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百日宴
第165章百日宴
轉眼就到了四月底,大皇子蕭怡安的百日宴。
長安城的糧食危機剛剛過去,是以此次百日宴和先前的滿月酒一樣,並未大肆操辦,請來的賓客亦都是皇親國戚,至於底下官員送來的禮物,一概未收,甚至還賜了不少御菜,獎賞世家官宦與朝廷共度難關之舉。
「舞陽表姐今兒沒來,說是又病了。」謝瑤光抱著安哥兒,同凌茗霜和華月郡主聊說道:「連小夢兒也沒來。」
華月郡主不以為意,「這能怪誰,蘇豫自作孽,皇上沒有遷怒定國公府已是天大的福氣,只是可惜了姑祖母。」雖然同為郡主,但華月與舞陽郡主鮮少來往,這會兒說起來,也只是慨嘆一聲罷了。
反倒是凌茗霜,想了想,道:「定國公有幾位故舊,與我爹有幾分交情,他們的子侄輩大多也入了兵營,和明揚也算熟識,我聽說舞陽郡主有意在這些人里為蘇小姐選一位夫婿,不過……」
以蘇家如今的情形,蘇綉夢想要說上一門好親事可謂是難上加難,謝瑤光自然是明白凌茗霜話中的意思,她是喜歡小夢兒的天真純善,但尚未到插手她人生的地步,是以也只是稍稍嘆了口氣,招呼薛詠松過來,同他說話。
前殿之中,因為病情久未露面的凌傲柏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蕭承和笑著上前問候,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似關心的問了幾句他的病情。
「勞煩寧王殿下關心,不過是些舊疾,礙不著性命。」凌傲柏淡淡地說道。
蕭承和見他似乎真的是精神大好,心中極為失望,表面卻依然不動聲色,笑著道:「那本王就放心了,靖國公乃國之棟樑,朝廷沒了您可不行,就連皇上對您也是多有仰仗。」
凌傲柏皺了皺眉,沒有應聲,直接無視了他話語中的挑撥,越過他,朝蕭景澤走去。
蕭承和心中不由後悔,可他在西郊丘山那個鬼地方一待便是大半年,本以為凌傲柏這一次死定了,沒想到他竟然又活蹦亂跳的,蕭景澤有了他,便有時間平衡文臣武將之間的勢力,著實讓蕭承和惱怒,一時間沒忍住才說出那樣的話。
照著他原本的性子,定是要溫言解釋一番的,但靖國公擺明了不願意同他多說,蕭承和意識到自己做再多解釋也不能將人拉到他這邊來,又何必白費功夫,只是說錯了一兩句話,靖國公不可能因為這個便去皇帝面前告狀,更何況,他已經被軟禁在了西郊皇陵,還能更糟嗎?
想通了這一點,蕭承和便沒有急於上前,反而笑著同其他人攀談起來。
承國公府乃是先皇皇后的娘家,自然也是這場宴席的賓客,周嘉夢沒有婆母,自然是跟在了陳氏身邊,而承國公也同蕭承和這個兒婿聊起了家常。
宴席很快便開始了,男女老少皆已入席,謝瑤光和蕭景澤坐在主位上,安哥兒由乳娘抱著站在一邊,一家三口共同接受宗親們的祝福。
大安朝這一代第一個皇子的百日宴,自然稱得上是盛事,來往的又都是宗親貴族,算是自家人,食不言的規矩倒也不必守得太嚴苛,三三兩兩的說著話,便是皇上,也不時同皇後娘娘低語兩聲。
這種場合談論的當然不是政事,不過隨意一些家常話,多是宗親們對安哥兒的祝願,話題也不知怎的,便轉到了周嘉夢的身上。
承國公夫人陳氏先是誇了一通皇後娘娘福澤深厚,又變作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嘆道:「我們家夢兒福薄,成親這麼久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和寧王殿下兩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西郊,也不知道是不是陰氣太重,臣婦還盼著她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呢。」
自打上一次周嘉夢提出想要從西郊皇陵的行宮搬回來,卻被謝瑤光當眾給了個沒臉之後,便沒有人再提過這樁事,陳氏今日說起這話,實際上也並非有人暗中指使,只是她心疼這個小女兒,又覺得謝瑤光是個好說話的人,便想借著這個機會求求情。
謝瑤光這一次倒是沒有動怒,她輕啜一口茶,笑看周嘉夢,「寧王妃想回來?」
「臣婦……」周嘉夢自然是想點頭的,但是她不像陳氏那般單純,上一次謝瑤光說得話還言猶在耳,更何況之後蕭承和還叮嚀過她暫且不要再提此事。
猶豫了半晌之後,周嘉夢搖了搖頭,嬌羞地說道:「妾身還是跟著王爺吧。」
「你們夫妻感情倒是好。」華月飲了一杯酒,朗聲笑了笑,「我看承國公夫人也莫著急,這子嗣之事天註定。」
華月郡主向來心直口快,說這話也沒有旁的意思,可惜周嘉夢並不這麼想,還以為華月是在諷刺她是沒有子嗣的命,心中恨極,勉勉強強才擠出一個笑臉來。
一頓飯吃的是心思各異,席間蕭承和還送了一柄玉如意作為賀禮,大安人好玉,玉器也常常被作為親友之間互相贈送的禮物,但是這柄玉如意不同,它是仁德太子被立為儲君時睿宗皇帝所賜,且不說其價值連城,單就這意義來說,便顯得與眾不同。
年輕的宗親子弟不認得這是何物,但像靖國公、承國公這樣的老臣卻是一清二楚的,凌傲柏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先人遺物,大皇子恐受不住,寧王殿下這禮,重了。」
「靖國公誤會了,本王的禮,已經隨諸位宗親的一併送到了偏殿,這玉如意,卻是代先父所贈。」蕭承和站著,笑眯眯地解釋了一句。
蕭景澤看了一眼,剛要應下,卻察覺到謝瑤光拽了拽他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頭。
仁德太子死的時候蕭景澤尚未出生,當然不知道這東西,但謝瑤光看過太史令所記載的史書,心中無比明白,只是她想不通,蕭承和突然送這樣一柄玉如意,究竟是何用心?
難道他是希望皇上現在就立儲君嗎?
謝瑤光看了一眼乳娘懷中的安哥兒,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果不然,在蕭景澤以大將軍所言有禮,要他將仁德太子的遺物收回去之後,蕭承和忽然跪了下來。
「皇上可聽說過,先皇將這柄玉如意賜給先父時曾說,一朝儲君乃國運綿延之根本,臣對此話深表贊同,大皇子乃是嫡長子,按照祖制,未來不可限量,臣代先父送此物給他,也算是盼我朝有承前啟後之盛世。」
儲君之事向來都是朝堂上不可說的話題,更何況蕭景澤如今才年過二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即便是御史們也沒有上諫要求立儲君,此刻由一個閑散王爺說出來,自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宗親們議論紛紛,有人覺得皇上還年輕,大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不是立儲君的時候,也有人認為嫡長子繼承大統乃是祖制,按理來說大皇子成為儲君無可厚非。有人低聲說話,自然也有那噤聲不言語的。
凌氏和離,安陽侯府死的死,走的走,靖國公一門可以說已經成為皇後娘娘的娘家了,在這樣敏感的問題上,自然都把嘴巴閉得緊緊,一個字兒也沒有說。
華月郡主倒是想說什麼,被凌元辰眼明手快地給阻止了。
蕭承和看著分外不同地幾撥人,笑了笑,看向凌傲柏,「靖國公以為本王所言如何?」
這是逼著凌傲柏表明態度了。
沒有一個皇帝會在這個時候想立儲君,如果凌傲柏認同了他的話,那無疑是表明他們對大皇子成為儲君是支持的,皇帝陛下會怎麼想呢?會不會覺得靖國公就像睡在他床榻邊的一隻老虎,隨時會一口咬掉他的腦袋,然後把大皇子拱上帝位,就像當年支持蕭景澤一樣,然後繼續做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國公。
嘖嘖嘖,那可是手握兵權門生無數的靖國公呀,一想到蕭景澤和凌傲柏相互猜忌,反目成仇的畫面,蕭承和都快要笑出聲來。
事情自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順利,凌傲柏想都沒想,搖頭道:「儲君之事,自有皇上定奪,臣等不敢妄議。」
蕭承和有點兒失望,不過他打起精神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兒,能讓蕭景澤和凌傲柏反目固然好,可是如果不成,這件事也會成為他們之間的一根刺吧,退一萬步說,不立儲君,那可就怪不得他到時候以小兒難當大任為由,攝政為王,反正一個還沒有長牙不會說話的小兔崽子懂什麼?
可惜他小看了蕭景澤的心胸。
皇帝陛下當真是想將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培養成儲君的,他只有阿瑤一個妻子,不擔心有後宮爭寵這回事,想必在他和阿瑤的教導下,他們的孩子也必當是兄友弟恭,絕不會有同室操戈的情形。
底下的皇親國戚們看到蕭景澤不言語,還以為他在為蕭承和的大膽而惱怒,誰又能想到皇帝陛下只是在考慮如果應下來會不會被那些言官阻攔。
不過蕭景澤的心思他的枕邊人最明白不過,謝瑤光無奈地笑了笑,都說慈母多敗兒,可蕭景澤對安哥兒有多寵,她心裡再清楚不過,這皇位或許在旁人心裡重若泰山,但在蕭景澤心中,恐怕連兒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今日是大皇子的百日宴,說好了不議朝事的,好不容易運河行船無礙了,南邊新送來的貢酒,是用荔枝釀的,喜兒,去拿兩壇來,讓寧王殿下一會兒帶回去好好嘗嘗。」謝瑤光笑了笑,轉頭吩咐道,又讓珠玉將蕭承和呈上來的那柄玉如意收好。
剛剛她不想要,是希望蕭承和見好就收,不過既然他非要送,那她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來了,反正好歹也算是個值錢玩意。
一旁的華月郡主笑著埋怨道,「皇後娘娘好偏的心,有這等好酒也不想著我,都給了寧王和寧王妃,我可是要吃醋的。」
「少不了你的,給你留著呢。謝瑤光笑著說道。」
剛剛的事兒,就算是揭過去了,蕭承和若是再揪著不放,便顯得有些過於刻意了,他慣會隱忍,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淡淡的笑了笑,「華月郡主倒是巾幗不讓鬚眉,本王實在佩服。」
華月郡主撇了撇嘴,反問道,「怎麼?寧王殿下瞧不起女人喝酒嗎?」
蕭承和搖頭,「本王覺得郡主是個真性情的女中豪傑,別無他意。」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爭辯起來,謝瑤光笑著打圓場道,「一壇酒的事兒,瞧你們這說道的,也不怕長輩們笑話。」
長公主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說道,「我看華月這脾氣這輩子是改不了了,爭強好勝的,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謝瑤光故意調侃,「那我可得跟三舅好好說一說,看他能不能讓郡主把這脾氣改一改。」
幾個人三言兩語又搶了蕭承和說話的主動權,緊接著,迅速將話題又轉移到了今天的主人公安哥兒身上,蕭承和又沒有養過孩子,自然是插不進這個話題中了。
他悻悻然的不再答話,而是將目光落在了蕭景澤的身上,皇帝陛下的神情落在他眼中,極像是在思索什麼對策,蕭承和笑笑,讓這些人再猖狂猖狂吧,畢竟這樣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