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物是人非1

117.物是人非1

姜南澤不知何時就站到小離的身後,生生死死里走過幾遭,面對死亡,他有痛恨,他有冷漠,但更多的是接受現實。

遲早有這一日,除了接受,他難道還會有更好的辦法嗎?

事實擺在眼前,他無能為力,沒有任何辦法。

他抬起衣袖擦拭小離臉上的淚,自那年她做過引產手術之後,他再未見過小離哭泣。

她是他短暫一生里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子。

因為他,韓小離今日又傷心落淚。

他自己何嘗不傷心?

為了讓她不再傷心,姜南澤將自己的傷心通通隱藏,偽裝自己對一切都無所謂。

「我們在集中營的時候,每天都有人因為各種原因不停死去。早上說過話的人,到了晚上,就不見蹤影,生命如草芥,我又算什麼?」

小離的眼中很快就沒有淚,她收拾起方才短暫的脆弱,調動出往常堅強,準備好迎接一切苦難。

「我不管你是螻蟻還是草芥,我都要你好好活著。難道螻蟻和草芥,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嗎?你認真吃藥,認真配合醫生的治療,蔡醫生說有希望,一定不是空口白話,如果蔡醫生治不好,我們就再回去找羅伯特,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我就不信會有治不了的病。」

姜南澤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我認真吃藥,也認真治療,你讓我回去找羅伯特,我也立刻回去。」

小離警惕地問:「什麼事?」

「結婚!」

小離松下一口氣,飛快地答應他:「好,我們馬上就結婚,過兩天,不,明天我們就結婚,今天我就去準備。」

她整個人已奔出兩步,還是被姜南澤拉住。

因為身上沒有力氣,他的身子被小離踉蹌著往前帶出幾步。

「不是和我結婚,我要你和他結婚。」

小離凝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海洋一般深不可測。

她一瞬間惶神:「他是誰?」

「你知道他是誰。」身體里的熱血,倒流入冰冷的軟管之中,姜南澤的心也在流血,他忍著痛,笑著說,「我死了,我去了,別人照顧你,我不放心,他照顧你,我放心。」

小離猛烈的搖頭。

「我不要!我不要!」

他突然抬起雙手,從兩側按住她的腦袋,制止她的反對。

「你不要,可我也不要你一個人無依無靠。我要的是你長命百歲,要的是你平安快樂,要的是你子孫滿堂,要的是你傷心的時候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快樂的時候有個人可以共同分享,遇到困難的時候有個人可以幫你解決,遇到危險的時候有個人會出來捨命救你。我沒有時間等待一個符合這些條件的新人出現,你和十一哥結婚,我死掉也就瞑目了。」

鮮紅的血倒流了半米多長的軟管,小離還是固執著:「我不!」

姜南澤急劇地喘息著:「你想我死了也不得安寧嗎?」

小離推開他,他的手墜下去,血液混合著藥水,慢慢流回體內。

「我陪你去死,我難道還怕死嗎?」

姜南澤的臉色變得通紅,他明明虛弱地連站立都成問題,可這一次說出來的話,又凶又有力。

「你如果陪我去死,我做了鬼都不會原諒你。」

姜南澤對她兇狠狠,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的眼中布滿血絲,小離不敢再說一句話。

他的身體顫顫巍巍,立在她面前,隨時都有轟然倒地的可能。

小離伸手,想要扶他,他硬生生地揮開她:「如果你不答應我這件事情,那麼你現在就離開,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姜南澤,你瘋了嗎?我將來的人生,我自己會選擇,你為什麼要逼我?」

「你說的對,我沒有任何權利過問你的將來,所以你同樣也沒有權利過問我的身體,我的將來。」姜南澤伸手向門外一指,「我現在就請你離開,你走吧!」

小離道理講不過他,就乾脆不講道理。

「我如果不走呢?」

「你如果不走,我當然不能將你怎樣。」

他話音未落,已拔下手上的針,鮮血一股一股從針孔湧出,頃刻間流了一地。

小離忙喊:「護士,護士。」

護士和護工一起趕來,姜南澤同樣拒絕他們的碰觸。

小離在旁看著,急出一身汗,不得不向他喊道:「好,我和他結婚,等你折騰死你自己之後,我就和他結婚。我會長命百歲,我會子孫滿堂,現在你可以治病了嗎?」

姜南澤現在說不可以也無濟於事,因為虛弱,他敵不過護士的力氣,被硬按回床上。

蔡醫生給他加了一針安定情緒的藥物,等他睡熟之後,小離才離開。

她要去的地方是藻園。

藻園的門房,沒有了老盧,頂替老盧位置的是一個二十多歲年紀的瘦高個兒青年人,人稱小張哥。

小離到藻園的時候,門房裡的幾個人正在分吃一隻大西瓜,因為小張哥是新來的人,所以最先出面應對。

小張哥不認得小離,見她衣著普通,往日對人的謙虛立時收回七分,拍著肚皮,大著嗓門問她:「你是哪一位?」

「我姓韓,我來找程先生。」

小離去碼頭找過程易,何沖說程易可能在藻園,她才從碼頭趕過來。

整個永州,她最不願意出現的地方,就是藻園。

小張哥道:「程先生不在,而且我們沒有接到消息,說今日會有位小姐拜訪,你有名帖嗎?「

小離道:「沒有。」

小張哥靠著親戚關係混進藻園的日子不久,因此還沒能夠練出分寸,聽說小離沒有名帖,又因他著急回室內避暑,就想快些打發小離。

「沒有名帖就不要說話,若是人人都能進藻園的大門,門檻早就被踏破,哎哎哎,你張望什麼?快些走吧,沒工夫跟你白啰嗦。」

門房裡的人,小離看不太清楚。

酷熱的天氣里,小離也煩躁,但她還是不得不耐下性子問小張哥:「老盧在嗎?」

「什麼老盧不老盧,你以為編幾個熟人我就能讓你進?快走快走,別站在這裡礙事,上頭看到了,我們難做。」

小張哥轉身回了門房,繼續啃他的沙甜大西瓜。

小離站在鐵門外,沒想到今日想進藻園的大門,跟當年一樣艱難。

她方才往門房裡面張望,總有一兩個人能夠認出她。

難道是程易不想見她,所以故意吩咐人攔她?

她想不明白,心裡又實在擔心姜南澤,就在大毒日頭底下站著等,希望能夠碰到一兩個熟人,問清楚程易在不在。

石久辦完公事,乘車回藻園。

汽車駛近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喊停車。

他趴在滾燙的車窗上往外望,強烈的陽光照得玻璃反光,他還以為自己眼花,努力看了好一會兒,才敢確定站在台階上的人,真的是韓小離。

他幾步就從車上蹦到小離面前,興高采烈地抓住她:「韓小姐!真的是你!你總算回來了!」

小離從沒見過石久對自己如此熱情。

石久抓住她,就像抓住在逃的罪犯。

小離見到熟人,尷尬地點下頭。

她想分辯說自己不是回來,她今天到這個地方,是以一個客人的身份,或者連客人的身份都不算,她只是來請程易幫自己一個忙而已。

她笑了笑,到底沒有說話。

石久三步並兩步地拉著她往裡走:「韓小姐回來了怎麼不進去?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先生都快急瘋了,你這些年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小離道:「我回涼州了。」

石久道:「韓小姐你回涼州該給我們來個信才是,你一去就是幾年,程先生一找也是幾年。」

幾年不見,小離發現石久往樂山的方向發展,也要變成一個話癆了。

小離淡淡一笑,還是沒說什麼。

石久不遺餘力地往前拉著她走:「太陽火辣辣的,咱們在大太陽底下說什麼,快點進去吧。」

小離問:「程易在嗎?」

石久見她問得生疏,顯然愣了一下。

「他在嗎?」小離又問。

小離看他表情,就以為是不在,掙開他的手說:「他不在藻園,是在什麼地方?我有事情找他。」

石久忙道:「在在在,一會兒就回來,去別的地方找他,反而找不到。」

小離站在原地:「我在這裡等一會兒他。」

石久道:「這叫什麼話,女主人回家還要在門口等,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小離收了臉上的微笑,強調道:「這裡不是我的家,我更不是女主人,可能程先生見我擅自入內,會不開心。」

「程先生?」石久驚訝於她用如此生疏的稱呼,「程先生他怎麼可能不開心?」

小離沒有回答,直接問他:「他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石久道:「他這幾日一直在為姜先生的事情和日本人交涉,就是那位姜南澤姜先生,他最近從國外回來,出了點事情。你們從前是認得的,你還記得他嗎?」

原來姜南澤從流川商社離開之後,事情還沒有結束。

小離回答他:「我記得,我今天就是為南澤的事情而來。」

石久「哦」了一聲,見她叫姜先生的名字叫得省略,心下更加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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