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憂鬱的魚
刑皇宮。
刑二世一掃桌案上的酒食,氣得火冒三丈。圍剿各路叛軍一共九戰輸了五戰,封淡淼統領的兵是最不該輸掉的一支。現在邢軍稍有敗退,反刑的氣焰就高漲一截,星星之火快成燎原之勢。如今有晏國後裔、姜國後裔等紛紛舉兵造反,在淮南聚兵聯盟,刑二世不得不提心弔膽。幸而沒有聽聞酈裔造反,酈裔是最驍勇善戰的一個部族,先皇惶恐極了,把酈裔趕盡殺絕,否則哪怕留有酈皇族一子一嗣,都會掀兵斷刑龍脈。
酈國威望在外,只要一起兵定會響應天下,雲集萬千義士抗刑,到時候大刑江山就岌岌可危。而在這緊張的情勢下,火上添油的是汝縣竟然天降真主。百姓信或不信,郁有魚都已被吹捧成天命所歸。
刑二世額角上青筋凸起,暴怒道:「令三萬軍鎮壓汝縣,把姓郁的人頭提來祭祖,看誰還敢妖言惑眾。」
刑二世下朝後氣沖沖的直去椒房宮,封淡研嗅著刑二世身上的怒氣,低頭不敢言語。
「封淡淼那個窩囊廢,連兩千刁民都鎮壓不住,朕看你也不必當這個皇后。」
皇族裡沒有純粹的愛情婚姻,每一個聯姻背後都背負著政治權力的交換與互補。對於封淡淼這個無能之徒,刑二世沒有必要再挽留,打算削去皇后之位,另立功臣之女。
封淡研連忙跪下身子,焦慮不安,「陛下可知哥哥安在?」
「不知,朕已擬好廢后詔書,你好自為之。」刑二世簡簡說完,揮袖離去。
封淡研跪著追上去,豆大的眼淚溢了出來,哭求道:「陛下既已廢掉臣妾,懇請陛下許臣妾出宮尋找哥哥,哥哥是臣妾唯一的親人了。」
刑二世想著留她也沒用,看在夫妻一場,說道,「准。」
封淡研急切的收拾行李準備出宮,恰時段斗急忙趕來。段斗也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回城的時候,刑軍慘敗。
封淡研見了段斗,氣憤的打了段斗一拳,「叫你保護好哥哥為何你一人回來,哥哥如今下落不明,若找不到哥哥我也不……」
段斗忙封住封淡研的口,「皇后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將軍只是下落不明,我們會找到的。」
封淡研:「陛下擬好了廢后詔書,我已經不是皇后,我要去找哥哥,給我準備匹馬。」
段斗:「小姐冷靜些,現在兵荒馬亂,女兒家不宜出門。」
「不是還有你么,你帶我去找哥哥。」
段斗從懷裡取出錦囊交給封淡研,湊近她耳邊小聲說道,「這是將軍令我交給小姐的,將軍故意戰輸,想必有全身而退之策,小姐還是放心吧。」
「這可是滅族之罪。」封淡研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連忙打開錦囊,取出裡面的竹節,看清上面寫的兩個字——快逃。
一股沉重的氣息壓來,段斗似乎意會到什麼,心一緊,喘著粗氣道:「我的馬在別院里,小姐快隨我上馬。」
封淡研趕忙背上包袱隨著段斗快快跑了出去。
廢后詔書一下,陳太尉邁著急急的步伐面聖,來到刑二世跟前已經氣喘吁吁。「陛……陛下廢后,為何不同老臣商議。」
刑二世不解陳太尉何意:「這是朕的家事,況且朕忍封淡淼多年,太尉一直說以封威鎮國,如今他下落不明,留著皇后又有何用?」
陳太尉使勁的頻頻搖頭,恨鐵不成鋼的長嘆一聲,「陛下,大錯特錯了!封氏威名遠揚,先帝與封氏聯姻,不僅僅是為了以封威鎮國,更是為防止封氏叛變。如今封淡淼下落不明,死了也罷,就怕他有不臣之心隨叛軍造反,封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績不知能助漲叛軍多少士氣呀!」
形二世遲疑著,「他……他一直碌碌無為。」
陳太尉苦口婆心解釋:「就因為他碌碌無為,才更有叛變的嫌疑啊陛下。」
邢二世手心沁出一把冷汗,感覺越來越不妙,「來人,把封淡研追回來。」
一宮女怯懦的回答道:「陛下,聽聞皇后已出了城門。」
「才不過半個時辰,她為何走得如此之快?」邢二世心裡泛起嘀咕,難道真是預謀。
「段副將將皇後接走的。」
陳太尉心頭一涼,兩眼昏花,「果然……」
邢二世腿一軟坐到龍椅上,咬牙切齒,「追,快追回來!」
——
刑二世派兵三萬鎮壓汝縣,聞訊后,有魚害怕得失魂落魄,心都提到嗓子眼。而舒晉和尉矢只顧秘密商討著什麼,都沒理會自己。逃會毒發身亡,不逃就坐以待斃。有魚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像掉進了深淵,四周都是人,卻沒人願意拉自己一把。
有魚今天向舒晉請了解藥后一人偷偷摸摸的潛入牢房,因為身為縣長,沒人阻攔他。有魚提了好酒好肉前去孝敬封淡淼,既然不能逃,不如現討好封淡淼,日後刑兵殺來保不定還能留一條活命。
有魚微笑著給封淡淼斟了一酒,「將軍請,以後有什麼需求只管喚我。」
「噢?」封淡淼接過酒杯一口喝完,看有魚所有的心事都顯在臉上,覺得有點蠢。「你那天不是說為他(舒晉)馬首是瞻嗎?你偷偷摸摸來賄賂我,不怕他毒死你?」
有魚一時張口結舌,自己分明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就知道自己是來賄賂的。有魚牽強的笑著,「將軍真會說笑,阿晉跟你不一樣,他是威脅我的,可我們是朋友嘛,承諾好的你落難時我照顧你,我落難了你也會照顧我。」
「刑兵來了多少萬?」封淡淼聽出有魚話中有話,一邊吃肉一邊問。
有魚豎起大拇指,「將軍英明,都能猜到皇帝派了兵,這會子事情鬧大了,話說來了整整三萬兵馬,三萬呀!」有魚緊張得語無倫次,四肢都在發抖,「指名道姓要來抓我,汝縣到現在才五千兵,將軍你知道我是被逼的,其實我有一顆愛刑的心,我在你面前宣誓,我非常非常渴望成為刑國-軍隊的一員,願為刑皇的江山貢獻我綿薄之力!」
「是么?」封淡淼被有魚的孩子氣給逗樂了,矜持著不笑,「你那天還說不想打仗來的。」
「我歸刑之心天地可鑒,」有魚撕開自己的上衣,胸膛上歪歪曲曲的寫了一個「刑」字。
封淡淼汗顏,吃肉的動作停下,一口肉渣混著酒水經不住的噴到有魚的胸膛上,捧腹大笑起來。
有魚蹙起了眉,尷尬地整理好衣裳,早該想到他會笑話自己的平平胸肌。「知道你們欣賞那種陽剛大老爺們……」
「沒,我笑的是你寫得字真丑。」
「……」
有魚從懷裡取出小藥瓶。「這是舒晉給我的解藥,你幫看看它是什麼做的,我能不能買得到。」
封淡淼用筷子沾了沾藥瓶里的液體含在嘴裡,嘖嘖嘴巴后說道:「嗯,上好的蜂蜜。」
有魚焦急的搖搖頭,「我知道是蜂蜜,可蜂蜜里有沒有參入其他什麼東西是用來給我解毒的?」
封淡淼若有所思,那天有魚嗑下的哪是什麼毒藥,明明是一顆泥丸。一個天命所歸的真主幌子於一支義軍的重要性非同小可,容易理解尉矢為什麼要脅迫他,看他想方設法的逃走,換作自己也會給他嗑毒。封淡淼故作垂頭喪氣的姿態,拍拍有魚的肩,「兄弟你好自為之,要以蜂蜜化解的毒我也從未聽過,快服解藥吧,不然毒性發作苦不堪言。」
有魚趕忙的把蜂蜜一口喝下,這些天他發現自己的皮膚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不知是不是毒藥的副作用,我莫名覺得臉皮比從前細緻了。」
封淡淼冷哼一口氣:天天嗑一瓶上好蜜漿不把你養得跟姑娘似的才怪。「你還是回家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啟程,去哪裡?」有魚納悶的問道。
封淡淼:「刑兵殺來,你們需要結盟。」
尉矢從外邊進來,有魚嚇一跳,不知私探封淡淼他會有什麼異議。
不知為何,有魚看到的尉矢的眼神彷彿透著捉/奸在床的詭異賊樂,他走進牢房奪過封淡淼手裡的酒杯,喝盡裡面的酒,讚歎道:「這酒可有心,好喝。縣長聽到消息就跑來投奔大刑懷抱了?」
「沒……沒有,」掐在兩當事人中間,有魚頓覺得不好說話了。「我是路過,路過而已,你們有事你們聊,我不打擾你們。」
說罷,有魚慌張的小跑出去。
兩人看有魚走遠,同時變得一本正經。封淡淼好奇:「既然晉奴活著,為什麼不讓他帶兵起義,酈皇族一旦復出,必聲勢大振。」
「他只想在山裡種種蓮花。鑒於你是刑國的叛徒,想來問問你周常是何許人?」
「是他率領三萬兵馬來了?」
尉矢點點頭。
封淡淼吃飽了翹起二郎腿躺在草床上,洋洋得意的長嘆一口氣,「哼哼,他是那種就算你擁有五萬兵馬也打不贏的人。」
尉矢捉急的一錘木樁,震得一攤灰塵落到封淡淼臉上。
「咳咳,你幹什麼啊你。」封淡淼被嗆到了鼻,不爽的坐起身。
尉矢拍屁股走人,「我又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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