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愈發的留意林璃，甚至葉若昕請她出遊時順口問了一句，他都沒有拒絕。然而，看到有人拿那荒謬靈泉寺事情攻擊她，她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卻忍不住想要替她出頭。

那時候，葉槭就意識到他怕是動了心。因此，本來要返回蘄州的計劃，在太后和今上的挽留下就一拖再拖。

他慶幸自己留了下來，慶幸在那個時候能夠護著林璃。可就是武侯府那麼艱難的時候，林璃都沒有驚慌失措，彷彿這世上沒有她應付不來的事情一樣。

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守著她，想要保護她。

他甚至不再介意自己那複雜而又尷尬的身份，甚至在林璃遇到危機的時候忘記了掩飾。

早就知道，林璃是一個聰慧的女子，而她看破他的身份也不過是需要花費一些時候而已。

想起往事，葉槭唇角也忍不住帶上了一絲微笑，此時再看看面前的林璃，臉色比之最初見面時自然是好了不少，只是那消瘦卻一般無二。他緩緩伸手過去，試探著握著林璃溫熱的手，片刻之後才低聲道：「我只想守護你一生，只願你此生不會再為這些瑣事而傷神憂慮。我只想看你無憂無慮，只想守著你、陪著你……」

林璃心中微動，抬頭看著葉槭，許久不知道該說什麼。

父母對她很好，特別是之前重病失憶之中，薛芊對她種種愛護，林雲霄對她也是頗為信重。然而，這種來自父母的疼愛，卻跟葉槭對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不會傻到聽人說什麼就信，然而葉槭所說的話，一直以來都是他已經做過的了。

當初為了維護她所說過的言語，為了幫她而做出的那些事情，還有為了保護她而擋在她身前的背影，她都記得。這種被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寶的感覺實在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記了應答。

三月中就是萬壽節，等到二月底的時候，周邊交好的諸國或者部落就已經派來了使節團入京。辰國來的不算最早，卻也不晚。而在辰國來之前，林璃思考再三還是把北辰翼要來的消息提前告訴了林雲青。

葉槭說的沒錯，林雲青畢竟是長輩，不說別的只看比她多活這麼些年，而且還活得清楚明白，林璃一個晚輩就不應該瞎操心。這是林雲青的事情，應該她自己來選擇來定奪才是。

她只要在一旁，支持林雲青的選擇就足夠了。

這一日，辰國使節團入京，林璃正陪著林雲青在她院中翻土種花。林雲青就如同林璃小時候那般一邊給她講著那些花草的作用，一邊忙碌。林璃偶爾搭把手，等到忙得差不多了，這姑侄兩人才洗漱了一番，脫下外面罩衣坐在院中陽光下喝茶。

「這麼忙碌了一天，我心情自然就好了。」林雲青笑著說，看了眼林璃道：「你實在不必擔心我。」

林璃就笑得有些尷尬，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這會兒也不再掩飾，放下茶杯道：「姑母，那北辰翼……」她遲疑著，「若真是為了你來的……」

「他首先是辰國的王爺，其次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北辰翼。」林雲青低聲說，「阿璃，你懂嗎？」

懂！她如何不懂！

在林璃預想中，隨著辰國的使節團入京而導致的麻煩根本就沒有發生。整個京城都熱熱鬧鬧的，而這熱鬧之下，是否有著暗流涌動，就不是林璃所能夠知道的了。

不過，葉槭在武侯府養了幾天傷，等到可以勉強下床走動就匆匆離開了。而林雲霄也越來越忙，理智上林璃知道這是萬壽節各方來賀正常的忙碌，心底卻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彷彿是風雨欲來一樣。

而林雲青卻是一派的安然，在院子中栽種了不少的藥草，一直又到景宏書院放假，她這才讓人準備了馬車去接林琮和林珏回家。因為有她去的緣故，薛芊就把林璃給留在了家中。帶著她打開了正院封存著的庫房，拿著賬冊盤點裡面的東西。

「一轉眼，你也這般大了。」前面李嬤嬤開門，薛芊扭頭不舍地看了一眼林璃，「連著十五歲的生辰都沒有好好過，原本我還想多留兩年，等到你十六歲再補辦及笄禮呢，如今看來是趕不及了。」

本朝及笄禮一般都會在十五歲開始準備，若是訂婚早，就十五歲那一年辦，若是晚，也可以推遲到十六到十八歲。林璃十五歲的生辰早在蘄州大戰的時候平淡無奇地過了，那一日也不過是吃了一碗面，加了兩道菜而已。如今薛芊想起來，心裡對這個女兒倒是歉疚更多一些。

庫房的門被李嬤嬤打開，薛芊拉著林璃一起走進去，看著屋中擺放得錯落有致的各樣東西，還有堆在中間的各色箱子，饒是林璃也不由在心中咂舌。

「我出嫁的時候，正是薛家上下最為榮光的時候，當時薛家就差一步也是封侯封爵了，只可惜……」薛芊略微有些懷念，半響才搖頭道：「你打開這些個箱子看看，裡面都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這裡自然不止是薛芊當年的嫁妝，這些年來她也得了不少的好東西，也都一一分類收好了。這個庫房裡面，說白了就是她給林璃置辦的嫁妝。

林璃接過鑰匙打開，看著那一箱箱存放完好的布料，珍貴藥材、首飾等等東西，只覺得眼睛都要花了。

「娘，爹不是安排婚後我和葉槭一起去蘄州嗎？這些東西……」林璃遲疑地看著薛芊，「這些若是都給了女兒，也未免太多了。我都怕沒地方放。」

「這已經是少得了。」薛芊瞥了林璃一眼，「就算葉槭再沒本事，也總該在京城置辦一個家吧？難不成，連放這些的屋子都沒有？」

「這些都放著，也未免太可惜了吧？再說了，我知道娘疼我，這些東西留在家裡跟我帶走不還一樣？」

「自然不一樣，你啊……你下面還有阿琪呢，阿琪之後還有你弟弟，等你弟弟成親，這家裡就多了新婦，難不成我還能再偏愛你這個出嫁女不成？」薛芊捏了捏林璃的臉蛋，「平時那麼精明的一個人，這會兒倒是會給我裝傻了。」

林璃輕聲笑了下，把臉蛋從薛芊手裡救了回來，再回頭看著那些東西，半響才低聲道：「我不與母親外道，只是這些東西實在太多了。我與葉槭說不得要在蘄州待多久，我們新婚這些東西自然不好帶走。若是置辦了宅子留下，又沒人好好照顧。母親若是真心疼我，就給些實用的吧。」

「……」薛芊看著她伸手一一摸過那些東西，偷偷抹了下眼角。她自然是知道這些的，只是，若是林璃和葉槭不在京城置辦一個家就匆匆去了蘄州，那還會有回來的時候嗎？

她，真心捨不得。

「娘？」林璃半響沒得回應，回身一看見薛芊眼角紅紅的，心中一動過去摟著她的胳膊道：「娘親可是捨不得我？」她笑著依偎過去，「不然，我不嫁了？」

薛芊伸手怕了她額頭一下，「說什麼胡話呢？不嫁給葉槭，難不成你真想嫁到國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