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花弄影
「小姐.既然尋到了村子.我們便是在這住一日再行路吧.」
陸堯向陸薔薇建議到.而陸薔薇並不反駁.
心裡早已放棄了尋到趙酴未的念頭.陸薔薇埋著頭跟在陸堯身後之期盼著今日歇息了.明日就可打道回府.讓陸堯減些尋人的念頭.
可哪知陸堯見到了活人.尋趙酴未的熱情與憤怒又是冒了上來.剛至村口.見那處是站了一個打著哈欠的年輕的人向著村外走來.不由得趕忙上去要詢問.
可誰知那行路的村人晨夢沒散盡.一個不注意是直撞到了陸堯身上.
「這位兄台.」陸堯自覺是自身莽撞.趕忙退後一步.向著那年輕人作賠禮道.「這位兄台.剛才是在下失禮.若有衝撞.還請兄台見諒.」
「原諒.自是原諒了.」被撞的那青年顯然有些呆愣.粗聲粗氣應道.
陸堯是打心底了鬆了口氣.但又不敢松得太過.心想著還有正事要辦.陸堯笑笑.隨即又從身側掏出一捲軸來.小心地展開.問道：「還能叨擾兄台一下?敢問兄台.是否見過畫面上的男子?」
陸堯這次出行.除了帶上陸薔薇.還帶了四間東西隨身.一是銀兩.二是陸薔薇需要的藥方子.三是流汯劍.而四則是這一副畫得栩栩如生的畫像.
一二是治陸薔薇身上病的必須物品.三時保命所需的有效兵器.而四.也正是尋趙酴未的一件有用物.
陸薔薇悶下一聲咳嗽.緊張地在陸堯身後捏緊袖子.不得語.
對面那個年輕人瞧了一眼畫.再瞧了一眼.眸子瞬間擰了起來.不由得道：「這……這是那啥……」
心中本是壓抑著.這下聽這年輕人這麼猶豫道.陸堯不禁有些興奮起來：「兄台可認得此人?」
聽那年輕人敘訴著.陸堯就如同被天降寶物砸了腦袋.眼中儘是欣喜.精神爆棚.陸薔薇不語於後.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她從未想過茫茫天涯自己能再度尋回趙酴未.她從不奢求自己和那人能再有什麼緣分.可是……
她開始害怕了.她不時害怕陸堯會傷了趙酴未幾分.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見了趙酴未.又會傷他幾分.
「陸堯.我們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陸薔薇拽著陸堯的袖子.是開口乞求起來.而陸堯冷著臉推開她的手.毅然決然地搖著頭：「小姐.你說過.若是在連綿山處再尋不到他.我們便回陸家.可是.老天開眼.讓我們尋到了.那負情寡義之人.今次.我定會逮住他.問個清楚.」
「陸堯.」陸薔薇還要乞求.卻正見得不遠處一個少年手中拿著菜品.低頭對著面前的老爺爺笑.
一個伸手沒抓住.陸堯已經奔了過去.
那是夫君對吧.那一定是的.陸薔薇絕望想到.那少年.眉眼間笑容澄澈.腰側還掛著一墜刻在了心上好多年的薔薇墜子.
陸堯上去便是質問.卻見得那少年慌忙轉頭過來.一樣的眉眼.卻是不一樣的舉足.
幾句詢問下來.卻見那少年是一臉茫然.清純可憐的模樣一點也不似趙酴未從前那副動不動就冷臉蹙眉的冰冷模樣.陸薔薇開始懷疑自己身前站著的人是否是趙酴未.可是那腰側的薔薇墜子她是識得.那是她輕手刻的.
羊脂玉佩.白玉靜心；春風三月.花開薔薇；刻者自知.玉蘊其意；一筆一刻.一刻一心.
「我名為趙離塵.」少年笑著揮手向二人道再見.「陸姑娘.陸公子.有緣再會.」
陸堯顯然也是愣住了.內心被打擊得不清.雙手一抽抽.連身側放置在木鞘內的流汯劍都沒抽出.就放了趙酴未走.而陸薔薇拽了拽他的袖子才讓他緩過神來.
「我們走吧.」陸薔薇輕聲道.
陸堯蹙眉道：「小姐.我們已經尋到他了.我們應此刻就帶他回去.」
「還不明白嗎.」陸薔薇搖頭.「身為我夫君的趙酴未已經死了.方才我們所見的.不過只是為一山間生活的愉快少年趙離塵罷了.既然姓名已變.記憶已失.那麼他……」
「不行.」陸堯還是果斷決絕.「若是以記憶為借口.那我豈不是可用流汯劍屠天下正派滿門.再裝作失憶.那我受傷沾的血光.豈不是都這樣輕鬆得消磨全了.」
陸薔薇臉色變了.唇齒打顫.卻吐不出一個字.
「家主.我定將他帶回去.」
陸堯的心決絕一定.便是什麼也改變不了他所想.曾經陸薔薇也有這樣的一顆熱情的心.而陸堯如今的堅決意志.都是從她那兒學來的.
她勸阻不了他.
「小姐.你先歇息.」
雖是憎恨趙酴未.可陸堯畢竟還是將陸薔薇的身體放在首位.他聯繫了村長.為陸薔薇騰出了一間屋子.讓陸家主好生歇息著.
可這西水村畢竟貧窮至極.整村都沒有幾間屋子.好不容易擠出了一間.雖是環境不大好.陸薔薇還是笑著勉強接受.可屋子只能騰出一間.陸堯半天無語.決定今夜同陸薔薇一屋.不過.他睡地上便是好了.
在西水村歇息了半日.陸堯托著腮幫子照顧陸薔薇.表面無所謂.可心裡正不住地打著算盤.
夜幕臨近.心裡舒了一口氣.卻提起了一塊重石頭.陸堯溫了幾碗熱水來給陸薔薇暖手.接著讓她服了幾副葯.便命她先睡著.
陸薔薇身子不好.行路又疲憊.此刻到了比平日來舒服的地兒.見到了趙酴未.她不由得心安.見陸堯半日沒動靜.她不由得又鬆了警惕.身體一沉.便是入夢了.
陸堯坐在一旁幽著眸子.一臉沉靜.見陸薔薇是已經入夢了.便安下心來拾起流汯劍.輕推開門.隨著月色去了.
門輕得一聲關上.陸薔薇捏著身上的薄被半睜開眼.她並未睡著.臉上卻恰好有著睡著后的紅暈.她的手安靜地放在被子里.卻在陸堯掩門走後開始不住顫抖.
陸堯想要幹嘛.陸薔薇已是心知肚明了.
趙酴未現在這模樣單純至極.不但渾身毫無震懾力.且連內力的逼迫感也是毫無.那般模樣.不但是失了憶..也是失了武功.而都成了這模樣的人.還能開心愉悅地過下去.畢竟是由於有貴人相助的.
那貴人.很可能是薛月洺.
陸堯一心想講趙酴未帶回.可今晨放了他走.定然是想將酴未和月洺二人借著流汯劍的威力共同擒獲.
陸薔薇知道自己沒法讓陸堯轉意.卻知道自己現在跟著陸堯去一定會有什麼作用.
沒思量太多.陸薔薇果斷下床.拖著自己的傷體推開房門.沖入到這夜色中去.
今晨一見面之時.陸堯便是頗有心機地在趙酴未的身上撒了陸家獨門的追蹤秘粉.故而是無了蹤跡.陸堯依舊是能尋到趙酴未經過的路徑.
陸薔薇摸著夜色磕磕絆絆點地而行.牙咬著唇都是要咬出血絲來.她的武功並沒有喪失.可在這黑夜裡.她因身體原因跌倒了好久幾次.甚至是為了提速.在輕功掠樹梢過程中被樹枝絆倒.一個踉蹌.狠墜了地上.嘴裡啃下一大塊土.
趕到所在地時.正是明月當空.大片薔薇花海影在月下搖晃.陸堯正將流汯搭在趙酴未的脖頸上.流動的淺藍色光芒若成水的琉璃.在月光下敘述著自己的神奇.這把神奇的琉璃劍引來了自己悲哀的錚錚長鳴.也引來了薛月洺的啜泣聲.
「陸堯.」陸薔薇的聲音已經弱到她自己都聽不清.她在遠處一喚.擱著幾障的草叢子喚.被流汯的悲鳴與薛月洺的啜泣一攪合.陸堯自也是沒聽清.
又是咬牙覺得不妙.陸薔薇乾脆抬腳.在這劍鳴聲中.邁開步子.撩開半人高的草叢花海向前去.然而.她方才跑得急.氣才剛喘過來.力卻耗光了.陸薔薇卻又一個踉蹌.沒力氣再過去.
彎著腰勉強在這叢海中抬頭.陸薔薇遠望著流汯劍身泛起的波瀾藍光.心中滋味百千.她妄想要推開陸堯.拉回趙酴未.可她實在是沒力氣了.
月下.看不清趙酴未的神色.卻能清楚看清陸堯的手在顫抖.趙酴未頭都沒偏.是在同陸堯對視著.那把流汯還擱在他的脖子上.他僵著面龐.眼神沒有觸碰那流汯劍一次.
「薛前輩.穆先生.月洺.陳蕃.蘇師兄.武老.陸堯.亨元利貞四長老.斬魂.清來閣.衛之瀟.陸府……」被劍指著的趙離塵嘴角帶著諷刺的笑容.冷漠著開口.目光如利刺般冷盯著咬緊牙的陸堯.「還有.薔兒……」
「你……」陸堯難以置信地開口.見趙酴未的神色突然轉變.有些是不確信.
「陸堯.多謝.」趙離塵聲音沉沉.心中又想到今晨在西水村的女子.趕忙問身前人道.「薔兒呢……」
「家主她……」陸堯流汯劍一顫.不經意地在趙酴未的脖頸上劃出一口.「家主她.不會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