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攔路截殺
立即有五個暗衛攔住了楚葯的去路,兩個直奔楚墨醉而來,楚墨醉冷冷盯著雲端,仿似要將雲端的模樣緊緊記在心中,死也不會忘記她,更不會放過她。
這樣的眼神雲端見過很多,反而激起了好勝心,一揚手,兩枚暗器直取楚墨醉雙眼,楚葯長劍揮過,叮叮兩聲脆響,暗器落地,一個暗衛的長劍卻刺入了楚葯腰側,鮮紅的液體噴洒出來,染紅了黑色的土壤,也染紅了楚墨醉琥珀色的雙眸——
楚葯長臂一伸,將楚墨醉撈進自己懷裡,舉劍擊退一個暗衛的襲擊,另一個暗衛的劍卻毫不留情刺入他肩胛。
「葯葯——」
楚墨醉無聲呢喃,晶瑩的淚滑落眼眶,順著臉頰落到楚葯脖頸,楚葯渾身一抖,臉上卻依舊是一派木無表情,楚墨醉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乖乖靠在楚葯懷裡不給他添亂,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渾身的血液叫囂著要衝破血管,然而他卻只能無能的靠在楚葯懷中任他為自己擋刀擋劍。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的死亡,或許是蘇荇,或許是蘇荇的某個妃子,抑或是某個大易的朝臣,但他的死亡都該是無聲而唯美的,一杯毒酒,在他知道或不知道的情況,被他輕鬆喝進肚中,在他咬牙忍受穿腸毒藥時,他可以很輕鬆很嫵媚的對楚葯笑,「葯葯,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出去找個好姑娘生個好兒子,如果有下輩子。我做你哥哥,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他從沒想到他的死亡會如此的血腥,還搭進去楚葯的性命——
「照顧你,保護你——」
「你說什麼?」
「葯葯——」
「當——」
楚葯渾身壓力一輕,抱著楚墨醉躍出包圍圈,玄九冰寒的聲音響起,「大庭廣眾之下追殺朝廷命官,皇後娘娘好威風!」
雲端一瞬不瞬盯著玄九。她之所以會動手。是算好了玄九不在,他手下那批暗衛就算髮現了自己誅殺楚墨醉也不敢伸手來管,而等蘇荇得到消息派人趕來,楚墨醉必然已經死了。想不到玄九竟在這節骨眼趕了回來——
雲端一揮手。暗衛瞬間隱去身形。「本宮不過試試楚大人侍衛的身手,倒是比不了玄總管威風,大庭廣眾之下便敢高聲呵斥本宮」。
「娘娘不必狡辭爭辯。是非曲折,皇上自有公斷,」玄九說完不再理她,上前去扶楚葯,「還能不能走?」
楚葯避開,面無表情,「不必勞煩玄總管」。
玄九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伸手在玄九身上點了幾點,替他止了血,「來人,尋個軟轎來」。
軟轎很快到了,楚墨醉扶著楚葯上了轎,自己默不作聲跟在一旁,神色從所未有的肅穆,蘇荇急急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楚墨醉,怔了怔方上前問道,「楚葯怎麼樣?」
楚墨醉抬頭看了他一眼,蘇荇卻覺得他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那一眼輕飄的仿似天邊流雲,了無痕迹。
「墨醉?」
「沒事,皇上請回」。
少年的脊背挺的筆直,那是屬於一代帝王的驕傲,即便這個帝王已親手將江山送到了他人手上——
在趕來的途中,蘇荇未必沒有猜測這一切不過是楚墨醉玩的一個把戲,激怒雲端,好叫她惹下禍事,好叫他厭棄她,可如今少年沉靜的眉眼、筆直的脊背突然就打消了蘇荇所有的猶疑,驕傲的少年啊,一如當初那個驕傲的少女,不會屑於玩這樣的小把戲,更不會容許他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墨醉——」
楚墨醉頓了頓,到底沒甩開蘇荇的手,蘇荇一用力將他輕輕擁入懷中,唇蜻蜓點水般擦過他烏鴉鴉的發,「墨醉,我不會再讓人如此欺辱於你」。
楚墨醉僵著身子,沉默,蘇荇吐了口氣,放開他,「快去太醫院,楚葯的傷勢耽擱不得」。
「……墨醉,你總有一天會後悔你今天的選擇」。
楚墨醉聽到自己弔兒郎當的說著不會,永遠不會,於是那個美麗雍華的女子憐憫的笑了,笑的他幾乎想一巴掌甩過去,打掉她那副自以為是的笑容,然不等他動手,女子已轉身離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無上的皇權和天底下最尊貴的血液帶給你的究竟是什麼,沒了他們,你,什麼也不是——」
楚墨醉看到自己百無聊賴的玩著杯蓋,他在想,沒了那無上的皇權,沒了那所謂最尊貴的血液,他才是他,楚墨醉,而不是西楚的皇帝,他傾盡所有,搏的不過是一顆真心,輸了,是他無能,但至少他不用在這冰冷的皇宮用一輩子來想,如果他放棄了這一切,會不會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墨醉,你總有一天會後悔,後悔,後悔……」
後悔嗎,他問自己,他無數次跟楚葯說自己沒有後悔,更多的卻是說給自己聽,恐怕,在得知那個美麗雍華的女子跳下宮牆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吧,他安排好了一切,不會叫他的子民經戰亂之苦,不會叫他的親人流離失所,他想不到,她會以那樣一種決絕的方式來昭示他的愚蠢——
他對母妃的印象早已模糊,只隱約記得那個一個美麗卻滿是怨恨的婦人,她一輩子做的最大的好事就是將楚葯送到了他身邊,身上流淌著與他一般無二,天底下最尊貴血液的楚葯——
那些陳年的骯髒事,他知道的不多,也不想知道,大約就是楚葯的母親乃是他的父皇心血來潮之下偶然臨幸的一個宮婢,這個宮婢怕自己無法在這糜爛的深宮養活楚葯,便求到了他母妃頭上,自己隨後懸了梁,然他的母妃卻很是創意的將楚葯培養成了一個頂尖的殺手兼暗衛,她要讓那個負她一生的人的兒子給她的兒子為奴為婢一輩子!
時到如今,楚墨醉依舊搞不清楚他母妃的大腦迴路,估計他母妃自己也不大搞的清楚,所以,她瘋了,開始瘋狂的折磨他和楚葯,救他們出苦海的是那個美麗雍華的女子,那個決絕跳下宮牆的女子——
他尤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自己的驚艷和莫名的淚水,那雙閱盡世情的美麗眼睛淡然而悲憫的看著他,他突然就覺得委屈,他被母妃百般折磨侮辱時也沒有感覺到過的委屈,於是淚水便再也止不住,她俯身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髮,牽著他的手,帶著他走出了那個陰冷的宮殿,也走出了他苦難的童年……
他的一切都是她給他的,他想他是感激她的,只是那樣高傲而冷淡的性子,卻無法讓他親近起來,那一瞬間的憐憫彷彿天外流星轉瞬即逝,她扶著他一步步走過來,最終走向了那無上的寶座,他從未想過吞噬她性命的不是那泥沼中的皇宮,卻是他這個欠她最多的「兒子」——
「主子,醒醒——」
楚墨醉慢睜開眼睛,雙瞳卻依舊渙散,清澈的淚水一滴滴打在楚葯手背,楚葯面無表情開口,「主子,我要殺了鄧樂兮」。
楚墨醉嗚咽一聲,蜷縮進楚葯懷中,葯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後悔放棄一切來到這深宮之中了,但我從沒想過要逼死母后,要置你於險境,不想的……
楚墨醉蜷在楚葯懷中無聲流淚時,未朝華正痴痴看著蘇凰歌無憂的睡顏,他們走出了那片大山,到了城市,他可以給她買最好吃的飯菜,給她買最上等的衣服,給她請最好的大夫,可是,他也知道了江流幾乎挖穿了岐山,挖出了當初她沉睡的山穴,也挖斷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絲可能——
一路走來,他不是沒有想過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也曾偷偷想出了無數個穩妥的法子,可這無數個穩妥的法子只建立在無人知曉的基礎上,可現在——
未朝華突然就明白了蘇荇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寧願讓蘇凰歌誤會、厭恨他也要奪取這個天下的心思,如果這時候坐在御座上的那個人是他,他就不必苦惱怎麼才能留住她了吧?
床上的蘇凰歌動了動睜開眼睛,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鳳陽哥哥,你為什麼傷心?」
未朝華沒料到她會突然醒過來,勉強笑了笑,「沒事」。
「你在傷心」。
未朝華心頭一痛,手已先於腦子動了,將蘇凰歌緊緊擁入懷中,「安安,我不在你身邊了,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蘇凰歌驚慌起來,「鳳陽哥哥,你不要我了?」
「不是——」
「你騙人!你不要我了!那些人說我是傻子,你不要我了!」
沒了記憶的蘇凰歌對這個世界懵懂無知如幼童,思維卻依舊敏捷,更沒有變作惹人愛憐的嬌花一朵,此時雖驚慌,臉上瞧著卻是一派冷靜冷漠,有一瞬間,未朝華幾乎以為是過去的蘇凰歌又回來了,恍了恍神才柔聲安慰道,「我怎麼會不要你,別聽那些人胡說」。
蘇小白略鬆了口氣,這才委屈起來,語無倫次的指責,「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嫌棄我是傻子,他們說我是傻子……」。
未朝華拿起當年哄小妹睡覺的耐心加精力半天才勉勉強強哄住了,柔聲問道,「餓了沒有?」
「我要吃雞腿!」
蘇凰歌回答的又快又乾脆,帶著幾分雀躍,未朝華幾乎懷疑剛剛那一番口舌都是浮夢一場。
蘇凰歌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將白嫩嫩的手掌送到未朝華面前,「我要吃五個!」
未朝華,「……」
其實他剛剛就應該用雞腿來哄她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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