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 鳳冠
晚上七點的時候,謝思思才來到謝家別墅。
這邊,謝文湛打過幾個電話催她。但謝思思醒酒用了一段時間,又把徐卿卿送走了以後,才過來看哥哥和白汐。
一進門,她先看到打扮端莊的白汐。她今天穿戴的已經很不錯,但是和白汐優雅的玫紅旗袍相比,卻還是遜色了點。更惹人注目的是,白汐流瀑一樣的利落烏髮,俏生生地披在肩頭。宛然透露出端莊的名媛氣派。
白汐還算熱情的,上回謝思思在秘色瓷事件中幫了她的大忙。所以她想藉此為契機,和謝思思處好關係。畢竟將來一家人嘛。於是過來挽住謝思思的手:「思思,你可算來了。你哥和我,都等了你老半天了。」
謝思思沒有推辭,也說笑著和她一道走進了裡屋。
傭人拿過包。謝思思就坐在了靠大理石桌的圈椅上。別小看了這一把圈椅。它是半圓的坐面、微彎的搭腦設計。這個造型源於唐代的月牙凳,而圈背連著扶手,從高到低一順而下,臂膀依著扶手的時候,會讓客人感到特別舒適。
不僅是這一把圈椅,這會客大廳的布置,也十分有講究的。
兩個短沙發與一個紫檀木茶几靠放東牆。矮沙發後面,還有一座十二扇落地紫檀剔紅山水五福捧壽扇折屏。這巨大的落地屏風,與南面的長沙發形成曲尺形,又與靠西牆的紅木書桌形成錯落。這樣的布置手筆。為的是營造麯水有情的風水格局,並且藏風納氣。這樣,謝家的財氣就源源不斷了。而設計者,正是她的父親謝鏞。
但是,有了這個白汐,家運是否還會一帆風順下去呢?
當然,謝思思今天不是來為難白汐的。只是來看看哥哥和白汐過得好不好。於是說笑著開了宴,添酒,閑聊。席間,白汐談笑自如,時不時望一眼謝文湛。兩個人甜蜜對視,滿滿是情意。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對才子佳人。
白汐喝下一杯酒:「思思,聽說你有意去法國讀博士?」
「對。」她是有這個打算的。學藝術的,本國的國畫,國粹學好還不夠。將來要能搞設計,搞藝術品創作,還得吸收外國的藝術精華。所以,從中央美院研究生畢業以後,她就有打算出國留學:「暫定了巴黎美術學院。」
白汐略羨慕:「我還沒去過法國。」倒是在英國呆過幾十年。
謝思思笑了:「巴黎美術學院是全世界排行前三的藝術學院。要去那裡學習,畢業可難著呢。」
謝文湛這時候拿出了哥哥的架子,囑咐道:「思思,要去法國可以。先把法語學好。」
「哥哥就會笑話我。」謝思思臉紅了。
不是誰都像自家哥哥這麼聰明,年紀輕輕,精通七八門外語的。
白汐拉過她的手:「別聽文湛瞎說,藝術才沒有國界。」
是啊。藝術沒有國界。但是,她想:愛情,會不會要分種類呢?但,白汐今晚這麼熱情。她也不好拂了哥哥的面子。於是也道:「說得對。好的藝術品,那就是金子。誰都會肯定它的價值。」笑容,卻漸漸勉強起來。
吃過飯後。白汐先上了樓去洗澡。謝文湛留了下來。眼看白汐走了,謝思思才說正經事:「哥。你的夏拍……沒事吧?」
「沒事,替我向爸問聲好。」
謝思思記下了:「曾安民的事情,爸爸前幾日就知道了。他只說了句有些人,太倚老賣老了。看樣子,也是不滿曾安民很久了。」
謝文湛倒是很冷靜:「思思,你不用來安慰我。我直接把爸的人,弄進了局子里。爸嘴上為了主持公道,當然要替我說話。但他也是個重情義的人,像我這樣先斬後奏。難免心裡不舒服。好在爸的目光長遠,所以才不跟我計較。」
謝思思這才放心,又問道:「白汐她……」
謝文湛難得露出會心的笑:「秋拍辦完了后,我們打算結婚。」
謝思思吃了一驚,想說什麼,謝文湛已經開了口:「思思,白汐她是個很好的人。你如果放下成見,和她多相處相處。會學到很多東西。」
她點了點頭。
她這個哥哥啊,從來沒有誇過什麼人。只有提及白汐的時候,讚美之詞溢於言表。但是,她也不明白了,白汐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好么?蘭心蕙質,她怎麼覺得白汐衝動用事的時候比較多。氣質高貴,好像只有謝文湛這麼認為……
送走了謝思思,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當謝文湛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時候,白汐已經沉睡的跟死豬一樣。到了北京,她的日夜生物鐘就不太規律。眼看今晚的親昵也不能得逞了,於是謝文湛吻了吻她的臉龐,掖好被子也躺下了。
第二天早起,白汐又去了大嶼山,尋找李老六的消息。但是無功而返。而那李浩再次看到她,氣不打一處來:「臭娘們,耍個破碗糊弄人!」
她呵呵了:沒眼光你還怪我?!
放棄了李老六這條線。接著,白汐又去了中國國家博物館尋找線索。這一次,她的目標是定陵的鳳冠。
1957年,定陵被挖掘后。出土了一頂明孝靖皇后的鳳冠。它的帽胎用用漆竹紮成,面料是絲帛。前部飾有9條金龍,口銜珠滴,下有8隻點翠金鳳,後部也有一金鳳,共9龍9鳳。共嵌未經加工的天然紅寶石100餘粒,珍珠5000餘顆。
這一頂鳳冠一出土就被冠以了國寶的美譽。後來被中博拿走。倒是完整保存。
這也是,定陵的出土文物中,最幸運的文物了。算是中國鳳冠之最。
來到中國博物館。很快,白汐就見到了鳳冠。鳳冠待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四十多年了。過得還算舒適。比那些定陵地下的文物,少了一份滄桑。多了一份雍容華貴。
談到童賓的瓷器,鳳冠仔細想了想:「唔,我記起來了。皇後娘娘是有一隻童賓的碗。但是那隻碗,已經在十年浩劫中打碎了。」
「什麼?!」
「你別吃驚……那李老六,捲鋪蓋走人的時候,剛走到大門口,就被紅衛兵攔下來了。紅衛兵說,他是保護封建主義的走狗。是右.派份子。所以把他打了一頓,而那一隻童賓的碗。也在一片混亂中碎掉了。後來就被扔了。」
白汐無語。按了按太陽穴:「那,童賓還有其他的瓷器傳世嗎?」
「有。」鳳冠道:「童賓還燒了一隻梅瓶,上面畫了鄭貴妃的倩容。」
「鄭貴妃的……倩容?」
「不錯。鄭貴妃很受萬曆皇帝的喜愛。但她有時候要回家省親,怕萬曆皇帝思念她。就跟萬曆說了,讓御窯廠燒那一批角先生的時候,不妨再燒一隻梅瓶,上面畫上她的樣子。這樣,萬曆皇帝想她的時候,就能聊以慰藉了。」
白汐冷笑道:「這兩個人,倒是情深意重啊。」
「萬曆皇帝的權力……被他的老師張居正,凌馭架空了許多年。里裡外外的人,都說他的天下,是內閣首輔張居正在治理……所以……萬曆皇帝有的時候很自卑。而鄭貴妃,是他的知音人。但是,這個女人,卻是個紅顏禍水。」
鳳冠沒說下去了。想必,再怎麼不滿意鄭貴妃,死者已矣。也不必多加褒貶。
「那,梅瓶後來去了哪裡?」
「和鄭貴妃安葬在一處。鄭貴妃墓是明十三陵里七座妃子墓其一,地址在萬娘墳村以南約1公里處的銀錢泉山上。但是已經被盜。」
白汐點了點頭,眼看時間不早了。就告別了鳳冠,打算明天再去鄭貴妃墓處找線索。
當她回到別墅的時候,謝文湛還沒有下班。管家告訴她:「大少爺一個小時之後回來。」
她點了點頭,先吃了點東西。然後回房去睡一覺。哪知道一推開門。卻發現屋子裡多了許多擺設。桌上,多了一整套的紫砂壺。一套英國皇家骨瓷咖啡茶具。壁爐上,掛著模里西斯部落的祭祀面具,還掛了一幅大尺度的裸.女畫。
其餘的不說了,這,這裸.女畫……踏馬的,她實在不喜歡。
一個小時后,謝文湛果然回來了。進了房間,只見白汐坐在桌邊,盯著牆壁上的一幅畫發獃。手邊還放著一隻骨瓷盞。這些藝術品,都是管家從謝家庫房裡翻出來的。用來裝飾他們的「新房」。但白汐的眉頭卻蹙著,看樣子不高興。
他走了過去,問道:「怎麼了?」
「文湛,把這一幅畫拿走。」白汐沒好氣道:「掛一幅裸的圖成何體統?」
謝文湛笑了。這一幅畫是義大利畫家莫迪利亞尼的《側卧的裸.女》。一個億拍下來的。用古代人的眼光來看,的確太暴露了。於是笑道:「那好。我讓他們換一副中國的山水畫過來……對了,近代的國畫大師,你喜歡誰的作品?」
「李叔同。」她交疊著手臂,枕下了:「要不然,你來畫也可以。」
窗邊風大,謝文湛當然不會讓她受凍。於是把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蓋上了被子。又將牆壁上的那一副裸女畫撤了下來。不巧的是,北京這邊的庫藏,沒怎麼收錄李叔同的作品。既然如此,那他就自己來畫一幅畫,寬她的心。
下筆,開墨。濃墨薈萃,他畫的不久。卻很用心。
畫完了,白汐過來看了看。一眼就看出他的畫風類似清初畫家石濤。山的氣勢磅礴,水的靈氣淼淼。墨色變化繁多,如水如霧。卻濃妝淡抹,相得益彰。好像山山水水的靈氣,都在他的胸襟之中。這畫工,顯然已經爐火純青。
她見過石濤的畫。晚年用筆縱肆,墨法淋漓,格法多變。但也正因為格法多變,所以後人難以模仿。如今的國畫大師,都沒幾個有石濤的功底。再往前推一百年。也就張大千能與之媲美。沒想到,謝文湛也是箇中好手。
雖然,還不如張大千那般的縱橫汪洋。但也惟妙惟肖了。於是,她笑了:「你怎麼什麼都會?」
「跟父親學的。」
「簡直太厲害了。」她真心讚歎道:「程璋也就比你畫的稍微好一點。」
謝文湛不滿意了:「程璋的國畫有多好?」
「嗯……比你稍微好那麼一點……噯?!你幹嘛!」話沒說完,謝文湛已經打橫抱起了她。然後扔到了床上,自己也壓了上來。
「文湛,有事好商量……」
但謝文湛卻吃味了。親手畫畫,為的是討她的歡心。白汐卻煞風景地講到了程璋。對,程璋很好……但白汐是他的女人。想到這裡,他的動作也不輕柔了。在她的欲拒還迎中,進入了她的身子。引得白汐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作為反抗。
「嗯……文湛,你慢點……啊……」她銷.魂地叫著。卻催得男人越發大動作起來。每一下,彷彿都要把她的靈魂頂出竅。
「白汐,」他握住她的身子,又硬,又強道:「不要離開我。」
她已經完全沉溺在他的溫柔當中:「好,不離開你……嗚嗚……你輕點……啊!——」她仰頭,一聲尖叫。從身.下,到心裡。都完全被他的熱情所融化了。接著,男人的吻,從她的肚子上滑下去。一直滑到她最深的地方……
一夜繾綣,白汐也記不得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還是昏過去的。
第二天晌午,白汐才懶洋洋地爬起來。這個時間點,謝文湛已經出門了。他臨走前,叫過自己起床。被她揮手打發走了。實在是……謝文湛一主動起來,她就吃不消。但男人的發.情實在無規律可循。唯一的領悟是,她提到程璋,他就不正經。
所以,這到底有什麼聯繫嗎?
白汐不去想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然後,懶懶散散地爬了起來。今天,她還要再去鄭貴妃墓,找一找童賓文物的下落呢。
但是今年的好運氣,彷彿用完了似的。
去到鄭貴妃墓,方才曉得鄭貴妃的墓已經被盜一空。整個墓冢裡面,除了一個方碑座。其他再也沒有什麼了。整個都空空蕩蕩的。
據當地老人講,鄭貴妃墓解放前就是這樣的了。墓的後部有一個盜洞。也不知道哪個年代打的。直通地宮券頂。60年代時還有人進入墓內,據說僅剩有石供器。如今,連爛石頭都被人搬走了。真的是什麼也不!剩!下!
白汐鬱悶了,好不容易尋找到的線索。又要斷了。
她抱著最後的希望,向萬娘墳村的村民打聽消息。但是人人都說,不知道誰盜掘了古墓。
到了傍晚的時候,她失望地往回走。這時候,謝文湛打了個電話來:「白汐,晚上顧師兄過來吃飯。你如果不願意見他的話,不如晚點回來。」
「顧錚和你吃飯?」她驚訝了:「黃鼠狼給雞拜年?需不需要我來保護你?!」
謝文湛笑了:「怎麼會。我和顧師兄,雖然在商場上是死對頭。但他畢竟是爸的弟子,面子總要給我這個少東家的。」
「那好。」她看了下時間:「那我晚點回去。」
掛了謝文湛的電話,她才走了幾步。鈴聲又響起來了。卻是個陌生的來電:「喂?」
「喂?白小姐嗎?我是徐卿卿。」
她笑得勉強:「徐小姐,好久不聯繫了。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什麼,聽說你和謝師兄一起來北京了。想和你聊聊。」
白汐覺得,彼此沒什麼好聊的。但正好,她需要晚點回去。不如賣徐卿卿一點面子——無名指屈起,十二面切工的鑽石摩挲著皮膚——
看在徐卿卿還了戒指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