天哪,他這是什麼豬腦子!梁威同志憤憤的盯著手中烏黑光亮的小虎符,恨不得一頭在上面撞死……
魏延曦從來都是那種說風就是雨的性格,這次也不例外,尤其牽扯到齊遙清,他的心頭肉,更是耽擱不得,當天把事情簡單交代一番后就帶著影一和二十精兵出發了。
從北狄邊境到京都一般最快都需要十五六天,如今魏延曦他們騎的是最好的戰馬,日夜兼程,最短也要十天。十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魏延曦滿心滿眼想的都是齊遙清,只怕這十天里生出什麼變數來。
是日,他們剛過蜀境,天就漸漸黑了下來,如今正值三九寒冬,冷風陣陣,吹的人骨縫裡都是冰的。
連著幾天日夜兼程的趕路,饒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魏延曦看了眼一個個精疲力竭、面色倦怠的親兵,嘆了口氣,讓影一找了個客棧休息一晚上。
聽聞能休息了,大夥自然是高興極了,四人一桌湊在桌邊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雖然這家小客棧的伙食算不上多好吃,但比起這些天來日日吃冰冷的乾糧已經好的不是事了!
可惜他們吃的雖然高興,魏延曦卻面色陰沉的坐在桌前,筷子都沒動一下,只眉頭緊皺的盯著菜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爺,這些天舟車勞頓,您也沒好好用過一頓飯,今日趁這裡有熱食,多少還是用些吧。」影一盛了一碗飯遞到魏延曦跟前,勸道。
「嗯。」
魏延曦悶悶的哼了一聲,機械的舉起筷子,撿了兩口青菜便就著米飯吃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近鄉情更怯,越是靠近京都他就越是有一種心慌的感覺,食不知味,就怕等到京都那會兒會聽聞什麼不好的消息。
「唉,你說這皇上也真是的,前皇后才自縊沒多久,怎麼就大張旗鼓的另立皇后呢,關鍵立的還是個多少年前就去世的,嘖嘖,都說帝王心冷,還真是沒錯啊……」
櫃檯那兒,許是到了晚上小店沒什麼生意,得了閑的小二與掌柜聊開了。
「嘿喲,這種話哪是你能說的!」那掌柜抬手在小二腦袋上給了個爆栗,「皇上那心思咱哪兒能懂啊,你就少說兩句吧,雖說這裡天高皇帝遠,但哪曉得什麼時候就會被人逮著呢!」
小二被他這麼一教訓,訕訕的摸了摸頭,嘿嘿笑道:「我這不也就是隨口一提么,前皇后那麼囂張跋扈一個人,死了也沒多少人惋惜的。倒是這追封的端淑皇后,聽說她哥哥是鎮西大將軍,家世顯赫,要不是當初被前皇后陷害,這會兒指不定誰先當皇后呢。」
「你說……誰自縊了?」
兩人說的正高興,沒注意到魏延曦不知何時丟下了手中的碗筷,疾步走到他們身後,聞言一下子揪住小二的領口,瞪著眼問他。
「啊,沒……沒誰……」那小二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嚇蒙了,腿都軟了下來,不住的搖手,「爺您息怒,您息怒!小的……小的就是隨便說的,爺您饒了小的吧……」
看他被嚇得都快哭出來了,魏延曦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已,一把將他丟回掌柜身邊,指著掌柜道:「你來說。」
掌柜顯然也被他嚇得不輕,不過畢竟比那小二年長了好幾輪,這會兒雖然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好歹還能勉強穩得住心神,顫著聲問:「這位爺,不知……不知您想問什麼,老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掌柜算是看出來了,這位通體黑衣的爺就是個煞神,雖然相貌英俊但那眼裡的殺氣不是一年兩點,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剛剛兩人的對話觸到他什麼霉頭了,只要說清楚了,應該……能保住命的吧……
「你方才說皇后自縊,皇上追封鎮西將軍的妹妹為皇后,這是怎麼回事?」魏延曦冷著臉問。
「哦,那個啊……」老掌柜抹了把額間的冷汗,努力擠出一絲討好的笑來,解釋道:「爺您從外鄉來,恐怕還不知道吧,兩個多月前皇上忽然下了道旨意,說是經大理寺核實,皇后齊氏通敵叛國,廢了她的皇后之位,幽禁於冷宮不說,就連盛國公一家都倒了大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