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雖然不用上工,但為了儘快辦完該做的事,在再度忙碌之前多留一點時間與韓熙林相處,第二天蕭可還是起了個大早,和戀人一起回B市。
至於韓父,依舊沉浸在窒息狀態中,情緒低落,不願回去面對地暖。說要留下來再玩兩天,把冰箱里金銀肝之類的腊味清空了再走。
韓熙林巴不得老爹再住上十天半個月,自然不會開導。又多請了一位負責做飯的保姆照顧他,便一身輕鬆地走了。
抵達之後,蕭可先回公寓睡了個長長的回籠覺,吃過遲來的午飯,這才去御膳宮。
他已經一個月沒來過餐廳,原以為這個時候已經過了飯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客人。沒想到在電梯上仰頭一看,明亮的落地玻璃後面依舊是賓客滿座。
這意外讓蕭可十分開心。然後才記起,天氣太熱,自己出門沒戴口罩。走在街上還好,進了餐廳,說不定會被人認出來。意識到這點,他趕緊豎起T恤領子遮好下巴,做賊似的悄悄摸進了廚房。
這時,丁海立剛剛換了班,把未做完的菜單交給幫廚們,剛準備去休息會兒。忽然發現廚房裡多了個又是墨鏡又是衣領,把面孔擋得嚴嚴實實的年輕人,還以為是倪廣招惹來的那幫文藝青年又偷溜進來想拍照。
剛想把他請走,丁海立忽然遲疑了一下,接著一拍腦袋,驚喜交加地說道:「小蕭老師,你終於回來啦!」
原本忙著燒菜的幫廚們聽說老闆回來,能丟開活計的都湊上前去問好,忙著調控火候走不開的,也都紛紛回頭打招呼。
他們基本只在開業那兩天見過蕭可,不像丁海立,好歹還跟著蕭可學過一段時間。但在廚師這個講究手藝的行當,達者為師,自從嘗過蕭可親手烹制的菜品后,他們對這位年紀不大的小老闆,都是發自內心地佩服尊敬。
見員工們都很熱情,蕭可也笑著一一打了招呼。末了,丁海立把他拉到休息室,迫不及待地說道:「小蕭老師,我們開張一個月以來,客流量一直在穩定上升。現在已經有幾位熟客把所有的菜品都吃過兩三輪了,都要求再出新菜。有的甚至把您微博上發過的菜肴照片印刷成冊,每來一回就問一回,這些菜推出沒有。」
蕭可原本覺得自己日常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如果放進餐廳菜單的話,有負御膳宮的招牌。
但既然食客強烈要求,他也只得從中挑了幾道比較精緻的,打算放上來滿足一下客人的好奇心。等他們嘗試過後,覺得果然不如其他大菜貴氣,自然也就不會再點。屆時,他再順理成章地撤下便是。
當下見丁海立又提這話,他取出昨晚準備好的菜譜,遞給對方,「老丁,現在餐廳忙,我沒法演示,你先看看琢磨一下細節。等明天上午沒人時,我再來教你。」
丁海立早就盼著新菜譜了,立即雙手接過,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說好。
但仔細看了三遍菜名,卻都沒有發現自己朝思暮想的翠蓋魚翅,他不禁有此著急。
以前他自認剛剛過來,什麼事都沒做,不好意思干張嘴先提要求的事。現在怎麼說也是當了一個月的主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提醒道:「小蕭老闆,您過年時在韓先生家做的那道翠蓋魚翅,既富貴又美味,正合咱們餐廳的主旨,怎麼不一起列到單子上?」
他心想,會不會是韓老爺子護食,想留著自己吃,捨不得放出來?
但蕭可的回答卻與他猜測的截然不同,「老丁,一開始我和你擬定乾貨單子時,海參鮑魚之類的都備了不少,但卻唯獨沒有訂魚翅,就是不想再上這道菜。」
「為什麼?那麼好的菜,不上多可惜。」丁海立以前最拿手的就是蟹炒魚翅,但來到御膳宮后卻沒有再碰過魚翅。雖然學會了不少蕭可傳授的獨門菜肴,但偶爾仍會覺得手癢。
蕭可搖了搖頭,「我有一位姓尹的朋友,以前看過他拍攝的追蹤鷗鳥生活的記錄片后,我就喜歡上了這類片子,拍戲休息時特地搜了同類的來看。結果發現,現在捕獵鯊魚、割取魚翅的方法大多十分殘忍。很多漁民為了省事,捕到之後都是直接割下魚鰭,再把負傷的鯊魚扔回海里等死。其間它會一直流血不止,如果沒有遇上天敵,直到一個多星期後才會死去。老丁,這麼取下來的魚翅,實在有違仁道。我們管不了別人,但起碼自己不要再碰。」
做了半輩子的魚翅,丁海立卻從沒關注過取翅的辦法,聞言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這、這會不會是個案?每年供應魚翅的數量不算少,應該有人工養殖的,不會這麼殘忍吧?」
「鯊魚肉太腥太糙,不易入口,基本賣不出去,沒有商業價值。養一頭鯊魚的成本,比魚翅的售價還高。而且因為品種的原因,皮類也無法利用。所以,沒有人會幹這種折本生意。」蕭可解釋道。
看完鯊魚的記錄片后,他搜索了大量相關信息,所以才知道得這麼清楚。當時他也十分震驚,不明白為什麼現代科技那麼發達,但捕獵手段反而比過去殘忍百倍。
但仔細一想,古代生活不易,沒有機械的幫助,一年到頭的收成基本只能指望天氣。除了極少數王公貴族和富豪,普通百姓都是省之又省,捨不得浪費一粒糧食。
漁民們若捕到鯊魚,一定不肯再放回去。取走了達官貴人們最喜愛的魚翅,剩下的肉塊都會設法烹吃。只要能填飽肚子,哪兒管味道如何。再說,比起災荒年月會吃死人的觀音土,這簡直可以稱一聲美味佳肴。
除此之外,在那個時候物力並不發達,普通人的生活條件也遠遠不如現在,魚翅的需求量實際很小,捕殺鯊魚的次數不像現在那麼頻繁。所以,也從未出現過只取鰭片的情況。
聽罷蕭可的話,丁海立沉默了。他雖然沒有多麼高的覺悟,只是個普通小老百姓,但也覺得這種取翅手段太過血腥,太不人道。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再碰。
只是,想到再也用不上琢磨了大半輩子、引以為傲的手藝,丁海立不免又有些失落。
看出他的想法,蕭可說道:「其實,以前之所以盛行魚翅,是因為運輸不便,內陸的人吃不到新鮮海味,所以想了這麼個辦法。魚翅本身無味,是一道借味菜。這樣的菜品其實不少,不做魚翅,我們可以改做其他的。」
丁海立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今天蕭可過來,原本準備交了菜譜,把釀酒的食材器具帶回去就好。
但見丁海立因為自己一席話,變得悵然若失,為了安慰他,想了想,蕭可又說道:「比如說豆腐,本身味道清淡鮮滑,既可突出原有的鮮味,也可以用來入味。今天我就做道厚味的文思豆腐羹給你嘗嘗。」
聞言,丁海立精神一振。文思豆腐羹是一道素齋名菜,輔以各種山珍素食,突出豆腐鮮淡味道。丁海立倒想看看,蕭可要怎麼做,才能把這道菜做出厚味。
不過,這道菜因為太考驗刀工,要求將豆腐切得越細越好,許多餐廳都是徒有其名,不具其形。回想著蕭可處理食材時不太熟練的樣子,丁海立不禁又開始擔憂:自己刀工一般,蕭可似乎也不行,到底該找誰來切豆腐?
一喜復一憂,丁海立沒空再糾結魚翅,轉而一心一意地想看看,蕭可將會做出一道怎樣的文思豆腐羹。
御膳宮不少食材都是自己準備的,每天都有定量。得知老闆要親自下廚,負責食材的員工立即通知前台,將豆腐餃的定量取消兩份。同時,趁送食材的機會,悄悄賴在了廚房,準備圍觀。
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一時間,員工們差不多都擠到了廚房,讓原本寬敞的房間人滿為患。他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蕭可的一舉一動,連有外人進來了都沒發現。
蕭可早被人看慣了,絲毫不以為意。將廚房幾十把大小不同功能不一的刀逐一提起手柄,試了試分量。挑了一把最稱手的,先懸在砧板上,沖豆腐比劃了一下,但卻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又將刀浸到水裡,泡了片刻。
見老闆拿刀的樣子還算看得過去,丁海立心中稍安。暗想不求老闆像頂級大廚那樣,能切出細面那麼寬的豆腐絲,只要切成土豆絲大小就算不錯了。
不及多想,只見蕭可手腕微懸,刀光翻白,隨即砧板上便傳來一記記快如急雨的促響。幾秒鐘后,聲響驟停,但豆腐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方方正正地碼在那裡。
眾人正疑惑間,蕭可已然將正方形的豆腐又翻了個面。刀光再起,緊接著又是一連串急響。但不同的是,這次收聲之後,隨著蕭可抽離刀刃,原本看似沒有改變的豆腐,忽然散成了一堆細若毫針的薄絲。
之前還在擔心的丁海立頓時看直了眼:蕭可這手刀工真是絕了,切出的料比細面還細得多,和媳婦平時用來釘扣子的小號針差不多大。文思豆腐羹最講究的就是刀工,能將豆腐處理成這樣,這道菜就算成功了一半。
這時,又聽蕭可說道:「打一碗上湯來。」
御膳宮的廚房裡永遠吊著兩鍋湯,一份純雞湯,另一份除了整雞之外,還加入大塊雲腿、全條海參、鮑魚等等食材,方便客人點用時立即上桌。
聽老闆指明是上湯,員工立即從后一份里舀出一碗,放在托盤裡端了過去。
丁海立知道,豆腐切好之後,還要過水焯去豆腥味。但一般這個步驟都是用清水,蕭可既然選用精煮慢熬的上湯,一定是為了入味。不過,豆腐本身就嫩滑易碎,現在又切得這麼細,挪到湯里之後,還能保持完整么?
一念未已,只見蕭可已將砧板上的豆腐統統撥到了湯碗之中。一團團腴白勝雪的細絲頓時如鮮花一般,在稠黃濃郁的湯中起伏盛放,根根完整,不見分毫破損。
見狀,丁海立努力回想著剛才蕭可的手法。但想來想去,竟找不出特別之處。似乎他只是隨手一掃,便拿捏好了分寸,以輕到一羽不能加、精準到毫釐的力道,完美地完成了這必不可少的一步。
無論刀工還是手法,都屬於對食材的掌控。小蕭老師小小年紀就如此嫻熟全能,不知下了多少苦工。看來,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哪。
以前以為做好魚翅就能吃一輩子,現在想想,這種想法實在太可笑了。時代在進步,一旦民眾像國外抵制皮草那樣抑制魚翅,他曾經自豪的手藝也將無用武之地。還是趁跟對了老闆,多學學其他手藝,不要把眼光局限在某一個菜類上,才是正途。
想通這點,丁海立之前的幾分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同時,他也意識到,蕭可是為了開導自己,才特地下廚。
心中感激之餘,丁海立暗暗決定,自己幫不了小蕭老師什麼,唯有用心幫他經營好餐廳,讓他可以放心地在外拍戲,不必分心勞神。唯有這樣,才不辜負他對自己的看重。
丁海立思緒翻湧之際,蕭可動作不停。將豆腐絲放在一邊,他取過一隻小鍋架在灶上,又讓人打了半鍋純雞湯進去。然後將雲腿、冬菇、青筍等素齋用料切成稍長的細絲,待湯沸之後和調料一起加入。
等配料顏色由淺轉深,估計有七八成熟后,他用網勺把吸足了味的豆腐絲撈起瀝干,倒進湯鍋,用圓潤的勺底慢慢抹開。
纖細的豆腐絲已然浸足了上湯濃香,此時再度被沸騰的雞湯激發出來。隨著他的動作,一股鮮潤郁滑的香味立即鑽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鼻孔。
待到湯沸漲片刻,蕭可關上了火。卻沒有立即出鍋,而是用小碗盛了一碗,遞給丁海立,「老丁,你嘗嘗味道。」
丁海立連忙道謝接過。到手后也不忙著喝,先打量一番。只見小碗里,湯汁乳白微黃,宛如上等絲絹般柔滑細膩。瑩潤白嫩的豆腐絲襯著紅黑青黃、顏色不一的其他食材,像是點綴在絹布上的印花,美不勝收。
賣相這麼好的文思豆腐羹,丁海立以前只在名廚留下的影像資料里隔著屏幕見過。但若認真推敲起來,那位大廚的刀工卻要比蕭可遜色不少。
讚歎片刻,他才取過一把調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到口中。
鮮濃的稠湯一入喉便迫不及待地滑下肚子,但那股厚郁香濃的味道,卻隨食材一起,在齒間流連不去。
鮑魚的鮮、雲腿的醇、土雞的香、鮮蔬的嫩……精挑細選的各種上等食材,此時將精華全都送到了他的舌尖。那滋味醇厚無比,與慢火煨燉、精心炮製入味的魚翅相比,也不遑多讓。
品咂許久,丁海立心悅誠服地嘆道:「小蕭老師,我又一次服你了。這道文思豆腐羹本來該用清水焯過,再用清湯煮成,味道全在清淡二字。但到了你手上,卻能變得如此香醇可口,而且渾然天成,一點也不牽強,就好像這道菜本來就該是這個味道一樣。」
見他眉頭舒展,像是心結已解,達到目的的蕭可輕鬆地笑了一笑,說道:「味淡使其入,味厚使其出,中餐的特色就在這裡,千變萬化。哪怕是同一個菜色,不同的廚師掌勺,味道也會有所差異。更不要說增添幾種食材,就能讓味道截然不同,卻依舊可口。有些食材無可取代,有些卻早有替代品,就看你怎麼用了。」
丁海立連連點頭,牢牢記住了蕭可這番話。他以前一直認為,照著菜譜一絲不苟,做好每一個步驟,自然能烹制出美味。卻沒有想過,烹飪原來也可以隨心所欲,靈活多變。蕭可的話,給了他莫大啟發。
開解完老丁,注意到員工們都圍了過來,蕭可不禁好笑,說道:「外面還有客人,你們先去做事吧。」
被老闆提醒,員工們這才驚覺自己居然開了小差,趕緊尷尬地回到各自崗位。
人群一散,蕭可隨即發現,後面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兩位熟人。一個神遊天外,一個饞涎欲滴。蕭可想不通他們怎麼會湊到一起,便一起打了個招呼:「小鄧、倪先生,你們怎麼過來了?」
其中一人是倪廣。自從迷上御膳宮的菜品,他隔三岔五就要來吃一頓。寧願在其他愛好上儉省開支,也不願委屈自己的舌頭。今天照例過來,本想和已經混成熟人的老丁打個招呼,結果一進門,恰好看到蕭可在展示刀工。
意識到這是難得的取材機會,他也顧不得失禮,馬上拿出手機開始拍攝。拍完之後,深深被蕭可刀工震撼的他忍不住立即回放了一遍,特地用了慢動作。結果目瞪口呆地發現,蕭可剛才用的技巧似乎是武術?
再想到以前有個蕭可舞劍的視頻,倪廣趕緊去搜索。兩廂對比,頓時確信無疑:原來小蕭老闆的刀工真是脫胎於劍術!這這這、這也太牛了吧,簡直是現代版的洪七公啊!能拿到這麼一個素材,實在太幸運了!
直到蕭可打招呼,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蕭先生,剛才我冒昧拍下了您做菜時的鏡頭,請問我可以把它發布到網上去么?我保證不用作商業用途。」
雖然用的是詢問的語氣,倪廣卻把早把手機揣進了兜里,還欲蓋彌彰地捂住口袋。似乎只要蕭可說個不字,他就要落跑。
最近跟著孫前輩學了不少肢體暗示語言的蕭可一看這副模樣,便知道他特別想要保留視頻。反正也不算什麼機密,蕭可點了點頭,說道:「可以。」
「蕭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倪廣心花怒放。做為蕭可的手藝粉兼學識粉,能得到這麼一段視頻,實在是最好的收藏品。
他們交談的功夫,旁邊的鄧一博卻直接撲上去把那鍋豆腐搶到了手裡。
頂著偽合伙人的名義,蕭可不在B市的這些日子,鄧一博天天來御膳宮吃飯。
他的味覺雖然不像韓熙林那麼敏銳,但好歹也是跟著蕭可混過劇組的。吃慣了精品,再來吃丁海立做出的菜肴,那幾分欠缺的的火候立即被無限放大。但其他地方的菜,比老丁做的又差得遠。所以,他只好一邊懷念和蕭可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一邊挑三撿四不情不願地將就。
他和倪廣一前一後進了廚房。資深文青倪廣看見的是劍術,是技藝。鄧一博眼裡卻只有那鍋色香味俱全的文思豆腐。
天知道,他等蕭可等得有多辛苦,連以前喜歡的小主播都不太理會了,天天伸長脖子盼著蕭可回來,恨不得追去劇組抱大腿。偏偏韓熙林離開前放了話,說他要敢跟去A市湊熱鬧,就馬上說服他母親,把他打包塞民政局登記去。
本來還想先打個招呼的,但菜做完后蕭可先是點撥丁海立,然後又被倪廣拉著磨嘰。等了半天,鄧一博實在饞得不行,索性一聲不吭,直接把鍋給端了過來,一邊吹一邊大口大口地吃,也不嫌燙。
蕭可這邊和倪廣客氣完,轉身看到鄧一博那副毫無形象的樣子,不禁扶額,「小鄧,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夠慢了。」百忙之中,鄧一博抬了下頭,為自己正名,「如果不是太燙,我早一口全灌下去了。」
「……」蕭可想,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合伙人呢?算了,誰讓鄧家有錢。
一旁,看見鄧一博這副窮凶極惡的模樣,剛才還在為自己失禮而暗自慚愧的倪廣油然生出一股優越感,慶幸自己在美食麵前,依舊保持了應有的風度。
不過,想想維持風度的代價是鄧一博可以甩開腮幫子狂吃,而他卻只能站在旁邊聞香……倪廣的笑容里頓時帶上了幾分苦相。
打消這些徒增傷感的念頭,趁蕭可還在,倪廣趕緊把自己醞釀已久的一個計劃說了出來,「蕭先生,我想在我的網路社區做一期御膳宮的美食專題,請專業的美食攝影師拍攝菜品,再配以說明。請問你有沒有興趣?」
他策劃做這個主題的初衷,原本是在《百味人生》吃了一夜螃蟹,回家後半開玩笑地提了一句,想饞一饞在國外工作、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一干吃貨老友。沒想到發出之後,卻意外得到自己粉絲們的熱烈響應支持。
目前御膳宮只在B市有店,其他地方的人雖然也想品嘗菜肴,卻沒法立即放下工作,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吃貨之旅。既然如此,靠照片先解解饞也不錯。
被粉絲們一攛掇,倪廣立即將這件事提上日程。原本準備先把策劃方案搞好再聯繫蕭可,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見,便提前打了個招呼。
一心想把餐廳經營得蒸蒸日上的蕭可聽罷,頗為心動。
但轉念一想,上次餐廳開業前,那幾家預定要採訪他的媒體在找理由說要改期時,曾有人直截了當地說想宣傳餐廳就得給紅包。
蕭可當時沒有意識到宣傳的重要性,便一口回絕。至於事後小馬用獨家頭條引發了又一輪市民熱議,讓那幾家媒體悔青了腸子的事,他卻並不清楚。
他只是覺得,倪廣所在的媒體,影響力似乎比那幾家單位都要大得多。找他做主題的話,會不會很貴?
想到這裡,蕭可問道:「做一次專題收多少錢?」
「不用不用。」按例本來是要給推廣費的,但倪廣怎麼好意思收偶像的錢。更何況,這要求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要是談錢,倒顯得像自己在拉業務了。
他說道:「蕭先生,您同意的話,我回去想個策劃方案。決定細節之後,我們再約時間,過來拍照。」
既然是免費宣傳,那更不應該錯過了。蕭可欣然點頭,「那麻煩你了。」
這時,鄧一博已經就著鍋鏟把湯都喝完了,正專註地刮幾根沾在鍋壁上的豆腐絲。那副回味無窮、誓要掃蕩乾淨不留一草一木的蝗蟲過境模樣,看得倪廣又開始鬱悶。
為免再給自己找不痛快,他決定馬上離開,「蕭先生,您不必客氣。就這麼說定了,您先忙,我過去吃飯。」
說罷,蕭可才應了一聲,他立即拔腿就走。沒有聽到蕭可叮囑員工,等下給他免單的事。
回到預定好的座位,催促服務員趕緊上菜,倪廣又把剛才那段視頻看了一遍。原本想回去請朋友調個色再傳的,但越看越忍不住想炫耀的念頭,於是,便直接PO到了自己的公眾號上,做為專題預告,名曰《我不但顏值高,武功更高》。
倪廣的粉絲們上次跟風組團刷過蕭可的片花后,許多原本不看國產劇的人都開始期待《謎城之戰》。
當下看完他新傳的視頻,粉絲們們又被蕭可的藝能震撼了一次。感情蕭可不但京劇花旦演得有模有樣,劍法也這麼棒。可惜的是抗戰劇里沒用冷兵器,看不到他的劍術武戲。只能等下部武俠劇開播,才能一睹風采。
原本就在賣力營銷的某省電視台順著關鍵字搜到消息,靈機一動,立即表示要剪一個蕭可精彩打戲大全,今晚就發布。這話一放,馬上有人留言叫好。也有人說想看蕭可的戲劇大全,正愁找不到更多營銷話題的省台都一一同意。
倪廣沒想到自己發了一份福利,又收穫一連串福利,捧著手機看得直笑,不禁想讓蕭可也看看。但去再次來到廚房,卻發現他正神情嚴肅地和鄧一博交談,以為他們有要事,便沒有打擾。
其實,蕭可是在聽鄧一博吐苦水。
樓敏案的兩個主犯,正是以前試圖忽悠他的基金經理。事發之後,警方也來找過他。雖然只是例行調查,沒說什麼,但鄧小公子還是深感丟臉,絮絮叨叨地訴了半天苦。
蕭可早明白鄧一博是什麼個性。只聽了一半,就去堆放食材的倉庫查看專門訂製的釀酒設備。嘴裡時不時應一聲,便算是安慰過他。
抱怨完畢,鄧一博又打起了給蕭可和老哥牽線的主意。
鄧再榮最近一反常態,沒交男友,也不出去應酬,天天下了班就回家窩著。不只鄧母深感欣慰,鄧一博也覺得這是好兆頭:老哥終於收心了,這下可以放心大膽地把蕭可介紹過去了。一旦成功,以後不必看韓熙林的臉色就能吃到美食啦!
剛想開口,一眼看到面前那個古里古怪,還帶著電動引泵的水缸,鄧一博立即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改口問道:「這是用來做什麼菜的?」
「釀酒用的。」
「終於有酒了?太好了!」一聽到酒字,貪杯的鄧一博徹底把牽線搭橋拋到了九霄雲外,急不可耐地問道:「小可,要多長時間才能釀好?」
蕭可剛才已經檢查過酒瓶,確認丁海立都按照他的囑咐,把幾昧可入葯亦可入膳的藥材都泡到了指定的白酒里,而且已經沉澱了一段日子。見鄧一博問,便說道:「今晚開始製作的話,大概三四天就可以了。」
「這麼快啊,還要怎麼做?我來幫忙!」
「用機器就好,不用人力。」蕭可心想,韓熙林剛剛大費周章地把老爹給絆住,哪兒能再主動招個麻煩上門。
餐廳的事已經交待完畢,蕭可拒絕了鄧一博還想吃晚餐的要求,借口還要回去釀酒,讓丁海立把另一份釀酒的新鮮材料也送來,準備離開。
丁海立馬上讓經常送貨的相熟司機去拉材料,等貨車轉回來以後,和幾名員工一起,親自把材料都搬上去。
鄧一博抱著個小酒瓶,依依不捨地跟在後面。剛想讓蕭可抓緊釀酒,忽然嗅到撲鼻而來的清香,伸頭往車廂里一看,不由好奇地問道:「小可,你弄這麼多荷花幹什麼?」
「釀酒啊。」
「啊?」聽到這個回答,鄧一博頓時傻了眼。
只見漆得雪白的車廂內放了十幾隻水桶,插滿了荷葉荷花。花色有紅有白,露水未乾的花朵襯著碧色圓葉,新嫩漂亮,但怎麼看都和食材不搭邊。
荷花味的酒,喝起來會是什麼味道?還是荷香嗎?
鄧一博還想細問,蕭可卻已經坐進駕駛室,沖眾人揮手說再見了。
於是,他只得把疑問先壓在心底,準備等酒釀成,再見分曉。
蕭可歸心似箭,韓熙林也同樣如此。沒了礙事而不自知的老爹,浪漫之夜正在前方向他賣力搖動小旗。
恰好明天是周六,韓熙林在總部飛快處理了急務,把次要事情留待下周。同時三令五申,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何倫打攪自己,打電話也不行。
把該交待的交待完畢,韓熙林親自到常去的酒吧調了份低度酒,又買了蕭可常吃的果乾零食,滿載而歸。
但當他興沖沖地回到公寓,卻發現平時這個時候,早已溫香撲鼻的廚房,今天卻是冷冷清清。
再到卧室一看,蕭可眼睫緊閉,仰面躺在床上,滿面通紅,臉色很不正常。
「小可?」韓熙林以為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