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01 告密
夏拍的意外,暴露了至尊行內部的重重矛盾。
辦理完了秘色瓷的賠償,也到了謝文湛清算元兇的時候了。
這兩天,有關曾安民的資料,一一送達到董事長辦公室。很快,白汐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準備拿曾安民的親屬開刀,殺雞儆猴。
作為江南分區的總經理,曾安民在至尊行的華南市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當然,他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事。主要是,手下還有一些人的幫襯。枝枝葉葉的,滋蔓多了。自然良莠不齊。謝文湛就打算從壞的那部分入手。
這天早上,人員表就送達到了董事長辦公室。謝文湛順手批了幾個人的升遷。然後將「曾連亘」的名字從員工列表中劃去。
曾連亘,曾安民的親侄子。一個初中輟學,還有搶劫記錄的小混混。靠著親戚提拔,居然做到了至尊行江南分區人力資源部部長的位置。整天在企業內部搞什麼吃喝嫖賭。但靠著曾安民的庇佑,沒人敢拿總經理的親侄子開刀。
如今,謝文湛大筆一揮,將他革職。
上午,辭退書就下達了出去。下午,曾連亘就來董事長辦公室報到了。他還不是空手來的,提著個紫檀盒子,大搖大擺就進來了。肚子胖的呀,肉肉都快墜到地上。謝文湛尚未開口,曾連亘就畢恭畢敬,打開了盒子——
「董事長,您看,上好的沉香。孝敬您的。」
白汐尚未靠近,就聞到了清洌的香氣。
自古以來,沉香就被譽為沉檀龍麝,四大名香之首。受到歷代文人墨客和皇室貴胄的青睞。市場上,價位也居高不下。這曾連亘巴結謝文湛,一出手就這麼闊綽。而且投其所好,用的是名流最愛的香。可見這方面的功夫沒少下。
他的嘴還甜:「董事長,您是大少爺,一般的沉香。都配不上您的。我這選的是奇楠沉香。只有這種極品的沉香,才配得上您。」
說完,曾連亘還唯恐謝文湛不信,掰下來一小塊。用打火機點燃了。頓時,一股清淳的香味瀰漫了出來。這香味穿透力強,飄蕩在空中久久不會散去。就連白汐,也從未聞過如此老道的沉香之馥郁。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謝文湛終於開口了:「奇楠沉香,以穿透力,持久力著稱。是沉香之首。市場價一克一萬元。你這至少一千克,也就是一千萬元。」
「對對對!」曾連亘豎起大拇指:「董事長英明!這還是純黑的黑油格沉香!」
但下一秒,謝文湛拿過了整塊奇楠沉香。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不疾不徐地點燃了。他從沉香的底座開始燒。一下子,整個辦公室香味四溢。白汐驚呆了,曾連亘更驚呆了。但是反應過來時,謝文湛已經把整塊沉香燒光了。
「現在,它一文不值。你可以走了。」謝文湛將紫檀盒子,也扔進了垃圾桶里。仰起頭,眉眼的冷清弧度,陰鬱了整個俊美的臉龐。
一千萬,奇楠沉香。沒了。
名品之首又怎樣?!稀世珍品又怎麼樣?!他,不稀罕。
別忘了,至尊行什麼古董沒經手過。謝家大少,什麼寶貝沒擁有過。
但曾連亘這個氣得呀,肥臉紫紅紫紅的:「你!給你臉還不要臉……」但是話未說完,走進來四五個保鏢。都虎視眈眈望著曾連亘。曾連亘頓時張口結舌。卻是道:「謝文湛!你等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至尊行。
白汐心疼沉香:「文湛,你下手輕點。」
謝文湛扣住了茶蓋,語重心長道:「白汐,我跟你說過,做古玩生意,不能只看利益價值。」
白汐點了點頭。她也明白。謝文湛不用雷厲風行的行動,來鎮住收受賄賂的不良風氣。以後,指不定下屬要升遷,什麼玩意都往他這裡送。送了古董,再送毒.品,美女……別以為至尊行這樣大的企業。就能杜絕權錢交易,權色交易。
當然,辭退曾連亘只是第一步而已。不到晚上,曾連亘就被抓起來了。罪名:聚眾吸毒。出入色.情場所……當邱經理來通報的時候,謝文湛耐心地聽著公安局的報案。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嘛……他說夜店是色.情場所,你能說不是嗎?
白汐倒明白。顯然,早上開除出公司,下午公安局掀曾連亘的老底子。肯定是謝文湛打了幾通電話,與政府人員溝通下來的結果。
但是,曾連亘的入獄,也意味著謝大少與曾安民的徹底決裂。
這意味著什麼,很快,白汐就感受到了。
第二天早上,怒氣沖沖的曾安民,就衝到了董事長辦公室。要不是保鏢攔著,曾安民差點掀了桌子。但畢竟這是東家的地盤,曾安民先忍住了這口氣。等謝文湛過來的時候。他的臉上的肥肉,開始顫顫巍巍地抖起來。
白汐坐在謝文湛的身邊,這兩天,她這個臨時秘書,還真是長見識了啊。比如,昨天的沉香。再比如,今天這一尊「怒目鍾馗。」不過,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曾安民手上的清代翡翠扳指。然後,使了個法術,和扳指開始交流。
這邊,曾安民開口就是:「哎呀!董事長!你聽說了沒有?!我們的人,被公安局抓走了!」
謝文湛冷冷道:「曾連亘已經被開除了。不是至尊行的人。」
曾安民沒好氣道:「連亘他是至尊行的老人了!先不說為什麼無故開除,對待一個至尊行功臣,謝大少你是這狡兔死,走狗烹啊!」
「敵國破,謀臣亡——原來曾老也知道這個道理。那麼,曾連亘是為至尊行出謀劃策,還是勞心勞力了?」謝文湛拿出曾連亘的資料:「入職十年。什麼貢獻都沒有。也談得上功臣兩個字嗎?要這麼說來,太監還是大唐的功臣。」
這話就見水平了。
白汐知道,唐朝的宦官之禍相當嚴重。到了唐朝末期。宦官對皇帝屢行廢立,曾殺害唐憲宗、唐敬宗兩個皇帝,自行扶立穆、文、武、宣、懿、僖、昭宗等七個皇帝。李輔國,高力士,魚朝恩等大宦,加速了唐朝的滅亡。
再看看謝文湛找出來的資料——十年前,曾連亘體重120斤,小混混一個,身無分文,從蘇北老家去往上海投靠叔叔。現在,190斤。女友五年換七個。而且開的是保時捷,住的是上海黃金地段的豪宅……夜夜醉生夢死。還拿高額工資。
面對這些證據,曾安民紅了臉:「年輕人嘛!現在不知道好歹是正常的!讓他多乾乾業務,接觸生意,以後也能自學成才!」
謝文湛就更笑了:「不錯。至尊行的大多數員工,都是進入公司大門以後,才開始學習奢侈品交易管理明細。但我想,沒人會不知道22加38等於60吧。」
曾安民臉又紅了一層。他也心知肚明,侄子曾連亘的文化水平低。數學更是不好。經常算錯帳。甚至有一次,當著謝鏞的面說:「董事長,本單位有22個男人,38個女人。所以我們單位的員工一共是50人……」
當時,謝鏞只是笑笑。而他站出來道:「連亘呀,你這人是看到董事長就激動得糊塗了……」
然而,曾連亘都快四十的人了。還是一點兒文化都沒有。曾安民還試圖狡辯,但明顯沒了底氣:「大器晚成!大器晚成而已!」
「那等他在監獄里反思成材,至尊行再考慮續約。」
說完,謝文湛就轟走了曾安民。一點兒面子都沒給這位「元老」留下。
但白汐看到了曾安民那血紅的雙目,似乎要吃人似的。她明白,曾安民不會善罷甘休的。果不其然,第二天下班的時候,以曾安民為首,至尊行華南地區的二十幾名經理,部長要辭職。理由都是一個:至尊行對老員工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敢情,養著曾連亘這種飯桶。就是至尊行該背的義氣了?!
謝文湛望著滿桌的辭職報告,揉了揉太陽穴。
這些人全部辭退,至尊行起碼三年之內,都會元氣大傷。更何況,他要舉行秋拍,還要依仗著華南的勢力和北京的顧錚等人爭。如果批准了離職,那就等於自毀長城。曾安民呀曾安民,商場上的捆綁銷售這一套,倒學的挺好。
曾安民料定的是,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少東家,不敢真的大筆一揮,將這些人全部革職。
所以,以這些人才的去留作為威脅。晚上的時候,曾安民就發了一封郵件過來。提出來了自己的要求:釋放曾連亘,謝文湛道歉。
笑話,要自己道歉?謝文湛覺得,自毀長城,也比便宜了這一個老流氓要好。
於是,謝文湛拿起鋼筆,吸飽了墨水。打算一鼓作氣,將這些曾安民的「門生」和「親信」全部革職掉。大不了,他多花個幾年恢復元氣。今年不成,明年。明年不成,後年。他寧可現在虧本個幾年,也不要這些毒瘤繼續存在。
但白汐攔住了他下筆的手:「文湛。不要這樣。」
她的這一隻手,乾淨,漂亮。修長的指尖,泛著潤潤的光澤,謝文湛笑了笑,收斂起一些強勢,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卻是道:「白汐,我知道你想什麼。這一筆下去,將來我要苦個三四年。但過去了之後,就好了。」
她想的不是這個:「文湛,你其實一早就打算這麼處置曾安民,是不是?」
「不錯。」謝文湛盯著厚厚一沓辭職書。笑的卻是無奈:「這些人,口口聲聲說是至尊行的元老,功臣。其實想的就是個人的利益。一旦靠山曾安民沒了。個個都將至尊行的死活置若罔聞。跳槽的跳槽,投奔北京的投奔北京……」
「所以,你不能便宜了北京的顧錚他們,也不要讓曾安民得逞呀。」
「白汐,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曾安民離開至尊行之後,我自有手段對付他。只是,樹倒猢猻散。他的親信要離開,我也攔不住。」
白汐倒不這麼認為:「文湛,這些人大部分不是真的想離職。而是曾安民逼他們在你,還有他之間站隊。他們迫不得已,只能選擇和曾安民同流合污。來給你施加壓力。其實誰都明白,華南的至尊行,才是生意最好,待遇最好的。」
謝文湛來了興趣。白汐只是旁觀了幾天,居然能想到這些:「哦?為什麼?」
「首先,人口多,經濟發達。其次,臨近香港,澳門兩個特區。國際市場大。別看中國地方大。私人收藏家其實主要集中在上海——香港——南京這一塊。而香港還是國際貿易區,這是中國其餘地方,都比不了的市場優勢。」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繼續道:「其次。曾安民這個北京人,來到華南來做生意。只是個例而已。大部分華南的經理,部長,都是本地人。他們願意拋棄這麼好的工作待遇,再去北部地區,白手起家嗎?顯然不會願意的。」
謝文湛點了點頭:「有道理。」
白汐繼續分析道:「處理的辦法其實很簡單。擒賊先擒王。你把曾安民,先一步打垮。讓他連威脅人的資本都沒有。那不就得了。」
謝文湛抬起頭,重新打量了下白汐。從前覺得她漂亮,聰明,偶爾蕙質蘭心。現在才發現,她不是一般的聰明。什麼事情都看得透徹。於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眉宇間,一掃連續幾天的陰霾。拉過她的手,到自己懷裡:「過來。」
白汐坐在他的腿上。只聽謝文湛道:「白汐,曾安民的經濟犯罪證據。我也有掌握。但是他的罪,肯定也涉及到至尊行。到時候就是雙方都陷入泥潭……」
白汐回過頭:「那就不用他經濟犯罪的借口。找其他的借口。」
謝文湛這才反應過來,撥弄了下她耳邊的鬢髮:「白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秘密被他發現了。白汐只好坦白:「你猜對了。昨天,曾安民來鬧事。他大拇指上不是戴著一枚玉扳指嗎?那玉扳指,是清代的古物。你們在吵架,我在和那玉扳指聊天。它告訴我不少八卦……」而且,對話如下:
她隔空傳音:「扳指先生你的水頭真好。是老坑冰種翡翠吧?」
「不錯。」
「你的主人在和我丈夫吵架呢。」她說。
翡翠扳指笑了:「你丈夫和你吵架不?」
白汐很老實:「不吵,他很讓我。不過他也和別人吵架。」
「我主人和他老婆經常吵架。」說到這句時,正好曾安民在稱述「狡兔死!走狗烹!」翡翠扳指就不屑道:「哼!還有臉說別人!當初他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他老婆對他不離不棄。現在有錢了,在外麵包養女大學生……」
「什麼?!包養?」
「不錯。其實是一個叫做劉丹林的男的,給他介紹的小情人。他都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了,還搞爺孫戀。一會兒給小情人在北京買房,一會兒給小情人買鑽石,黃金。花費了不下三千萬。所以指望著至尊行再養他個十幾年呢!」
白汐被真相,深深的驚到了。劉丹林,這不是趙憲說的「顧錚的二師弟」「謝文湛的二師兄」「北京至尊行的副董事長」嗎?!
原來如此,曾安民的背後,果然牽扯到北京至尊行。
她繼續問道:「那小情人叫什麼?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從事什麼職業?」
「叫林香香。住在北京的山泉莊園。她在銀行當實習工。但是和銀行的總經理兒子看對眼了。瞞著曾安民,在外面又處對象。這還是有一次,曾安民把我丟在了林香香的房子里。我親眼看到的呢。」扳指唾罵道:「她簡直是個女支女。」
白汐也覺得氣上心頭:「我想教訓你主人和林香香,怎麼辦?」
「他這種人渣,我這種美玉,才不會認他為主人呢!我支持你教訓他!小三也別放過!對了,我告訴你,他和小三的床戲截圖和視頻在XXX郵箱,密碼是XX。他還吸過毒,吸毒的毒友Q.Q群是XXX。密碼是XX。注射用針頭在床板底下……」
於是,事情全部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