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爺
濱海市西郊翠峰山下的一條鄉鎮公路上一輛墨綠色的豐田佳美小轎車孤零零地疾馳著,不一會兒駛入了上水村的土公路上,車子身後帶起一條土黃色的巨龍。
駕駛汽車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時尚的寸頭髮型,黝黑的皮膚,白色背心外露著發達的肌肉,再加上黑色的墨鏡顯得酷勁十足。
坐在副駕駛上則是唇紅齒白的一個美貌少女。一頭烏黑濃密的秀髮隨意披散在白皙光潔的肩頭,五官非常精緻,整齊順溜的眉毛下彎曲上翹地長睫毛使得那原本就水靈的大眼睛更加生動,鼻樑筆直挺拔,鼻翼豐滿,嬌美的面容沒有一點斑點或瑕疵。
兩個同齡少年人一路有說有笑,車子很快就駛到了上水村村口。
「孔蜜,我的孔二小姐,一會兒你可老實點,別害我被叔叔罵。」少年一臉苦相地對少女說道。
被稱做孔蜜的絕色少女鳳眼一瞪,「柴大富,少啰嗦,好好開你的車吧,進村了還不趕緊減速,揚起灰才要被你的好叔叔罵死呢。」
少年一聽臉色大變,馬上踩剎車減速,「乖乖,光顧著和你說話了,都進村了,差點被你害死。」
佳美車緩緩行駛在上水村的土路上,少年柴大富搖下汽車玻璃探出頭熱情地和路兩邊閑坐的鄉親打招呼,而美少女孔蜜則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村子最西邊有一座大院子,青磚灰瓦白牆,看樣子也是剛建起沒幾年的新房。綠色佳美就停在了大院的門前。
這個大院的院門和別人家也不一樣,是用很粗的鋼管和鋼筋焊接而成,刷上了銀色的油漆,很像是城裡公家單位的大門,從外面對院子里的情況一覽無餘。
院門很高很大,門前是兩道斜坡夾著八級台階的構成,進了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輛白色的尼桑越野車。高大筆直的車身,線條簡潔明快,車型強悍有力,男人味十足。
院子里有四間正房,牆面都鑲嵌細長條的白色陶瓷牆磚,寬大明亮的窗戶全部是鋁合金框架用黑色膠條密封。門也不像別人家用掛鎖,而是碰鎖。這一切都充分說明主人生活水平在濱海農村是非常高,至少方圓百十里這樣的房子僅此一處。
孔蜜手裡攥著一個小小的紅色真皮鑰匙包,找出一個黃色銅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兩人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堂屋左邊的房門開著,吊著半截白布門帘,而房子裡面居然盤著一條大炕。一個**上身,只穿一條白色休閑褲的青年男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男青年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也很光潔,裸露在外地肌肉能輕易分辨出形狀但卻線條很柔和,沒有健美運動員那樣爆炸般的效果。可是橫七豎八猙獰可怖的疤痕卻破壞了這完美的效果,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最讓人感覺不適的是相貌堂堂,這麼英俊的一個小夥子居然是個大光頭。
孔蜜悄悄往炕上爬,看柴大富慌亂意圖阻止的樣子又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憐的少年柴大富很無奈地轉身出去了。
孔蜜正得意洋洋準備用垂下地秀髮搔弄睡覺男青年鼻孔的時候,男青年卻呼地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懶洋洋地說,「臭丫頭,想挨揍了吧?」
「討厭,你又裝睡。」孔蜜又羞又急地喊道。
男青年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說,「誰帶你來的,大富還是大貴啊?」
「叔,是我,大富。」柴大富邊說話邊從堂屋走了進來,很委屈地撓著後腦勺說,「叔,是她硬要跟著我的,我實在沒辦法……。」
男青年隨意笑笑說,「沒事,我知道,那你來做什麼啊?」
大富一看男青年不怪他,趕緊高興地說,「大爺,二爺和我爸都在,讓我過來接您。」
男青年胳膊在炕上一撐,很敏捷地跳了下來,穩穩踩在地上的拖鞋上。好傢夥,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寬闊的肩膀,結實緊窄地腰腹,上身呈明顯地倒三角。
隨手抄起炕上的一件白色體恤套在身上,男青年向堂屋走去。
「光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孔蜜看男青年沒搭理她,有點急,脫口就喊了出來。
男青年停住腳步,扭回頭,原本微笑的臉已經是陰沉下來,厲聲喝道,「住嘴,光哥是你叫的?和你說多少遍了,要麼和大富大貴他們一樣喊我叔,要麼你就和別人一樣叫我光爺,你要是記不住就別在我面前出現。」
孔蜜眼睛立刻紅潤起來,眼淚撲稜稜往下掉,但卻仍然倔強地向男青年翻著白眼兒,毫不示弱。
柴大富被男青年嚇得一哆嗦,馬上說,「叔,我給您打水洗臉吧。」說著扭頭就跑。
男青年又被柴大富的舉動給逗樂了,笑著沖他喊了一句,「先燒點水,我喝茶。」
美少女孔蜜抹了把眼淚,撅著小嘴也走進堂屋從茶几上拿起一個不鏽鋼保溫茶杯把裡面的水和舊茶葉倒進窗台上的花盆裡,又在一個綠色的茶罐里掏出一大把茶葉塞進茶杯,嘴裡還嘟囔著,「喝,喝吧,苦死你,叫你裝大輩兒。」
沏好茶,柴大富就仰頭盯著屋頂天花板一動不動,好像天花板上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男青年則一口一口慢慢品著茶,一言不發。孔蜜氣得一會兒瞪這個一眼,一會兒白那個一眼,最後拿起個大蘋果狠狠地咬了起來,彷彿在吃兩人的肉一般解恨和痛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青年杯里地茶也不知道續了多少回水,估計連一點茶葉味也喝不出來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來說,「大富,走吧,不洗臉了,回去沖個澡得了。」
三人走在一起才看出,柴大富比男青年也低不了多少,估計也夠一米八,而孔蜜這個美少女居然在穿著坡根鞋的情況下只比柴大富低了一點點,真是好個頭啊。
大富機靈地跑在前面恭敬地替男青年打開汽車後門,男青年坐進去后迅速帶上了車門,而正準備跟著坐後排地孔蜜則恰好被關在了車外。
柴大富好像根本沒看到似地,往駕駛座走去,孔蜜小臉紅一下白一下,咬牙伸手自己拉後門地把手卻怎麼也拉不開,氣得又一跺腳,鑽進副駕駛位置,狠狠地關上了車門。
巨大的關門聲把柴大富心疼地臉上的肉抖了幾下,卻不敢說什麼,默默啟動汽車緩緩向村外駛去。
汽車行駛在鄉間公路上,發動機優秀的性能保證了車廂里的安靜,只聽見輪胎和沙土摩擦發出地沙沙聲。
「你真的要走了嗎?」孔蜜低聲問道,頭也沒回,臉沖著正前方,眼神迷茫。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車裡寂靜如前。
「光爺,」孔蜜很無奈地回過頭,「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男青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嗯。」
「帶上我好嗎?求你了。」美麗的女孩眼神中充滿了期盼和哀求。
「不可能。」男青年面無表情地回答。
「為什麼?我就要跟著你。」孔蜜惱羞成怒,邊說邊就要從前排往後排爬。
男青年立刻黑著臉怒氣滿面地說,「大富,拿電話來,給孔高德打個電話,我倒要問問他是怎麼教育女兒地。」
大富邊開車,邊從扶手箱里摸索著什麼。孔蜜一見男青年真地生氣了,委屈地失聲痛哭起來。
看著孔蜜抽動地肩膀,聽著她哀怨的哭聲,男青年心裡也是酸酸地,嘆了一口氣卻什麼也沒說。
上水村離濱海市區也就四十多公里,不到半個小時,佳美車進入市區后駛入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大樓後院。
車子停在離後門不遠的地方,大富連火都沒熄,急忙跳下車,先跑到後面給男青年從外面拉開車門。
男青年一聲不吭下了車,大富才帶著孔蜜掉頭離開了這裡。
這家「海外天」酒店是標準三星級酒店,剛開業一年還不到,生意火爆,後院里停滿了各式車輛。幾名身著橄欖綠制服的保安正在後院里四處遊走巡邏,而大樓後門口則站立兩名黑西服戴墨鏡的彪形大漢。
幾名保安看見柴大富給男青年開車門的恭敬樣,再想想那輛墨綠色地豐田佳美都議論紛紛。
「那人誰啊,那麼牛逼。」
「那麼年輕,估計是哪個領導子弟吧。」
「肯定有來頭,我看是個二世祖。」
「嗯,我看也是,挺帥一小夥子怎麼剃了一個光頭啊?」
男青年不緊不慢地走向後門,站在那裡的兩名大漢警惕地看著他,等男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的時候立刻掏出對講機不知道向什麼人彙報這個可疑的大光頭。
男青年似乎對這一切恍然不知,大步流星地走樓梯上到了酒店六樓。在五樓半的地方就又站了兩名黑西服青年,他們卻很恭敬地向男青年鞠躬並問候。
六樓樓梯口站了五名同樣服裝的男人,沒有說話也同時向男青年鞠躬致敬。
「別都站著了,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呢,找幾把椅子坐著吧,自家地盤不用這麼緊張。」男青年笑著對他們說。
一個四十歲左右地男人站了出來說,「光爺,沒關係,都習慣了,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
男青年笑著搖搖頭,走到了第三個門前直接推門進去了。
「呵呵,都在啊,不是等我呢吧?」男青年笑著和沙發上地三個中年男子打招呼。
「廢話,都等兩個多小時了,你也真好意思問。」說話的是個平頭方臉中年男子。
如果有當地警察或是道上混的不錯的人一定會認出,此人正是濱海道上的老大宮向陽,他左邊那個白白凈凈很斯文的男子就是所謂軍師朱明,而右邊這個獨臂男子正是柴大富的父親,宮向陽手下曾經的金牌打手柴棟。
「既然都等兩個小時了,那一定不介意再等十分鐘吧,我先沖個澡。」男青年根本不等別人回答,徑直走進了套間裡面。
宮老大無奈地搖頭笑說道,「這個臭小子肯定又怪我們多事了。」
朱明笑著說,「怪就怪唄,他還能把咱們吃了啊?」
「呵呵,沒錯,」柴棟也附和道,「老孔家這倆丫頭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你們說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宮老大一副納悶的樣子,「楊光,楊光,我看他是腦袋不靈光才對,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看見孔家那倆丫頭都心動,你們可別笑,老實說,你們就沒有過這種念頭?」
朱明和柴棟倆人都淫蕩地笑了起來,三個老男人壓低了聲音議論起來。
「說吧,又什麼指示。」男青年穿著一條寬鬆的沙灘褲**著上身,叼著一根煙走了出來。
宮老大看了他一眼后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哥仨合計了一下,覺得上次說的協議要修改修改。」
男青年笑著坐在沙發上,瀟洒地吐出一個煙圈,「不會是我讓我帶著孔大丫和孔二丫吧?」
「聰明,」朱明豎起大拇指,「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堂堂光爺不能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吧,總要有人給你洗衣服做飯收拾家呀,所以,老孔那倆丫頭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行,」男青年毫不猶豫地說,「上次都和你們說好了,怎麼能變卦呢?帶她們?那是給我找罪受呢。」
宮老大很不耐煩地說,「小光啊,我說你哪兒都好,就這點太差勁,一點兒都不像個爺們。婆婆媽媽的,我們江湖兒女就是講個自在,率性,快意恩仇,這不都是你說的嗎?怎麼到自己身上就變了?」
男青年楊光苦笑著說,「大哥,問題是我帶著她們我不自在啊?」
「那你說人家哪兒配不上你?」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要?」
「我配不上她們。」
「胡扯,你是誰,光爺,堂堂三省七市道上兄弟公認的爺,威震東南亞,什麼女人你配不上?你喜歡誰,那都是她的榮幸,是她祖宗積德修來的福分。」宮老大生氣地說。
楊光沉默了半天,抬起頭很真誠地對三人說,「三位哥哥,是,我是爺,什麼爺?是殺人不眨眼的活祖宗,不是官爺。我過的什麼生活?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刀頭舔血的日子,我喜歡誰,那是在害誰。所以,我不能喜歡她們。」
宮老大,朱明,柴棟,三人聽了都默不作聲了。六十多平米地大客廳里不一會兒就煙霧繚繞,四個人像是在比賽抽煙一樣,一支接一支的。
「小光,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不用太悲觀,」朱明還是腦子比較靈活,想了半天後率先開口勸慰道,「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從前只會打打殺殺的混混了,我們有正經的產業,有龐大的關係網,有眾多的弟兄。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你現在金盆洗手了,我們吃老本也足夠逍遙快活一輩子。你這麼年輕,該享受的生活還是要盡情享受,你非要那麼想的話就當自己在苦中作樂吧。」
楊光長出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你們的好意兄弟我心領了,大丫和二丫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女孩,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雖然老孔和我們有些瓜葛,但畢竟人家吃的是公家飯,和我們還不一樣。別害了人家,她們還小呢,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嗎?好男人多著呢,以後她們會遇到真正配得上她們的男人的。」
柴棟有些哭笑不得地說,「她們小,你大?真不知道你個十九歲的小傢伙怎麼成天老氣橫秋的,比我們這些真正的老傢伙都啰嗦。」
朱明也笑著說,「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也勉強不了,不過,男人嘛,都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該放鬆就放鬆,別總憋著,那東西攢多了也沒用。」
「是,這話對,」宮老大笑著連連點頭,「男人的傢伙就是給女人長得,男人的子彈就是給女人留的,你攢著還不是跑了馬,聽哥的,晚上讓花二娘給你找兩個極品,好好快活一下。」
楊光仰頭哈哈大笑,「我說三位哥哥,以前沒見你們這麼三八呀,今兒這是怎麼了?」
宮老大佯怒道,「以前你不是還小嘛,未成年,再說很快就要走了,一走就好幾年不回來,想關心你也夠不著啦。」
「哈哈哈哈,」楊光笑個不停,「你們是不是背地裡懷疑我有毛病呀,這麼著急要驗證一下?」
柴棟揮舞著唯一的胳膊說,「沒毛病就讓我們看看你的威風呀。」
四人就這個古老的話題糾纏了好半天,宮老大一揚手說,「打住,都別說了,晚上我親自交待花二娘辦好這件事。既然小光不願意帶孔家丫頭那就帶大富和大貴去吧。」
楊光搖了搖頭,「大哥,我是去上學,不是去當大爺的,帶他們幹什麼呀。我有手有腳,除了不會生孩子什麼幹不了啊?不用,你們就別操心了,不就四年嗎,我把這樁心愿了了還回來做我的爺,咱們接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意人生。」
朱明吞吞吐吐地說,「叫你來就是要告訴你,大哥怕你吃苦,讓我去給你在學校旁邊買了一處院子,重新改造裝修了,裡面和你村子里那套差不多。」
楊光心裡暖暖的,望著宮老大說,「大哥,你這是何必呢。都說了,我只想安安靜靜在中州念四年大學,過四年正常人的生活,你……」
宮老大一擺手,「雖然我理解不了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但你說的我都答應了,這些小事你就聽我的吧。沒有別的了,就一套房子,你愛乾淨,總得有個洗澡換衣服的地方。你放心,錢按你的意思,我一分都不給你準備,你願意讓人使喚給人當小弟我都不管,還是那句話,別以為忍氣吞聲就能當個老百姓,能安穩過日子,你自己慢慢體會去吧。」
楊光感激地笑笑不再分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