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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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剛剛綳起身子,身旁便就一空,緊接著一道涼風拂過來,拂散了之前的暖意與溫存。

他很快便落了地,離開了床榻。

之後,昏黑的房中漸漸暈開橙黃色的光,散到各個角落。她動作極輕的自榻上坐起來,拉開床帳一角,抿住唇,小心望了過去。

殷姝才醒來不久。

她醒后的頭一件事便是問袖雲自己身在何處?聽見沒有被送回京中,還在懷璧哥哥身邊時,她便大大鬆了一口氣。

只是下一刻,待她清醒一些時,她便問起懷璧哥哥眼下正在哪裡?為何沒有守在她的床前?

她原本慢慢鬆懈的心,在聽到袖雲支支吾吾的回答后,再一次緊揪起來,一時間嫉恨的滋味讓她渾身發抖,差一點就咬碎了一口銀牙。

袖雲百般勸她好好在榻上歇著,莫要到處走動。可她身處客棧,自己心愛之人就在隔壁,不但如此,他的懷裡還摟著一個令她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的小賤人!她如何能歇得住啊?!

也就是因此,她才拖著帶病的身子過來拍他的門……

打開房門,魏光禹首先便是皺眉,低聲斥責她:「既是身子不適,不在榻上好好養著,竟還敢下地亂跑。你是不要命了?」

此時此刻,她哪裡還顧得了自個的身子,滿心都是她的懷璧哥哥與小賤人同床共枕,尤其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

殷姝心裡對他又愛又恨,想發火卻又不敢,為著能夠留下來,她便只能忍了!

想一想,她才跨過了門檻兒,慢慢朝他靠近,揪上他的袖口,便委屈道:「懷璧哥哥去了哪裡?姝兒醒后便不見你,偌大的一個客棧內,懷璧哥哥竟放心將姝兒與袖雲單獨擱在一邊,半點也不掛心。」

一連趕了兩日的路,白日又暈倒過一回,眼下她的氣色自是好不到哪兒去,不說臉色發白,便是一雙唇瓣亦失了往日的血色,顯得虛弱蒼白。

魏光禹見了,到底抬手揉揉她的頭髮:「聽話回去躺下,我便在你隔壁,出不了事。」

殷姝不肯回去,甚至偎進了他的懷裡,仰起臉看向他,聲音更顯委屈:「姝兒不走,懷璧哥哥不在身邊,姝兒便覺著害怕……」說著,聲音愈發低下去,「即便是只隔著一面牆壁,但只要睜開眼后瞧不見懷璧哥哥,便仍會覺著害怕。」

魏光禹便拍了拍她的背,緩和道:「姝兒已不是孩童,聽話回去躺下,養好了身子才能早日送你回京。」

「回京?」殷姝的臉一下僵住,半晌才難以置信的問道,「都這樣了,懷璧哥哥還要送姝兒回京?」

魏光禹皺眉,審視的看向她:「你還要胡鬧到何時?」

殷姝只覺心口處疼的厲害,她眼兒一眨,眼眶中便含了好些淚水:「懷璧哥哥當真好狠的心吶!」她聲音尖銳,情緒激動,對著他一連道出幾聲「好」來,一臉的視死如歸,「不用等到明日後日了,懷璧哥哥既這般不願瞧見姝兒,那姝兒現下就走,立刻就走,再也不污懷璧哥哥的眼了!」

話音未落,她便一把推開他,瘋了一般的往外跑。

「小姐!」袖雲跟在後頭追出去,瞧見廊上的那一幕後,驚的尖聲大叫,差一點就嚇暈了過去。反應過來后她便邊哭邊喊,「來、快來人啊!快救救我家小姐!小姐——」

魏光禹正惱怒她的不懂事,本想甩上房門冷一冷她,卻不想正當他將手碰到房門時,便被袖雲發出的一道尖叫聲給奪去了心神。

握住門的手指驀地一緊,木質碎裂的聲音傳進掩在床帳后玉奴的耳中,她蹙著細眉,靜靜瞧著,一直未出聲。

還是直到見他飛快的奪門而去時,方知興許是出了事兒,這才自榻上起來,穿衣攏發。

略微整理一番后,她便走向門邊,意欲出去瞧瞧。

卻不想剛行到門邊,便撞上抱著殷姝而來,一臉怒意的魏光禹。她還沒來得及瞧一眼殷姝出了何事,便被他身後緊追而來的丫頭袖雲給撞得踉蹌一步,差點跌倒。

玉奴扶著門站穩,眉間不禁浮現出一絲陰鬱之色,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

想到她是魏將軍的身邊人,即便自己是小姐的人,袖雲仍是有些憷。

因此她極快的瞥開眼,撲到自家小姐身前,哭喪著臉道:「小姐,你怎地這樣傻?若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奴婢回頭怎麼與老爺太太交代?你這樣痴,也不見得就值得啊……」

魏光禹已將殷姝放置到榻上,聞言便皺了下眉,目光森然的看了她一眼。

袖雲叫他看的身子一個哆嗦,不敢再說這些。

殷姝躺在榻上,眼睛閉著,淚卻還在流。

過了一陣,她慢慢睜開眼睛,由著袖雲扶起來,靠坐在床頭。她看著他,仍是一副尋死覓活的模樣:「懷璧哥哥為何要救我?為何不讓我一死百了,何苦還要我存活於世?何苦還要我再受懷璧哥哥你的冷落厭惡?」

她眼淚漣漣,梨花帶雨,模樣好不可憐,任人見了都得憐惜。

可在魏光禹隱著怒意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的憐香惜玉之色,他冷聲警告道:「你還要胡鬧到何時!竟還敢尋死?這等行為與那久不得夫心的怨婦有何區別?莫再有下一回,莫讓我對你平白生厭!」

殷姝渾身一震,她緊握住袖雲的手,臉色灰白,心如死灰一般的輕輕道:「原來姝兒在懷璧哥哥心中不過如此。也罷,懷璧哥哥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姝兒回去吧。回去后,姝兒是死是活都與懷璧哥哥無關,更加不會再令懷璧哥哥生厭……」

見她神情不對,魏光禹不免低聲喚她:「姝兒。」

殷姝闔上眼睛,她攥了攥袖雲的手,示意她扶自己躺下。

袖雲點頭,掏出帕子輕輕替她擦了淚,才扶她睡下。

攏上床帳后,袖雲方轉過身來,對著魏光禹屈了屈膝,態度冷淡:「折騰一日,小姐想是累了,將軍還是……」

「去提熱水進來。」魏光禹冷聲打斷她的話,眉間含著警告之意。

袖雲咬了咬牙,到底不敢忤逆,便錯過他高大的身體,朝著房門走去。

房門早讓玉奴合上。經此一鬧,客棧里的人大半都被吵醒,紛紛探出腦袋來瞧熱鬧。為著擋住眾人的視線與房外悉悉索索的竊竊之聲,她唯有合上房門,阻斷那些帶著探究、審視、不滿,或是憤怒的視線,隔絕了一切嘈雜的聲音。

合上房門后,她便一直站在門邊,不曾向榻邊走近一步。

靜靜瞧著,不發一聲。

袖雲走過來開門時,又是一記憎恨的目光朝她飄去。

玉奴只作不見,往旁站開了兩步。當著魏將軍的面,袖雲自是不敢對她怎樣,只得磨著牙齒走出房門,喊小二的要熱水去了。

房門一開一合,聽見動靜,魏光禹便將目光轉向她。頓了一瞬,方道:「既如此,你便去隔間歇下罷。」

意思便是趕她走了。玉奴看一眼他,他正坐在榻前,用手撫著殷姝的額。而殷姝正閉著眼,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他雖板著臉,然他緊攢的眉間,還是泄露出一絲心疼的意思……

一瞬間,她的心口便有些發堵。

這個男人前一刻還摟著她溫存,此刻卻為著另外一個女人將她趕走。陌生的客棧內,她主僕二人待在隔壁都會感到害怕,又何況是她孤身一人?

她心知肚明,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法與殷姝相比,殷姝是他喜愛的女人,在他心中地位不凡。而自己,僅僅是他發泄時的一個工具罷了,用過就能棄的那種。

想到此,她便強忍住心口的難受,低下眉,語聲極輕:「玉奴告退。」

魏光禹看著她離開,目光晦暗不明。

玉奴來到隔間,轉身便插上了房門。

看著有些凌亂的床榻后,她不見一絲的睡意,甚至都不願意碰著挨著一分,轉身便坐到了桌邊的圓凳上。

夜深人靜,又是僅隔著一堵牆,因為隔壁的動靜很輕易的落進她的耳中。她便是不想去聽,有些話還是一字不落的鑽進耳中……

玉奴聽過一陣,便把手臂擱在了桌面上,隨後慢慢低下頭,將自己半邊臉頰貼在臂間,輕輕闔上了眼瞼。

到底是有不同,他的溫柔只對殷姝。對自己,永遠都是不耐與粗暴……

翌日,玉奴是被一陣重重的拍門聲驚醒的。

她驀地睜開眼睛,就見天色已經大亮,抬起頭正要站起來時,卻發現自己不光手臂麻了,便是雙腿也已麻痹。她被迫跌坐回去,又刺又痛的滋味傳來,十分不好受。

而門外的人仍在拍門,動作十分的粗魯,便是未瞧見人,光憑拍門的動靜上來看,玉奴都知門外是誰。

她想起身去開門,可卻動彈不得,只得強咬住牙靜靜等待麻痛之意退去。

只是還未等到麻痛之意退去,耳邊就傳進轟隆一聲震響,兩扇房門應聲倒地,激起一陣灰塵。

玉奴愣愣的坐在原位,心有餘悸。

見她完好無損,魏光禹心中那點擔憂便消失無影,他一時怒道:「為何不開門?」

她還未來得及答,便又聽他道:「收拾收拾,用罷早飯便要繼續趕路。」

玉奴心中一緊,他這是默許殷姝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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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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