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高澤大人和胤公子

「洛宵！小尹！」前頭一頓厲喝。

赫連尹與韓洛宵循聲望去，一個身穿鎧甲的少年縱馬而來，年約十七八歲，風塵沾衣，卻掩不住臉上飛揚的神采。

竟然是高澤！

赫連尹的嘴巴長得大大的，這人居然能叫出他們的名字，看來是認識的呀。

說時遲那時快。

身邊的鐵騎如潮湧般分開。

鮮衣怒馬的少年漸漸而來，後邊還有一輛地調卻不失奢華的鎏雕馬車，簾帷無風自動，看樣子應該是於舟沒錯了，他的腿不方便，不可能騎馬的。

「終於找到你們了！」高澤臉色一柔，翻身下馬，「可知道韓國公多擔心你們兩么？」

「這是父王的幕僚統領軍高澤大人。」韓洛宵小聲在赫連尹耳邊說，有對高澤道：「我父王現在是否安康？」

「韓國公現在很好，就是盼著你們能立馬回去。」說著，高澤淡淡瞟了赫連尹一眼，「小尹你也真是的，一句話都不說就跑了出來，舟王剛才大怒了，現在在後邊的馬車裡，你最好是去跟他解釋解釋。」

赫連尹眉心緊皺，「我得去對他解釋？」

「是。」

「可我並不想嫁給他啊，剛才的情景，我要是不跑，以後就沒機會了。」赫連尹實話實說。

高澤面無表情，「你若不去，可就害了韓國公了，因為你，現在整個南地都在議論韓國公女兒逃婚的事情，為了韓國公的聲譽，你也應該出面去解釋一下。」

赫連尹的眉頭越皺越緊。

但最終還是向馬車的方向走去。

她在夜色下慢慢徘徊。

馬車內的人亦沒有說話，沉默得就像是沒有人在。

赫連尹嘆了一口氣，「你……舟王，你在嗎？」

一柄描金扇挑開了簾帷，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眸純粹，卻極為陰冷晦暗，「上來吧。」

赫連尹依言爬上馬車，沒人拉她一把，也沒人給她墊個小木梯，她借力爬上去，忽然發現自己體內有一股真氣在亂竄，怎麼回事？她是有武功的嗎？難道是她的前身學過武功，死後她的魂魄離開了，但是武功的功底還在，這樣一來，她是不是就可以利用她的功底成就她未來的武林高手之路呢？

赫連尹掀簾而進。

於舟盤腿閉目，手中的描金扇不疾不徐地扇著，神色輕慢而傲然。

於舟變成這麼深沉的樣子她還真不習慣了，唔了一聲，試探道：「這個……我們能商量一個事情么？」

「說來聽聽。」他身披大襟交領衣，墨發全數束進游遠冠中，輪廓丰神俊朗，神色陰暗，卻不惹人生厭，果然人長得好看就是有這種好處，什麼表情都養眼。

赫連尹微微斂眼，氣息沉下來，「我並不想跟你成婚。」

於舟未曾掀眼，「這由不得你。」

「由得。」

於舟終於掀開眼皮，長長的眼尾挑著，聲音縹緲，「這晉丹的天就要變了，你若再不加以時機擇良木而棲，那麼我告訴你，你的下場就是一堆森森白骨。」

這話是江山要易主了。

赫連尹心頭一突，從容對應，「誰說不嫁就是不識時務了？或者說，我們可以選擇結拜啊，要是你成了我的兄長，你要用兵，我們韓家軍能說個不字？」

於舟一言不發。

赫連尹又道：「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我知道舟王並不想娶我，我其實也不想嫁給舟王，我們結拜其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沒必要賠上兩個人的終身幸福，你說是不是？」

「世人都說韓國公的小女十歲就能舞刀弄槍，十三歲能百里穿楊，可惜空有一身武功，毫無墨水，現在看來，你不僅武功高強，模樣艷絕，連智慧也是不容小覷的。」

赫連尹微微一笑，「舟王過獎了。」

「現在忽然覺得，娶你比之前更加值得了。」

「別。」赫連尹阻止他，「該是你的一定是你的，不是你的莫須強求，強求也不會幸福，舟王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做這麼愚蠢的強人所難，你說是不是？況且我已心有所屬，就算嫁給你，也是一輩子活在對別人的愛慕之中，令你我都痛苦。」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么？」於舟眼中閃現殺機。

「你不會。」

「哦？你又猜到了？」

「既然你能千里迢迢到南地來聯姻，並且又選了個毫無墨水的我，證明在你心裡，我已經是你選出的最佳人選了，而你看中的壓根就不是我，而是我們韓兵的驍勇善戰，假如你殺了我，我父王一定會跟你反目成仇，到時候如果他投靠了京城的帝王，想必你們建鄴一帶的皇族就危險了。」

於舟不怒反笑，「果然很聰明，都說女子不參政，我看你倒是個個例。」

「我從小就跟父王在軍營出入，雖是女嬌娥，卻作男兒養，莫說是參政了，就是天下局勢我也能說出一二來。」這些都是韓洛宵告訴她的，韓小尹從小身邊就沒個女人照顧，奶奶死的早，媽媽也死得早，身邊就剩爺爺爸爸哥哥，又成天在軍營廝混，能不變成男人婆么？

於舟沒有說話，慢慢搖著紙扇，像是在深思。

赫連尹等了好一會，見他還是陰沉著張臉，便道：「舟王考慮得怎麼樣？」

「值得想一想，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事情的時候，天快要下暴風雪了，我看你們也沒個落腳的地方，倒不如先去我府上休息幾天？」

「你府上是在建鄴城么？」

「是。」

「那可以啊。」胤公子也在建鄴城，她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找他嘛，這樣更好，不用住環境惡劣的驛站，還有丫鬟小廝照顧呢，正合她意。

「好。」於舟淡淡應了一聲，「那就走吧，回府。」

「這個事情還得等等，我得跟我哥哥說一聲才行，要不我也把他叫進來馬車吧，我們的馬車剛被你們這些鐵騎給嚇跑去。」

他揮揮衣袖，「去吧。」

赫連尹眉開眼笑，他雖然沒答應退婚，但實際也差不多是默認了，赫連尹掀開簾帷，大聲喊遠處正在跟高澤講話的韓洛宵，「哥哥，你過來馬車這裡一趟。」

韓洛宵聽見她的話，便辭了高澤走過來，眉眼矜貴俊美，「妹妹，談得怎麼樣了？」

「沒事了，我們現在先到舟王的府邸住幾天，其他的事情，等暴風雪過去了在做打算。」

韓洛宵沉吟，眼神狐疑地看了看簾內的舟王，又看了看赫連尹，小聲道：「妹妹，你決定要嫁給舟王了？」

「恰恰相反。」赫連尹高深一笑，「我打算和他結拜。」

韓洛宵微微一愣，眼眸發亮，「妹妹，你真是聰明，這樣一來，你就不必聯姻了，而我們也不用奔波勞碌的逃走了，改明兒我們就回南地吧。」

赫連尹心中另有打算，慢悠悠道：「再看吧，等暴風雪過去再說。」

天已逐漸變成濃黑色。

狂風大作。

韓洛宵看了看天氣，點頭，「也好，暴風雪要來臨了。」

「哥哥，你上來馬車吧，現在要趕路會舟王府了。」赫連尹伸出手，打算拉他一把。

韓洛宵微微一笑，拂開她的手，「不用。」

說著縱身一躍，風流倜儻地躍上了馬車。

幾里路瞬間即到。

耳邊是馬夫趕車的聲音，忽然，馬車緩緩減速，就見馬夫斷呼一聲，「吁——！」

而後，簾帷一角被挑起，馬車態度恭敬，「舟王，胤公子在王府門口等待，是否要邀他進府。」

胤公子？！

居然這麼快就要見到哥哥了！

赫連尹眉色一喜，嫣然而笑，「舟王，你家馬夫喊你呢。」

巋然不動的於舟忽而掀開眼帘，聲音淺淡，「邀，讓他在行雲閣等我。」

赫連尹笑眯眯的說，「我能跟你一塊去嗎？」

舟王心知韓小尹仰慕胤公子，不緊不慢道：「國家大事豈是女子可以參合的？」

「偏見。」赫連尹神態自若，「我一個個小小女子就算聽了又怎麼樣？難不成我還能領兵打戰了？又或者是出賣你們把機密賣給別的國家？你放心吧，我的心是在你們這邊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將來定會有一番成就的，跟著你這明主，總是不會錯的。」

舟王搖扇的動作一怔，笑了，「哦？你是怎麼看出我是明主的？」

「妹妹，不要亂說話。」韓洛宵伸手拉赫連尹的衣角。

赫連尹搖頭，「沒事的。」

「江山事萬不可狂言。」

「好吧。」赫連尹點點頭，對舟王道：「我既然選擇相信你，那麼你在我眼裡就是明主，這是我給你的誠意，同時，我希望你也可以善待我，給我一些你的誠意。」

舟王哈哈大笑，「好一個巾幗女子，當讓不讓鬚眉啊。」

不過最終舟王還是沒讓赫連尹去行雲閣。

於是她就見不到胤公子。

為了能見上他一面，赫連尹決定去闖闖行雲閣，卻被兩個武功高強的暗影活抓了，她穿著一件男子的灰色錦袍，被兩個暗影反剪著手臂，聲音清脆，「等等等……彆扭我手，我有話要說。」

兩個暗影對視一眼，低下頭，聲音凜冽，「說！」

「是這樣的，我叫韓小尹，是舟王的好朋友，你們可以去傳告，問問他見不見我。」

「私闖行雲閣者格殺勿論！」

赫連尹臉色一變，又冷了下來，「哼，你們要是殺了我，我怕你們擔當不起，可知道我是誰嗎？」

兩個暗影沒有說話。

赫連尹側著頭，漆黑的瞳孔里印著兩個暗影的模樣，「我可是韓國公的掌上明珠韓小尹，你們未來的舟王妃，你們若是動了我，一定會引起舟韓兩兵大戰，孰生孰死，你們可要考慮清楚了啊。」

「好一張尖牙利嘴。」忽然，亭台上傳來一陣涼薄的笑聲。

兩個暗影頓時嚇了一跳，急急跪下身子，「舟王。」

只見百花龔饒的亭台里，兩位翩翩公子端坐在石桌前下棋，一白一青，青袍的用金線秀騰雲，外罩白色大氅，烏髮如墨，用瑩白的玉冠束著，面容清俊至極，是舟王不錯。

而白衣男子靜靜坐著。

赫連尹看著那人，他抬著下頜，慢慢地執起一顆黑子，從容落下……

剎那間。

四周的一切忽然暗去，因為世間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到了男子身上，那光芒太過耀眼，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攝人心魂的光華，赫連尹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雙妖氣流轉的黑眸，有一瞬間的恍惚。

雖然距離很遠很遠。

但赫連尹可以分辨出來，那白衣男子就是赫連胤無誤。

失神間，舟王已呵退兩個暗影，「你們先下去吧，讓韓千金過來亭台一敘。」

赫連尹臂上的力量一下散去，她揉了揉手臂，繞過圓拱門，進了亭台鵝軟小石路。

亭台就在眼前。

她卻走得很緩慢很緩慢，要見到古代版的阿胤了，真是激動人心的一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