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2.第七十二章
自冊封舒晉為酈王后,王陽已經一個月徹底未眠,他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為一個命不久矣的病號攪得心神不寧。或許是一種固執的直覺,那些越是令人放鬆戒備的人越應該謹慎,王陽早已察覺到舒晉身上盤著一股英氣,起初以為是別人所說的仙風道骨,但細細琢磨,感覺並不是什麼仙氣,因為仙人象徵著絕對的仁慈,而舒晉那股子氣里包涵有怨念。
王陽不否認自己的疑心太重,但直覺不是用邏輯能以解釋的事情,玄靈之事恐怕只有淮城的占卜能人能給他一個定論的答案。王陽隻身來到淮城——那個以神算著稱的城。
占卜者聽了王陽一番描述,捋了捋鬍鬚哂笑:「先生只跟我描述那人之氣,這該讓我回答什麼呀?」
「問那人前途。」
「那人生辰八字是何?」
王陽想聰敏如舒晉這樣的人,斷不會把自己真實的生辰八字報於朝廷。所以,「不知。」
占卜者:「沒有生辰八字如何算起?這麼說吧,氣因人而異,簡而言之,於道家是仙氣,於儒家乃善氣,於屠夫為戾氣,於市井之徒為俗氣,於王侯之家則乃龍氣…」
王陽神經一緊,打斷占卜者的話,「何為龍氣?」
「王侯如有騰龍之氣,則為帝,帝王若無龍氣,則將亡矣。先生莫非遇到…」占卜者洞察到了什麼,當即止住了說話。
王陽神色黯淡,把一錠元寶付給占卜者,帶上斗笠掩面離開。
林老爺從一旁的酒樓里出來,坐到了占卜者的身前,瞧他賺了個大元寶,打趣地說道:「今天收穫可喜呀,可以回去討好媳婦了。」
占卜者是林老爺同門師兄,笑侃道:「林老弟我哪有你福大氣大,金山銀山的一輩子享用不完。」
林老爺好奇地問道:「嘿,那個出手闊綽的人是誰?」
「掩著面看別人的前程,嘖嘖…」占卜者臉上忽的布滿愁容,想了想后又無所謂的笑起來,拿起一個桔子剝來吃,「世間又要多事咯,哈哈,可是關我什麼事。」
林老爺越發好奇,他這個師兄算啥啥准,如果真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他可要把握住機會賺一把。「哎,什麼大事?」
「想知道?」占卜者故意敲了桌面。
「我懂我懂,」林老爺乖覺地從兜兜里取出一小袋銀子放到桌上。
占卜者嫌棄地瞥了一眼林老爺:「小氣個甚?就這點銀子還想從我嘴裡套話,換作平常也就罷了,這可是改朝換代的大…」
占卜者連忙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還沒圖到幾個錢,腦子居然進水似的說出了實話。
林老爺大吃一驚,當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四下瞧了瞧。如此驚天動地的訊息價格不菲,林老爺識趣地取下拇指上一枚珍貴的扳指贈給師兄,「價格我懂,給。」
占卜者唯恐他泄露天機,惶惶不安地吞吞吐吐道:「你…你可別到處亂說。」
「這我還不懂么。」林老爺匆匆起身,拜別師兄,趕忙回家收拾行李前往黔州見女兒。想起之前師傅的預言——晏亡晉繼,看來天要變了。
占卜者看林老爺愁上眉頭,質問道:「喂喂,你急去哪,要告訴誰?!」
「你那麼牛,算去啊。」林老爺噌噌幾步,很快消失在街頭。
「呀哈你個老滑頭,算就算…」占卜者隨意掐指一算,卻算出不秒,急忙沖街頭大喊,「喂喂,老林,你不宜出黔州啊!」
——
王陽連日趕程,剛剛回到鹿州就看見太尉急急地跑來跟自己告狀。「先生先生,陛下他…」
太尉一副形色匆忙的模樣,看起來比風塵僕僕的王陽還累。
王陽:「怎麼了?」
太尉:「你離開鹿州的這些日,陛下他向北僚宣戰了!」
「什麼!」王陽雙眼瞪得溜圓,驚愕地倒退了幾步,指責道,「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勸止陛下等我回來再議。」
王陽雖然不居高位,但在朝堂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群臣敬仰王陽的智謀,樂意聽取他的意見。蒼鸞正年輕氣盛、好大喜功,所作下的決定如不經過王陽掂量,群臣們都不敢任意妄為。
太尉搖著頭嘆息道:「正是這樣才讓老臣擔憂,依老臣見,陛下在您出遊的時候下達此指令,有故意避您之嫌。」
「翅膀真是硬了,」王陽臉色即氣氛又憔悴,來不及回府,徑直向皇宮走去。「你可知陛下何為突然想攻打北僚?」
「老臣也不知,陛下是在一天上朝時提出的這個計劃。」
「陛下當時神情如何?」
「陛下當時興緻勃勃,蠢蠢欲動,若不是老臣與幾位大臣極力勸阻,恐怕陛下當即派兵進攻而不是暫先宣戰了。」
聽太尉一番說話,王陽催馬車越催越急。
江山未穩,蒼鸞的性子越發的心高氣傲了,王陽不怕敵人有多強大,蒼鸞養尊處優滋生出來的傲慢才是最大的隱患。
王陽步入勤政殿,蒼鸞正坐在榻上看地圖,小太監還沒來得及通報,王陽便走到了內殿。
「參見陛下。」
蒼鸞一聽聲音心頭頓時驚顫,沒想王陽回來得如此之快,下意識地捲起地圖,但想一想,宣兵伐僚王陽怎會不知,索性不再隱瞞什麼。蒼鸞靜了靜心神,故作淡然的看向王陽,彬彬有禮道:「先生請坐,可曾用過午膳?朕吩咐宮人做去。」
王陽開門見山:「不必了,陛下計劃攻打北僚,為何不曾與臣提起?」
蒼鸞心裡頭略有不滿,抬手指了地圖上一塊不起眼的地方說道:「滅諸侯不行,削弱諸侯勢力不行,還非得供著,如今朕欲拿這彈丸之地,先生也要過問么?」
聽蒼鸞抗議的語氣,王陽表面上是波瀾不驚,心裡已是「狂風暴雨」。王陽合上桌上的地圖,緩了一口氣,說道:「諸侯可攻,但不能急於一時,陛下剛拿下蒙國,須謹記欲速則不達。」
「所以朕不針對諸侯,僅想擴張版圖,有何不妥?」
「北僚雖然不堪一擊,但攻破它與匈奴接囊,中了誰的意願?陛下可是聽信小人讒言。」
蒼鸞自負的攤開雙臂:「匈奴?他奈我何。」
「陛下可想過內憂外患,一旦激怒匈奴,陛下可保證眾諸侯不伺機而動。」
蒼鸞笑了笑,不急不緩地倒出一杯熱茶呈給王陽,「朕不是還有先生你嗎,除非天要亡我。」
王陽並不接過蒼鸞遞來的茶水,凝著蒼鸞質問:「陛下可私會了酈王?」
蒼鸞驚然失色,放下了茶杯:「先生…何處此言?」
王陽面不改色:「陛下儘管說有還是沒有。」
見王陽欲發怒,蒼鸞不再隱瞞,既然躲不過不如來一場痛痛快快的撕/逼。自己本是君王,何必事事依著他畏著他,明明有能力一舉兼并諸侯,卻說什麼等待良機。若按王陽的計劃,一統中原要等到猴年馬月。
蒼鸞恢復鎮定,清清楚楚地說道:「有。」
然而王陽並沒有反對什麼,而是替蒼鸞重新鋪開地圖,手指停在晉酈的地方,說道:「既然如此,小小北僚不過七萬兵馬可以拿下,陛下要御駕親征的是這個地方。」
蒼鸞有些受寵若驚,不敢信王陽居然支持攻打諸侯。蒼鸞頓時心花怒放:「先生贊同朕親征晉酈?」
「是的,以絕後患。」
既然蒼鸞正盛氣逼人,趁晉酈羽翼未豐,滅了他也罷,省得夜長夢多。
王陽:「鑒於出師有名,還請陛下容臣想一個萬全之策,即名正言順奪下晉酈又不損陛下聖名。」
蒼鸞龍顏大悅,再次舉起茶杯,感激道:「那有勞先生了,請。」
王陽接過茶杯一口飲下,眼裡滿是怒火。舒晉心懷不軌,王陽無心跟蒼鸞解釋什麼,除掉他便是。舒晉既然敢挑撥離間,那就怪不得他要斷他後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