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久別重逢4
程易道:「等日後我再領你登門謝罪,今日既要走,不必多生事端。」
小離道:「可是……可是我想回去看看媽媽……不不不,我想回去看看蘇太太。我下落不明,她必定憂心如焚。她身體一向不好,或許已經病倒也未可知,我得讓她知道我已安全,否則我走也走不安心。」
「那你回蘇家之後,再如何出來呢?」
小離壓根不將這點小問題看在眼裡。
「你還信不過我逃跑的本領嗎?」
程易怎會信不過,她拿來爬窗的繩子,他至少收掉五條。
「今晚我在鯉魚灣178號等你,你記得在十點鐘之前趕過來。」
小離認真道:「我會準時到達,你也要說到做到,一定得等我。你如果再像上次,我一定會恨死你。」
「好,我會一直等著你。你回到蘇家之後,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就說發生槍戰的時候,你是趁亂逃走就可。他們若不相信,你也不必多做解釋。」
「我知道。」小離喜滋滋。
程易嚴肅道:「有什麼好高興,我還沒有教訓你呢,你且慢慢等著。」
小離還是喜滋滋,抱著他一條手臂:「隨便你想怎麼教訓。」
程易要掙開,她就耍無賴地抱著不放,令他也無可奈何。
他更無可奈何的是她的本性,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那些惡的習氣,就當真一點改不掉嗎?
他從來不指望小離出落成為什麼名門閨秀,實際上出落成名門閨秀也沒什麼意思,他對小離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夠經得住誘惑,經得住考驗,而不是為圖一時之快,輕易地誤入歧途。
小離回到蘇家后,就按照程易所教,告訴蘇太太與蘇老爺,自己是趁著槍戰混亂的時候,偷偷逃出。
女兒歸來,蘇太太才從瀕死的邊緣復活。蘇老爺也不似平常的漠然,甚至還關問她在歹徒那裡有沒有吃什麼苦頭。
小離對蘇老爺肯拿錢出來救她,感激萬分,所以恭恭敬敬地回答:「他們對我不錯,沒有傷害我。」
蘇太太在病榻之上抱緊女兒,片刻也不鬆手。她的一顆心因為狂喜,撲騰撲騰跳個飛快,她也完全不顧。
「我的好孩子,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媽也不活著了。」
小離想著自己這兩日的擔驚受怕,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見蘇太太如此,猜想自她失蹤之後,蘇太太內心的悲痛欲絕,估計比自己的擔驚受怕更難過十倍。
這世上除了十一哥,對她最好的人就是母親。
甜甜蜜蜜的暖流湧入心田,她伸手替母親抹臉上的淚,自己眼眶也是酸酸的:「媽媽,我不是平安回來了么,你別傷心了,他們又沒有將我怎樣,我沒事的。」
一旁的祝二姐也勸:「太太,咱家小姐能化險為夷,日後必是有大福之人,您病還沒好,可別再哭傷身子。」
眾人苦勸一會兒,蘇太太才稍稍緩和。
女兒歸來,從喜極而泣的制高點平復之後,便是歡歡喜喜,蘇太太忙又吩咐人準備熱菜熱飯,準備洗澡水。
小離忙說:「不用準備吃的,我不餓。」
她非但不餓,還有些撐。
蘇太太心中的憐愛都快泛濫成災。
「這兩日又驚又嚇,眼看著人都瘦了一圈,這一會兒怎能不餓。你小孩子沒經歷過這些,一定嚇得不清,唉,都怪媽媽疏於防範,才會被壞人有機可乘。」
小離生怕蘇太太繼續自責,也不敢再說不餓。
蘇老爺拍了拍小離的肩膀,溫聲道:「你先去洗漱吃飯,一會兒再過來陪你母親。」
小離答應著去了,蘇老爺揮揮手,讓祝二姐也下去。
「你去陪陪小姐。」
祝二姐離開,蘇老爺親自去鎖上房門。
蘇太太見丈夫有話要與她說的模樣,也想起自己有話要問他。
「恬恬說她是槍戰的時候趁亂逃出,為什麼會有槍戰?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住我?」
蘇老爺道:「你猜的不錯,我確實瞞著你一些事情。」
蘇太太道:「既然女兒已經回來,那麼你隱瞞我的部分,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
「麗君,其實……」
蘇太太幾乎成為驚弓之鳥。
「其實什麼?你為什麼吞吞吐吐?」
蘇老爺見太太著急,忙安撫她:「你別著急,你若這個樣子,我就不敢告訴你了。」
蘇太太到底見識過大風大浪,很快就命令自己恢復如常。
女兒既然已經回到身邊,那麼她對其它的事情也就無所畏懼。
「你但說無妨,我不著急就是。」
蘇老爺道:「方才恬恬回家,你有沒有覺得她有什麼古怪之處。」
「古怪之處?」蘇太太見到女兒之時過於激動,此刻蘇老爺問她,她竟一點也記不得,「你覺得她有什麼古怪之處?」
「她從歹徒手中逃回家中,既沒有立刻撲到母親懷中痛哭一場,也沒有看到她有任何恐懼。這也就罷了,她竟然還有些歡天喜地,連眼睛里都閃爍著興奮。」
蘇太太奇怪了:「她千辛萬苦回到家中,難道不該歡天喜地嗎?」
蘇老爺道:「如果你是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歷經劫難之後與親人團聚,你會立刻歡天喜地嗎?」
蘇太太認為丈夫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蘇老爺道:「她今日有此表現,若非因她格外堅強,能夠將痛哭一場的感情省略,就是因為她已經將恐懼與委屈,在別的地方、別的人身上宣洩。她沒有迫切需要你的安慰,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你,也就說明在你之前,早已有人安撫過她。」
蘇太太被丈夫點醒,繼而震驚:「是什麼人安撫她?除了你我,她在永州並沒有任何親人啊。」
「有。」蘇老爺無比肯定,「或許昨天前天沒有,但今天一定有。」
蘇太太越聽越糊塗。
「什麼昨天前天,難道一個親人還會憑空蹦出來?」
「不會憑空而來,卻可以從某個地方趕回永州。」
蘇太太赫然明了。
「你指的是程易。」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僅僅是推測。你方才問我隱瞞了你什麼,我隱瞞的就是康復生和程易。」
蘇太太墊在身後的軟枕直往下滑,她整個人也陷了下去。
蘇老爺重新替她墊好,握著她的手道:「麗君,你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由我來解決掉。」
蘇太太怎可能不擔心。
「那麼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今日歐秘書去左侯亭時,沒有等到綁匪來送人,卻等到一個小孩子來送一封信。信上說他們的頭領反悔,將恬恬帶去了燕兒路,因為有一位澎湖人氏出價五十萬要買恬恬。」
蘇太太一聽澎湖人氏,腦海中當即反應出「康復生」三字。
康復生要恬恬的性命,不必說,定然是拿來對付程易。
她一直以為蘇家與康復生井水不犯河水,他縱然知道恬恬的來歷,也不至輕舉妄動,卻沒想到他借著恬恬被綁架,做了螳螂身後的黃雀。
「你知道是康復生插手之後,又是如何處理的呢?」
「我知道恬恬一旦落入康復生手中,就再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因此我收到消息之後,立刻打電話給劉署長。」
「所以就發生槍戰了嗎?」
「沒有,由於時間緊迫,劉署長派人趕去燕兒路的時候,槍戰已經結束,他們僅在現場見到一輛撞得破爛的汽車。汽車裡有兩個人,一個坐在駕駛座上,子彈貫穿腦門而死,另一個坐在後座,被子彈從背後射穿脊椎而死。」
子彈從後背射穿脊椎,蘇太太猜測:「這樣說來坐在後座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被人暗殺而死。」
「的確有此可能。」
「這兩個人是什麼人?」
「劉署長的人從車上發現一箱從我們銀行出去的現金,所以他們應該就是帶恬恬去交易的綁匪。」
蘇太太這就有所不解。
「他們既然是帶恬恬去做交易,為什麼會發生槍戰?」
「一種可能,康復生壓根就不想付錢,他打算在燕兒路明搶,所以發生槍戰。如果是這樣,那麼恬恬就應該被康復生的人帶走。但是如果康復生的人帶走她,她現在怎可能出現在家中。」
「她方才不是說她趁亂逃走的嗎。」
「你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你認為她的話有可信度嗎?而且槍戰發生在上午八點四十五分左右,她直到現在才回家,其間的這五六個小時,她去了什麼地方?而她下巴的傷,明顯經過處理,你認為是誰人替她處理了傷口?」
蘇太太驚心寒心:「也就是說她對我們說了謊,也就是說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十一哥真的回到永州。」
蘇老爺道:「如果她不是被康復生抓走,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她是在槍戰中被程易的人帶走。也就是說發生槍戰的雙方,不是綁匪與康復生的人,而是程易的人與康復生的人。至於那兩個綁匪,可能是被激戰的雙方所誤殺,也可能是程易為了救人,有計劃有預謀的殺害,但無論是哪一種,總歸是被老天收掉性命。」
蘇太太還是不能完全相信,畢竟丈夫沒有親眼見證整個經過。
「哪怕槍戰雙方確實是程易的人和康復生的人,也無法證明程易真的回到永州。康復生現今氣焰正盛,程易何必冒此風險,他即便知道消息,也不必親自現身,盡可以吩咐舊部去做這件事情。」
「我想程易聽到恬恬有危險,還是肯親自現身,否則康復生又怎會不惜與蘇家做對,也定要在恬恬身上打主意。」
蘇體態聽完丈夫的分析,心都冷透。
女兒因為程易,整日鬱鬱寡歡,而程易得知女兒遇難,也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重返永州——這在蘇太太看來,絕對是次於女兒被綁架的第二大危機事情。
蘇太太猶然不肯接受。
「你不能僅僅從女兒的神情來判斷程易是否歸來。」
「你也終於肯承認她神情異樣了。」
蘇太太被自己擊敗,這下子她不得不接受現實。
程易回來永州,她該如何是好?
蘇太太心存僥倖:「也許他救完恬恬之後,就會立刻離開。」
蘇老爺提醒她另一種可能。
「也可能他帶著恬恬一起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