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話音剛落,便見十來個侍衛衝進御書房,將清風包圍。
萬歲爺這是真的動怒了!
乾清宮的侍衛大多數都是以前清風親自挑選出來保護胤禛的粘桿處成員,他們自然是認得清風這個曾經的粘桿處統領。雖然平日里,乾清宮的侍衛和宮人對清風敬重有加,畢竟皇命難為,無奈只能得罪萬歲爺身邊的第一大紅人清風侍衛。
蘇全聽聞動靜,帶著剛才那兩個侍衛急匆匆趕來,見到這般陣勢嚇了一跳。
他經常在主子面前掙表現,也樂得跟清風李衛等人爭寵,但不代表他會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是,主子爺生氣了。
在他心裡,自然是主子排第一,連忙從桌上倒了杯熱茶,遞給胤禛:「主子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胤禛不理會蘇全,深吸了口氣,勉強鎮定下來,看著眾侍衛圍著清風並無動作,又不禁惱怒:「朕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一個個都反了不成!」
即使他對清風百般縱容,也不允許對方用剛才那種眼神看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竟敢心懷不軌,褻瀆君主。
清風移動腳步,左右看了看,只覺心中一痛,一雙漆黑幽深的瞳孔看向胤禛的臉龐,剛才不經意流露出的痴戀已被他掩飾住,眼神中一片柔和,動了動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拿下!」冒犯了君威,胤禛也不再顧忌心底對清風的信賴和縱容。
眾侍衛無法,只得又一步上前,直逼清風身側,帶鞘的刀劍架在清風脖子上,隨即向清風的小腿一踢,順勢將清風押著跪在胤禛身前。
清風垂眸,輕輕摩挲著衣角,而後淡淡開口:「皇上是因為屬下亂動了御書房的東西,才治屬下的罪嗎?」
蘇全則狠狠地瞪著清風,死到臨頭了還敢囂張。
沉默片刻,清風又道:「昨日屬下翻動皇上的奏摺,已然是滔天大罪,屬下不敢託詞。皇上縱容屬下在乾清宮作威作福一個多月,是屬下恃寵而驕,得意忘形,實在該死!」
胤禛眉頭一動,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耳根泛著可疑的紅色。
他當然不是責怪清風越權行事,而是惱怒對方那份不該有的心思。粘桿處的統領清風,兩世以來,都是他極為信任之人,私下裡也不知為他做了多少齷蹉勾當,怎會因為翻動御書房的奏摺就懲治他。
偏偏清風不依不饒地問:「當真是因為屬下動了皇上的東西,才治屬下的罪嗎?」
「你……你你……」胤禛氣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真說不出那檔子事,只冷聲道:「朕乃一國之君,治你罪還需要理由嗎!帶下去,責打二十大板,此後再不允許踏入乾清宮半步。」
清風這才慌了,第一次為自己這低微的身份感到可悲,正想上前去拉住胤禛解釋,卻見胤禛不耐煩地大袖一揮,直接轉身進了內室。
蘇全挑眉,陰陽怪氣地說道:「風侍衛請吧。」說完屁顛屁顛也跟著進了內室。
眾侍衛為清風默哀片刻,還是客氣地將清風扶起來,頗為貼心地開解道:「風統領莫要傷心,主子平日里最信賴風統領,只是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待主子氣消了,還是會讓風統領重回乾清宮的。不過現在,還勞煩風統領跟屬下們去一趟慎刑司。」
清風皺眉,止住想要追趕胤禛的腳步,認命地點點頭,隨即出了御書房。
剛走出乾清宮,就遇見相攜而來的清雲和流雲。
清風一人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大串侍衛,知道的明白是清風去領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清風領著侍衛去辦差。
清雲停下腳步,對清風恭敬一拜,平靜問道:「主子是有任務?」
侍衛們一愣,個個臉上透著古怪。
清雲越發疑惑,主子下達任務可不會這般張揚,縱然清風已經辭去粘桿處統領一職,但粘桿處的成員對他依舊是尊敬崇拜。所以,故有此一問。
清風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另一個侍衛替他回答:「主子讓屬下帶著風統領去慎刑司領罰。」
聽了這話,清雲還沒反應過來,流雲卻是『噗嗤』一笑,拉著清雲的胳膊,湊到清雲身邊咬耳朵,偷笑道:「哎,這就是你們粘桿處的前統領啊,你可得小心些,指不定哪天你和那木頭就是這下場。哈哈,領去慎刑司打板子,哈哈……」
清雲冷下臉來,瞪了流雲一眼:「休要胡言亂語。」
流雲被那一眼看得心裡一盪,忙討好道:「好好好,我不說不說,即便是以後你被打了板子我也會救你的。」說完還不正經地朝清雲耳朵哈了口熱氣。
清雲一聲冷哼,不留痕迹遠離了流雲這隻豺狼,向清風拱手道:「大人和主子之間許是有什麼誤會,屬下……」
「哼!」清風冷冷地瞥了清雲流雲兩人一眼,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快步離去。
清風果然去慎刑司走了一圈,沒有受罰,也沒有挨板子,相反還將慎刑司幾個私下賄賂的管事太監教訓了一頓。
粘桿處侍衛夾在清風和胤禛中間,兩面不是人。
沒有胤禛的允許,晚上也不敢回乾清宮,清風在下屬給他準備的房間里歇息。
活了兩輩子,清風第一次住在如此簡陋的屋子裡,心下不悅。不過慶幸的是清雲暗裡給他配了兩個小太監伺候,整理床鋪、端茶倒水這些倒不用自己動手。
清風躺在*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時不時的想起今日胤禛動怒的情景。
他有些想不明白,往日里也沒少去翻御書房的東西,連代批奏摺這樣的『大罪』胤禛都能容忍,怎麼看了會兒那副畫卷就動了氣?
冥思苦想了一回,清風翻身做起來,煩悶地皺了皺眉,下了床穿好衣服,憑藉自身高深莫測的功夫,一路探到乾清宮。
避開巡邏的侍衛,清風走到宮牆腳下,抬頭目測一番宮牆的高度,接著用了十成功力,一躍而上,翻牆進了宮內,又七彎八繞穿過花園走廊閣樓,才到了胤禛宿寢的地方——西暖閣。
清風望著裡面燈火通明的御書房,不由得苦笑,他當了幾十年皇帝,堂堂一國之君,何時落魄到這種地步?
明明已經知曉了胤禛對他的心意,他卻猶豫退縮不敢相認。當年擒鰲拜平三藩,也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可一到了胤禛跟前,便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如今,胤禛是皇帝,他只是個侍衛,連蘇全都能給他甩臉色。
他賭不起,只怕還未坦白身份和心意,就被當做反賊丟了腦袋,或者被稱為妖魔給燒死。
外間守夜的幾個太監都被他點了穴沉睡過去了,清風徘徊在門口,幾番掙扎仍然不敢跨過門檻。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你!」冷漠的聲音從室內傳來。
清風一驚一喜,話不經大腦脫口喊道:「胤禛……」
剛說完,就見胤禛的神色更加陰沉,冷笑道:「風統領當真好本事,夜闖乾清宮竟如無人之地,就算成了普通侍衛,粘桿處也不忘恭維你。」
清風眼神一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明明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碰不得摸不得,連說話交流都成了困難,此時胤禛那冰冷的神情、嘲諷的話語,卻比曾經明明白白拒絕他心意的時候還要難受。他是他最敬愛的皇父啊,為什麼看著他,就如同看見蒼蠅一般嫌棄、厭惡?
「胤禛……」清風再次開口,走到胤禛跟前,鉗制住對方因憤怒而顫抖的身體,溫柔且堅定的目光直視胤禛的眼眸,輕柔的語氣說出無比沉重的話:「胤禛,你相信……一個人死後會再生嗎?不是投胎不是輪迴,只是靈魂從一個身體移到另一個身體。」
這句話他反反覆復練習了一個多月,如今終於說出口了,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艱難。
胤禛猛然睜大雙眼,腦子裡一片空白,忘記了掙扎,也忘記了生氣,無意識般地喃喃出口:「難道……你不是清風?」
不是清風的重生!那會是誰?
下一秒,眼神又凌冽起來,帶著一絲殺意,冷聲道:「你是誰?」
清風受不了這種眼光,一把將人摟在懷裡,制住胤禛的掙扎,低聲道:「別動!」溫熱的大手在胤禛後背上輕撫,待胤禛漸漸平靜下來才道,「如果我想害你,早在一個月前就動手了,粘桿處掌握在我的手裡,夜殤閣由我一手創建,朝中半數大臣對我忠心耿耿。我這一身武藝,便是數十個大內侍衛合攻,都不在話下。」
聽著這番言論,胤禛只覺全身冰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腦海里形成,又不敢確定,被清風擁在懷裡絲毫動彈不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如果清風說的是真的,那他這個皇帝,這個皇位,豈不是時時刻刻都……
清風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別怕,現在你才是大清的皇帝,沒有誰能撼動你的地位。你總認為我的死是上天的懲罰,其實我卻很感謝老天爺給我的懲罰,能夠再次陪在你身邊,不受道德倫-理約束,不讓你良心不安。」
「皇……父……」喉嚨里吐出兩個音節,胤禛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的是什麼。
清風勾唇一笑:「不,是清風,你的侍衛,你的下屬,如果你願意再賜我一個男寵的身份,也不錯。」
胤禛渾身一震,用盡全力從清風懷裡掙扎出來,睜大眼睛呆愣愣地看了清風半響,只覺心跳如雷,雙頰發燙,在清風壞笑的時候,一眨眼竄進內室,關上房門,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不可能,清風怎麼可能是皇父?他一直都認為清風同他一樣是重生之人,怎麼會是皇父奪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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