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想都不要想！我是決計不會讓你去冒險的！」柳氏怒道，而一旁林璃也皺眉，「父親，我雖然未曾上過戰場，也記得父親小時候的教導——窮寇莫追。那北辰澈畢竟是辰國的皇子，身邊又怎麼會沒有人保護？為了抓他一人而冒險的話，實在不值得。」

「父親此次一役的謀算已經讓他亂了陣腳，他此時知道中計又怎麼會不多加防範呢？」她低聲勸慰，然而說著說著神色卻漸漸變了，最終停住了勸說的話，抬頭看向林雲霄，半響才道：「這些事情女兒能夠想到，父親自然不會忽視的……」

她雙唇微微顫抖，「父親安排了一路伏兵，以防萬一？」

而那路伏兵，不用說，自然是葉槭！

林璃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此時看向林雲霄，半響才低聲道：「父親可知道葉槭的身份？」

林雲霄本來神色還有些倦怠，這會兒聽到林璃的話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神帶著銳利之色看向了自己的女兒。他審視了林璃片刻，然後才對柳氏擺擺手道：「你去休息吧，我這裡讓阿璃照顧就好。」

柳氏心知這對父女怕是要討論一些有關葉槭和林璃婚事的事情，加之林璃之前那句突如其來的「葉槭的身份」的話，她明白怕是之後這兩人的對話不適合她聽到，林雲霄這才讓她避開。

柳氏的心中隱約有些傷感，然而更多的卻是不安。

葉槭，她原以為只是葉家一個普普通通的後背，有些能力和本事，然而按照如今來看，怕是他的身份也是有些不簡單的。

她滿懷心事離開，而屋裡林璃起身給林雲霄倒了一杯溫水，看著他喝下神色略微好了些，這才又低聲重複了之前的話。

「父親可知道葉槭的身份？」

林雲霄眉頭皺起，此時沒有回答林璃的疑問，反而反問道：「阿璃知道葉槭的身份？」他說著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你與葉槭之間，難道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

「看起來，父親大約也猜測到了一二。」林璃微微蹙眉，「父親難道沒有想過，若是葉槭在父親手下出了事的話，今上，還有太后那裡……」

「你想回答我的問題，阿璃！」本來斜靠在床頭的林雲霄卻是猛然坐直了身子，看向林璃，一雙眼睛不怒自威，倒是讓林璃嚇了一跳，片刻之後才緩緩搖頭。「父親，葉槭待女兒極好。女兒本想著等蘄州戰事結束之後再與父親慢慢說的……他的身份也未曾向我透露，只是我隱約猜測出來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這才抬頭看向林雲霄，低聲道：「父親離京之後，京中境況一波三折，發生了不少的事情。若不是葉槭護著侯府，說不得……」

回想起當時京城之中那詭異的氣氛，加之武侯府所背負的罵名，林璃也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才又接著道：「女兒也是那時，依稀猜測到了葉槭的身份。」她說著一雙眼緊緊盯著林雲霄，「父親，他怕就是當年太后所丟失的那個兒子，今上的胞弟。」

被林璃盯著的林雲霄卻沒有露出任何震驚的神色，只是微微動容，半響才道：「與我所猜也相差不遠。」

「那父親還派他帶隊伏擊辰國敗軍，甚至讓他生擒北辰澈？」林璃忍不住驚訝，錯愕地看著林雲霄，「這本就是九死一生一般的安排，父親讓他去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只怕……」

林雲霄莫名成了辰國的駙馬，雖然京城之中那龍椅上的李尚梧依然選擇了信任武侯府，然而，若是說他全然信任林雲霄，心中沒有意思芥蒂的話，林璃卻是不信的。

若是在這種時候，葉槭出了事情，那今上心中的滔天怒火就只能由武侯府上下來承擔了。

林璃心中雖然記掛葉槭，然而也更明白這其中的輕重，也因此更加不能理解林雲霄明明猜測出了葉槭身份的關鍵，卻依然這麼做的原因。

林雲霄不可能想不到這點的啊！

而此時林雲霄看著林璃臉上的神色，半響才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笑容。

「蘄州邊境情勢緊張，難道太後會不知道？今上會不知道？」他看著林璃，抬手輕輕碰觸了下她的臉頰，低聲道：「今上為什麼在你來的時候，給葉槭配了百人隨行？」

只顧著擔心葉槭和林雲霄的林璃這會兒聞言一愣，腦海中只有林雲霄反問她的那幾句話。

是啊，蘄州邊境的情勢如此危險，太后和今上又怎麼會不知道？甚至他們出京之前，李尚梧說不得還在心中懷疑過林雲霄的忠誠，這樣說的話，在李尚梧的預計中，蘄州的情勢應該比實際上的更加危險才對。

林璃一直以為那百人隨行是為了監視她，順帶保護葉槭。或許，對葉槭也有一定的監視作用，畢竟葉槭對她的好感昭然若揭。為了武侯府，葉槭當時私下定然瞞著她做了不少的事情。那時候，林璃一心又只擔憂著京城中武侯府內的情形，以及身陷辰中的林雲霄，又怎麼可能會再深入思索這些細節。

到蘄州之後，一連串的事情讓她更是無暇顧慮其他，若不是今日林雲霄突然問起這話，林璃只怕也不會再深入去想當初李尚梧舉動背後的含義。

房間之中一片沉靜，林雲霄看著自己所看重的女兒露出沉思的神色，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閉目養神安靜地等待著林璃再一次開口。

這一等，就是許久。直到房中蠟燭發出「噼啪」的聲響，這才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林璃抬頭看向林雲霄，低聲道：「皇上想要扶植葉槭？」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得出的結論，畢竟葉槭與今上血脈相連，是再親密不過的同胞兄弟。而且葉槭如今的身份又限制了他的野心，縱然他一樣是先帝和太后的兒子，如今卻也難以再證明身份了。這樣一個兄弟，幾乎可以說是今上最為放心的人選。

而林雲霄當初成為「辰國駙馬」的那段時間裡，可能也讓李尚梧真正下定了決心——兵權還是放在自己人手中才更為穩妥。

林璃的神色在燭光之下帶著一絲陰霾，片刻之後才又沉聲道：「而父親，給了他這個機會？」

林雲霄臉上反而帶著笑容，沉聲道：「如此不是很好嗎？葉槭本就是有勇有謀之人，身邊又有今上所給的能兵強將，縱然不能順利拿下北辰澈，也絕對不會有危險的。而且半路伏擊潰敗且毫無準備的辰隊，本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這幾乎就是送軍功給葉槭了。

林璃沉默了片刻，最後才低聲道：「那回京之後，父親又該如何自處？」

「我？」林雲霄聞言發出了輕微的笑容，「以我目前的軍功，縱然武侯府不能再上一層樓，卻也不會就這麼落寞了。到時候，我急流勇退，再等幾年，教出你弟弟來，咱們武侯府自然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林璃聞言一愣，半響才露出了一絲苦笑。

「只能如此了嗎？」她低聲說，想起葉槭可能就是武侯府就此沉寂的「元兇」之一，心中頗有種複雜的感覺。她的記憶本就恢復得差不多了，自然知道這些年來林雲霄為了重振武侯府所作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