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急召
懷安公主見伍舅母誠惶誠恐的說完邀請,大氣都不敢出,眼珠子一轉,上前挽著伍舅母的胳膊,與她並肩踏入門內,親親熱熱的說著話。
祁青遠見懷安公主不僅沒有端著架子,還如此體貼,心裡像紮根了一口溫泉,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讓他渾身都熨帖不已。
伍俊見女眷們都進門了,也提步跟在身後,眼角撇到周圍的鄰里,對懷安公主的身份議論紛紛,滿臉都是敬畏,連帶對他都露出了討好的表情,知道祁青遠是來為他撐門面的,滿含感激道:「多謝青遠了。」
嗯?祁青遠忽然收到伍俊喟嘆的感激,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伍俊的目光看去,才瞭然的笑了笑,道:「我們是血親兄弟,表兄金榜題名,青遠自該攜妻道賀。」
伍俊眼眶一熱,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名次並不靠前,就算殿試超常發揮,也只是個同進士,他如大多舉子一般,有著同樣矛盾的心理。
既希望自己榜上有名,哪怕是個三甲;又希望要麼躋身進士之列,要麼就落榜,等待下次科考的機會。
今日皇榜一貼,伍俊就陷入了似喜還憂的心情,直到現在祁青遠攜懷安公主親自上門,才讓伍俊漂浮不定的心定了下來。
一行人進了屋子,正值午膳的時辰,懷安公主早已飢腸轆轆,見伍家人雖沒了之前的驚畏,但還是拘謹不已,直愣愣地瞧著她,不敢動作,忙朝祁青遠打了個眼色。
祁青遠見懷安公主眼睛不時掃向那一桌色味俱佳的菜肴,含著笑開口道:「舅母,青遠好久沒吃到您親手做的飯菜了,今日攜妻上門,可是有口福了。」
伍舅母一路被懷安公主挽著進門,心裡的忐忑也消散不少,聽祁青遠這麼說,笑得合不攏嘴,忙道:「你喜歡就常來舅母家,舅母天天給你做都行。」
祁青遠喜笑顏開,一邊牽著懷安公主的手往飯桌前走,一邊不客氣地說道:「都別愣著了,開飯吧,菜都快涼了。」
懷安公主當仁不讓的坐到了上首,在馬車上,祁青遠就已經跟她說了伍家用膳的習慣,見伍家人拘束不已的模樣,溫聲道:「舅母和兩位嫂嫂也坐吧,跟平日里一樣就好,一家人,可別生分了。」
伍舅母見兩個兒子都朝他點頭,加上懷安公主親近的態度,咬咬牙應聲道:「那就開飯吧。」
一頓飯的功夫,有祁青遠調節氣氛,懷安公主又十分配合,伍舅母和兩位嫂嫂也漸漸對懷安公主放下了敬畏,不說親近有佳,但也頗為融洽。
懷安公主雖然平日里結交的都是達官貴婦,但跟伍家的女眷也能找到話聊,從吃喝誇到伍家的幾個孩子身上,瞬間拉近了與伍家人的關係。
祁青遠見小公主得意的向他眨了眨眼,伍舅母和兩位嫂嫂,絮絮叨叨地同她說著親熱話,寵溺地笑了笑,就隨著伍俊去了書房。
兩人剛坐下不久,凳子還沒坐熱呢,伍俊的幾個同窗就匆匆來訪。
伍俊見幾人俱是滿臉焦急的模樣,也顧不上祁青遠在旁,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一個圓臉書生快聲道:「阿俊,雲輝兄和泰生兄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走了,我們幾人打算去京兆府看看,你可要與我們同去?」
「泰生兄被抓了?這是為何?」伍俊一聽,就有些坐不住了,這個叫泰生的,是他恩師唯一的兒子,也是他的大舅兄。
另一個高個子青年解釋道:「泰生兄幾人與王謙川他們摻和到一起,和北邊的舉子們鬧了起來,聽說還動起了手,被京兆府的衙役抓了個正著。」
祁青遠神色一肅,他讓人去京兆府報信兒,只是想官府出面,把紛爭平息下來而已,沒想到那群舉子膽子這麼大,還敢動手!
伍俊一聽竟是如此,額上都冒起了汗,他那舅兄可比他考得好,聚眾鬥毆有辱斯文不說,在這個當口被抓進了京兆府,功名都可能被革去。
思及此,伍俊只好向祁青遠投去求助的目光,低聲介紹起他的幾個同窗,又解釋與泰生的姻親關係。
伍俊求助的意思如此明顯,祁青遠自是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思索片刻后,喚來力行低聲吩咐幾句,安撫道:「表兄放心,京兆府也只是做個樣子而已,被抓的大多都是金榜題名的舉子,徐乾剛(京兆府尹)沒那麼蠢。」
伍俊見祁青遠願意出手,自是安心多了,長長舒了一口氣,見幾個好友一臉驚奇的打量祁青遠,含糊介紹道:「這是我表弟,有他幫忙,泰生兄和雲輝肯定會沒事的。」
幾人聽伍俊說得如此篤定,也放下心來,忙朝祁青遠作了個揖,雖然伍俊沒有講明祁青遠的身份,但見祁青遠的做派,又直呼京兆府尹的名字,就知道他不簡單。
祁青遠微微頷首示意,見伍俊有客來訪,本想告辭而去,沒想到懷安公主和兩位嫂嫂聊得正起勁兒,伍俊也極力挽留,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幾人聊起來。
力行的動作很快,有祁青遠的名帖,加上京兆府也不願把事鬧大,泰生和雲輝很快被放了出來。
「說說吧,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還敢動手。」祁青遠看著對面衣冠不整,臉上還有些淤青的兩人,淡聲道。
泰生和雲輝被祁青遠板著的臉,嚇了一哆嗦,他們從大牢里放出來時,可是從衙役那兒,知道了祁青遠的身份。
「我們開始只是跟在後邊看熱鬧,后,後來北邊的人說話太難聽了,才動手的,不過,不是我們先動的手。」泰生吞了吞唾沫,顫聲解釋。
雲輝忙不迭點頭附和,「對,他們說話太難聽了,不僅質疑榜單不公,還說什麼地域歧視,我們才氣憤不過的。」
榜單不公、地域歧視,祁青遠緊了緊眉,心裡莫名的又升起絲絲煩躁,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沉聲問:「被抓的舉子放出來了多少?外邊的舉子又是何反應?」
既然祁青遠能從牢里撈出人來,別人自然也能,果不其然,泰生想了想后答道:「已經放了一小半兒了,現在京兆府衙門前聚了不少舉子,南北兩地的都有。」
「那……」祁青遠才剛張開口,門外就傳來幾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祁青遠的問話,緊接著力行的聲音傳來:「爺,曹把總說是有急事要見您。」
曹大洋?祁青遠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來不及多想,把泰生兩人揮退到一旁,揚聲道:「讓他進來。」
曹大洋喘著粗氣推開門,身上還穿著神機營的甲衣,匆忙地朝祁青遠行了個禮,也不等祁青遠詢問,見屋子裡還有六七個外人,湊到祁青遠耳邊低聲說道:「管大將軍急召,讓您立刻回神機營。」
祁青遠聽曹大洋焦急的語氣,汗流浹背的樣子,猜測他應該找了許久才找到這裡來,只是到底出了何事,讓管大將軍急召他?
要知道自從祁青遠調到稿案處之後,神機營從來沒有因為公事,在他休沐的日子來打擾他,祁青遠緊了緊拳頭,朝曹大洋丟了個疑惑的表情。
曹大洋抹了抹額上的汗水,見祁青遠不動如山的盯著他,憋了好半天才含糊道:「末將只知道似乎跟夏家大公子有關。」
「信鴻?」祁青遠更摸不著頭腦了,可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還以為是河東的事或者其他,跟信鴻有關的,那是什麼急事?
祁青遠一臉疑惑道:「具體說說。」
曹大洋臉都皺成了褶子,苦哈哈的道:「末將不知,今日下午夏家大少爺,面色蒼白的來找大將軍,不一會兒大將軍營房裡,就傳出了怒斥聲,然後大將軍就命末將來找您,說是無論您有什麼事,都先放到一邊,立刻趕回神機營。」
祁青遠見曹大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皺了皺眉,嘆息著起身道:「成,你先到門口等著,我稍後就來。」
曹大洋聽祁青遠說還要等等,焦聲道:「將軍,時間緊迫,您看……」
祁青遠捏了捏眉心,無奈道:「我不是一個人出來的,公主殿下也在這裡,我總要把殿下安排好了,才能跟你走吧。」
曹大洋一愣,張了張嘴,吞下口中的催促,管大將軍的事兒再著急,聽說懷安公主也在這兒,也不敢說出一個不字。
祁青遠也不敢多耽擱,一邊派人回府把石靖(公主府侍衛首領)叫來,一邊朝伍俊說道:「表兄,今日有事,就先告辭了,他日再來拜訪。」
伍俊雖沒有聽清曹大洋的話,但見他著急上火的模樣,也知道肯定是有急事,也不再挽留,朝幾個同窗道了句稍等后,忙陪著他往後院走去。
懷安公主正興緻勃勃地,跟著伍舅母在伍家菜園子里認菜呢,見到祁青遠的身影,開心的拉著祁青遠,要顯擺她新識得的幾種菜。
見伍俊識趣的把伍舅母和兩位嫂嫂請到了一邊,祁青遠捏了捏小公主紅潤的俏臉道:「神機營有急事,我要回營一趟,你乖乖的在舅母家等石靖來接你好不好。」
懷安公主嘟嘟囔囔的點點頭,抱怨道:「什麼急事兒啊,讓你把人家丟在這裡,今日不是你休沐么。」
祁青遠見小公主委屈的樣子,忙把人摟在懷裡溫聲解釋:「我也不清楚,管大將軍急召,軍令如山吶。」
又哄了好幾句,小公主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