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高興
包間寬敞豪華,水晶燈下,菜肴豐盛。
徐壽晴的心裡發愁,這要是張口叫親家,又顯得他們家是在巴結,恨不得把女兒趕緊送過去,畢竟也沒說是談婚事,就說吃頓飯。
不開口吧,對方興許會覺得他們家是在擺譜。
她用眼角去看周建輝,拿不定主意。
周建輝端坐在椅子上,虎背熊腰的,不見老態,他一個大老爺們,平時接觸最多的就是運動器材,就更不會處理這種局面了。
另一方這邊,邱容也在不動聲色的琢磨,她雖然有三孩子,但是兩女兒全部都還沒有找婆家,兒子這事也是頭一次,話說多說少都沒個譜。
郁成德突然把筷子一放,朝周建輝端起酒杯,「周老弟,我們喝一杯。」
周建輝見狀,立刻笑著與他碰杯。
旁邊的邱容一臉稀奇,什麼時候見老郁跟別人這麼客氣了。
烈酒入喉,郁成德砸嘴,對邱容甩過去一擊眼色,人家養了幾十年的女兒日後就嫁到我們家了,讓他們放寬心是最主要的。
他尋思著說,「周老弟,聽子知說你屬龍,比我小兩歲,今年得有52了吧。」
周建輝哎了聲,「時間過得很快,幾十年刷一下就過去了。」
兩個年過五十的男人這回終於有了共同感慨的地方,有說有笑了起來。
包間的氣氛變的融洽。
邱容也沒像剛才那麼端著雍容的姿態,她面帶微笑,熱情的招呼徐壽晴吃菜。
「吃的吃的。」徐壽晴忙點頭,「你也吃。」
她心想,郁澤一家都挺客氣,來之前他們還擔憂過,郁家財大勢大,接觸的都是名門望族,會不會瞧不起他們,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周子知轉了一下轉盤,將剛端上來的鯽魚豆腐湯轉到郁箐那邊。
郁箐一直沒說話,也沒怎麼動筷子,現在馬上就到三個月了,她的反應現在很大,許多東西不但吃了就吐,聞著都不行。
邱容柔聲問,「箐箐,媽給你弄點魚湯吧,喝點熱的會舒服點。」
她拿勺子裝了小半碗端給郁箐。
郁箐蹙著柳葉眉,勉強喝了一口,胃口很差,臉色也不好。
同是女人,徐壽晴很容易就看出了是怎麼回事,她沒聽郁澤的大姐結婚了,可是這明顯就是有孕在身的癥狀。
看是看出來了,徐壽晴一字不提。
郁澤起身倒酒,回自己座位往杯子里倒了一點,他又去敬周建輝。
周建輝喝酒上臉,這會臉已經紅了,他今天特別高興,有點情緒化了,「郁澤,你坐著!」
郁澤聞言,眉頭抬了抬,索性坐回去。
「郁老哥,不怕你笑話。」周建輝仰頭將酒一口乾了,扭頭對郁成德說,「我和子知她媽媽是運動員出身,老早就退休了,我倆除了鍛煉,別的都不會,有子知的時候,還是八幾年,她出生的前幾年是最苦的,熬著熬著也熬過去了。」
「子知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想要什麼都知道,也跟我們說,小時候說要學舞蹈,好,那就去學!」
周建輝的舌頭打卷,有些語無倫次,「後來她想要報考藝校,離家很遠,我們做家長的能說什麼,也就只能支持她。」
徐壽晴在桌子底下拍他的腿,拽他的胳膊,沒用。
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要感性,尤其是在談論自己女兒的時候。
「再後來呢,子知要參軍,好,我和她媽媽二話不說就去四處託人打點,能做到的都做了,希望她在部隊能不被人欺負。」
周子知抿了抿唇,鼻頭微酸。
她的手放到膝蓋上,被一隻大手握住,覆上來的氣息很溫暖。
「子知她也給我們爭氣,從部隊出來,一次就考上大學了,大一那年開始拍戲,到今年,磕磕碰碰的,三十歲了。」周建輝快速擦眼睛,他嘆息,「我們做父母的不求別的,就盼著孩子能過的好點。」
「是啊。」都是做父親的,郁成德也有很大的觸動,「周老弟,我也跟你說實話,我們家情況有點不同,我兩個女兒到現在都沒著落,我大女兒你看見了,馬上四十了,我們急也沒用,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她們說了算。」
郁箐垂著眼皮,看不清裡面的情緒波動,很多時候她都想隨便找個人算了,或者一輩子就那麼單著,她有自己的事業,也很成功,不需要依靠誰。
可是她就是解不開心裡的那個結,還魔怔了一樣死也要解開。
所以一直拖著,一年又一年。
如今她的年紀不小了,那些朋友裡面,和她同齡的幾乎都做了媽媽,她以前無所謂,現在覺得孤獨。
想到這兒,郁箐撫摸著腹部,還有幾個月,到明年春天,她也是媽媽了。
說了一通憋在心裡好些年的話,郁成德鄭重其事道,「周老弟,我們家都很喜歡子知,你們放心,這以後……」
邱容伸手扯郁成德的衣袖,要他注意點,也沒用。
一桌上就兩個老男人在那感懷,彼此都傾吐了許多,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周建輝醉了。
意外的是,平日里不好酒精,不貪杯的郁成德也醉了。
兩家人見面,沒衝突,聊的很盡興。
為了這次的事,周子知特地打電話問喬楠,找她取經支招,郁澤找了同樣是過來人的豐柏煜,他們都沒料到會那麼順利。
家裡的司機把郁成德扶上車,郁箐也坐進去,邱容站在車門那邊,看著郁澤扶周建輝到另一輛車。
「阿姨,下雨了,你們回去吧。」
周子知走過來,眼睫被毛毛細雨蓋的有點朦朧。
邱容攏攏頭髮,「那行,我這邊就走了,你跟你爸媽說一聲。」
周子知點頭,「我會的。」
她站在原地望著車子離開,然後才轉身走。
不知道從哪兒得來了消息,蹲守了一晚上的狗仔忙著按快門,見周子知看向自己的方位,緊張的一抖,快速溜走了。
周子知把手放進上衣口袋,明知道第二天肯定會看到有關她的報道,並且是夾槍帶棒的,她的心情似乎也並不鬱悶。
那邊的郁澤把周建輝安頓好,退出來喚道,「子知。」
周子知回神,她邁步上前。
車裡飄著濃烈的酒氣,熏的人昏昏入睡。
坐在後排的徐壽晴扶住亂倒的周建輝,「郁澤,你周叔叔今天喝多了,話也多,說的那些你別放心上。」
副駕駛座的郁澤抬眼,掃過後視鏡,「沒事。」
近似無意識的,他將周建輝的那些話全放心上了,所有關於周子知的內容都沒有遺漏。
坐在後座另一邊,靠著車門的周子知說,「媽,你跟爸在這裡多待幾天。」
徐壽晴連忙搖頭,「不待了,家裡還有事。」
周子知說,「我不忙。」
郁澤適時表態,「阿姨,我最近也有空閑,子知如果臨時有事,我可以陪你們逛逛。」
他又拋出去一句,「這邊的大佛寺和檀山很有名。」
都是中年老人想去看看的兩個地方。
好一會兒,徐壽晴動搖了,「那我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周子知嗯了一聲,她了解自己的父母,生怕給她添麻煩,這麼多年都在為她考慮,忽略了自己。
司機專心開車,對一切充耳不聞,替少爺開心。
到家后,郁澤把周建輝放隔壁房間的床上,他活動手腕,估計對方最少有兩百多斤。
後面的周子知端著一盆水放床頭柜上,邊捲袖子邊說,「我爸退休后沒過幾年,體重就反彈了。」
她彎著唇角,「我爸年輕的時候很帥。」
個頭高,身板壯,英俊,周子知現在都記得,讀初二那年,有一天她爸來學校給她送雨傘,穿的黑皮夾克,牛仔褲,同學們都說好酷,還有她的班主任直盯著的那副表情。
郁澤捋捋頭髮,大概是今晚的結果很讓他滿意,他調侃道,「有我帥?」
「嗯,比你帥。」看他故作吃醋的樣子,周子知笑彎了眼睛,「也比你更有魅力。」
每個爸爸都是女兒心中的偶像,周子知也不例外。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徐壽晴進屋,拿毛巾在盆里浸濕,順口說了一句,「不早了,你倆也洗洗睡吧。」
邊上的周子知面頰一紅,她側頭看身旁的男人。
郁澤也在同一時間看她。
有什麼在濕||膩的空氣里流動,悄無聲息。
下一刻就聽徐壽晴又說了句,「子知啊,家裡有雨傘吧,給郁澤拿著,外頭雨大了。」
郁澤,「……」
見他一臉錯愕,周子知抿嘴憋住笑,轉身出去。
「阿姨,那我回去了。」
郁澤說完就跟上周子知,跟著她進卧室。
反手關上門,郁澤鬆鬆脖子上的領帶,「你爸酒品不錯。」喝醉了也沒鬧騰,只是倒頭大睡,和他家老頭差不多。
周子知打開電腦,聞言就回他,「一直那樣,不過我爸很多年沒喝這麼多了。」
她看的出來是真的高興。
「明天我幾點過來?」郁澤從後面抱周子知,臉埋在她的髮絲里,順著她的脖頸蹭蹭。
「你真要來?」周子知詫異,以為郁澤只是隨便說說。
「岳父岳母來了,我不陪說不過去。」郁澤一副認真思考的姿態,「我會安排好工作,不會耽誤。」
他按著周子知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子知,如果要你只能選擇去一個地方旅遊,你會選哪裡?」
周子知不明所以,「濟州島。」
郁澤的眼底劃過一道暗光,算計著什麼,他的唇角慢慢勾勒而開,噙著一抹笑。
「是個很美的地方。」
「雨傘在門口的第一個柜子里。」周子知催他走,「你回去記得喝點醒酒湯。」
「等會。」郁澤淡定耍賴,「我現在還不想走。」
周子知無暇顧忌別的,她的心神全被伸到她衣擺底下的手籠住了,她緊抓著那隻手。
郁澤咬她的耳朵。
周子知條件反射的一疼,揮手的時候不經意間拍到一物,力道很大,她只感覺一塊硬鐵在她手掌下滑過,帶起的溫度滾燙咯手。
郁先生倒吸一口氣,痛到了。
周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