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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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下來,這會兒估計還在睡呢。」
「媽,我上去看看。」
葉母看著這個准女婿,內心不是不感慨的,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緣分這種東西,真是令人唏噓。
「哎?哎哎!」她似乎才反應過來,連應了幾聲,「也該叫她起來吃早餐了,這孩子,昨晚估計又失眠了。」
微瀾曾經一段時間,有很深的失眠症,最嚴重的時候連安眠藥都不管用,大家都看得出來她的心結,可她卻強顏歡笑說自己沒事,不用擔心。
夜又長又靜,她清醒的每分每秒都用來思念一個人,一個不能在唇邊提及、也永遠不可能擁有的人。
可這囑託給黑夜的思念,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那個人披著一身曙光,眉眼溫柔,「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像一個迷失在荒蕪原野中的稚童,一遍一遍執著又執拗地問,「可以嗎?」
「當然,」那人的聲音更柔了,「只要你想。」
床邊沉了沉,床上的人依然睡得無知無覺。
偏北角的小屋,此刻卻陽光明媚,男人專註的眼神里似乎有兩簇溫暖的光在輕輕跳動,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上她睡得微紅的側臉——微瀾總喜歡趴著睡,半邊臉是向著他的,映著陽光,連細細的絨毛都染了一層金色,另半邊臉安靜地藏在一片清影中。
他的唇落下來,輕輕壓在她的頰邊,無聲地親了片刻,脫鞋上床,躺在她身側,將溫熱的呼吸埋在她如玉的白皙頸邊。
微癢。
微瀾睜開眼睛,緩緩對上近在咫尺的一雙黑眸,乾淨又純粹,她在裡面看到小小的自己,輕笑,「你來了。」
她似乎對他的出現一點都不意外。
陸遇止把岳母的叮嚀拋之耳後,姿態慵懶地側身擁著她,修長的手覆在她小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
微瀾掩口打了個呵欠。
「還沒睡醒?」他語氣戲謔,「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下了?」
微瀾嘟噥了句什麼,將他的手從睡衣里拉出來,他還有些意猶未盡,使了點力氣捏了捏那兒,引得她驚呼一聲。
她掐他手臂,低聲罵他,「流氓!」
他卻只是笑,握住她的手放到心窩處,低聲威脅,「別鬧。」
微瀾果真不動了,臉卻悄悄紅了。
好半晌后,他才出聲,氣息還是微亂的,「待會想去哪兒玩?」
「你今天不用上班?」
「陪老婆比較重要。」
甜言蜜語什麼的,在這方面,微瀾實在不是他的對手,她看了看窗外,「現在多少點了?」
「我上來的時候大概九點。」
她拿手機看了一眼,「九點半了,我居然睡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
更重要的是,她還覺得又困又累,好像怎麼都睡不醒的樣子。
陸遇止輕笑一聲,剛想說什麼,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幾下,接著傳來葉母的聲音,「準備好了就下去吧,早餐都涼了。」
兩人對視一眼,倏地笑開。
一室靜好,在他們溫柔的眼神里。
吃過早餐后,兩人便出門了,不過都不知道去哪裡,只是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閑逛。
其實去哪裡又有什麼所謂,只要陪在身邊的是那個人,去往何處都猶置天堂。
車子開出市郊,風景就漸漸變了,市中心的樹始終灰濛濛,可此處卻分明不同,多了一絲自然和野性,肆意地迎風舒展筆挺的身姿。
微瀾遠遠就聞到了一股獨屬於海的氣息,抬眸望去,在右前方,一片藍得無邊無垠的海彷彿從天際蔓延而來,銀白色的海浪一*地湧上海岸,晶瑩剔透——它們把陽光藏在了身體里。
「好美。」
「是嗎?」陸遇止轉過頭,映著她嬌俏嫵媚的臉,心想,這世間最美的景色,已被我珍藏在眼底。
海風輕柔,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咸,微瀾赤腳走在沙灘上,腳下的沙子柔軟又纖細,和踩在棉花上一樣。
「陸遇止!」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她忽然很激動地揮動著手,大聲喊,「有螃蟹!」
微瀾想用手去碰這被海浪遺棄在沙灘上的可憐的小東西,可又怕它咬自己,神情緊張又專註,「你快過來啊!」
陸遇止本來正和人講著電話,聽見她喊自己,低聲和那邊的人說,「你先看著處理,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下午不要打擾我。」
掛斷電話,他想了想,又按了關機鍵。
趕到的時候,微瀾抬起頭看他,陽光在她眼底點點滴滴散開,熠熠生光,「你怎麼這麼慢,它都鑽進沙子里了!」
帶著點撒嬌又埋怨的意味,可她偏偏不自覺,他視線一垂,瞥見她太低的領口處,露出一片明晃晃的白皙。
「沒事,」他蹲下來,隨手撿起一根小木棍,「躲哪裡去了,我把它挖出來。」
「幼稚。」她扳回一局,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借著他的手起身,「我有點渴了,想喝水。」
其實還有點餓,明明他們是吃過午飯才出來的。
陸遇止從車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才遞過去,「慢點喝,別嗆著了。」
這個時候雖然是夏末,但郊外的陽光還是有點猛,曬得微瀾雙頰紅紅的,像熟透了的蘋果,她喝了大半瓶水,又聽他笑了一下,「又沒人跟你搶。」
他接過那瓶水,仰頭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微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濕潤而泛著水光的唇,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袖子,他洞悉她的意圖,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連連後退,最後背靠在車門上,他挑眉問,「你做什麼?」
「你不知道?」她一手抵在他身側,眼裡都是笑意,表情卻很嚴肅,「這是網上流傳的很有名的壁咚。」
壁咚?他凝眉看她,似乎不太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什麼意思?」
「試試不就知道了?」
長長的一段時間后,他們靠在彼此肩上喘息,心跳早已不分你我。
海岸線一次次地前進後退,海面上一隻不知名的海鳥向下俯衝,叼起一隻銀色小魚,拍著翅膀遠去,蒼茫的天和地,和他們一樣,都有著鮮活的呼吸。
***
一個月後,陸寶珠被以故意殺人罪、故意傷人罪和非法洗錢罪起訴。
接到法院傳單的那一刻,她卻空前的平靜,連目光都如死水一般。
「現在你滿意了?」
站在窗前吸煙的男人聞言慢慢轉過身,深陷的雙眼寫滿了疲憊,看著她不發一語。
良久,他才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你恨我嗎?」
恨嗎?張敏行也在心裡問自己,心本如明鏡,可卻照不出他最真實的想法。
這世間很多東西是無法用愛恨去衡量的,就連白天和黑夜,也會有相交的一刻。
「葉微瀾是你和孟素心的女兒。」
「我知道。」
陸寶珠很是驚訝,「你知道?」
他不語,又吸了一口煙,在白色煙霧后,冷眼看她。
「可惜啊,只要你還在那個位子上,你們這輩子就不可能相認。」她知道他的軟肋。
「陸寶珠,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陸寶珠不敢置信,連靈魂都顫抖著,「你捨得嗎?」她想到什麼,突然朝他撲過去,「你!你……」
張敏行替她說完剩下的話,「我辭去職務了。」雖然過程百般艱難,但他對那個人人歆羨的位子早已全無興趣,他本是不愛慕名利權勢之人。
「你想和她相認?!」
這是陸寶珠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張敏行看著她,雙唇緊抿。
叫他如何回答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現在已經足夠幸福了,不是嗎?
法院判決下來那一天,張敏行收拾好簡單行李,獨自南下,再無訊息。
當天,微瀾依依不捨地在機場送走了梁音。
陸遇止牽著她的手,有些吃味,「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微瀾收回目光,「因為你。」
她答非所問,他卻聽得來了興趣,「哦?」
「不告訴你,這是我們的秘密。」
陸遇止:「……」
當晚微瀾很早就睡下了,一夜無夢到天明。
鼻間聞到一股清新的芬芳,她疑惑地睜開眼,看見床的另一側鋪滿了玫瑰,目光一偏,一身正裝的英俊男人正安靜地跪在晨光里。
他正對她微微笑著,眉目舒展。
「葉小姐,給你三個選項。」
微瀾笑著傾聽。
「第一,嫁給我。」
「第二,我娶你。」
她抿唇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
「第三,我們結婚。」
他輕輕打開手裡的黑色盒子,一枚粉色鑽戒出現在她眼前,「不能貪心,只能選一個。」
微瀾輕笑點頭,「我願意。」
他起身,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將戒指推入她的右手無名指,低頭親了親她的手背,聲音低啞,「陸太太,這輩子,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微瀾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床動花影搖。
許久后,她問,「為什麼是一千一百一十三朵玫瑰?」
他目光灼然,「因為最美的那朵已經在我懷裡。」
人世孤獨,只想和你一生一世。
玫瑰落地,微瀾恍惚地想,應該什麼時候告訴他陸家小寶貝已經在她肚子里了呢?
有一天,時光會褪色。
然而,
他說,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她的耳朵記得。
這個男人。
她會一生都記得。
正文完結。
臨淵魚兒2016年1月6日於西湖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