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論站著、坐著、躺著,他的腦袋裡滿滿的都是孟綺,十分難受,無法清醒的做任何事情,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企圖忘記這一切。
轟隆隆的電子音樂震天價響,他不想思考,只好找個最吵的地方,這幾天晚上,他害怕回家,懦弱的藏身在夜店裡,霸佔吧台的角落,放任自己頹廢。
一口氣喝光杯子里的威士忌,他用力放下酒杯,大聲嚷道:「再來一杯。」
「季先生,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每天酗酒,不好吧!」連酒保都看不下去了,已經第四天,每天到營業時間結束時,都得打電話請人接走季飛帆,多折騰啊!
「快點!」季飛帆痛恨自己的酒量太好,只能瘋狂的酗酒,用最快的速度醉死,心痛的時間就會少一些。
酒保拗不過他,搖搖頭,還是再送上一杯酒。
「孟綺……」過量的烈酒讓他的聲音沙啞,搖晃著手中的玻璃杯,冰塊逐漸的融化,多希望他的痛也能像冰塊一樣,一點一滴的流失。
忽然,肩膀傳來一股壓力,他遷怒的瞪過去,眼睛卻再也無法移開。
那是屬於孟綺的水汪汪眼眸,高挺的鼻子,嬌嫩的紅唇……他已經醉了嗎?怎麼會看見她來到身邊?
「季飛帆,你喝夠了沒?」孟綺討厭嘈雜的地方,緊抓著他的手臂,拉他起身。「該走了!喝成這樣,像話嗎?」
「我還沒付酒錢……」他獃滯的說,然後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清醒的,但是為什麼雙眼會看見夢裡才會出現的景象?
「先帶走吧!會有人來幫他付錢。」酒保揮揮手,一副總算趕走燙手山芋的模樣。
「謝謝。」孟綺朝酒保頷首,然後毫不客氣的將季飛帆拖出夜店,走向停車場,很不溫柔的把他塞進車裡,接著坐進駕駛座,開車上路。
一呼吸到新鮮空氣,他更加確定自己沒有喝醉,目光始終膠著在她的身上,就算只是幻覺,也希望別太快消失。
「你還好吧?就快到了。」想到小念洋還在家裡,她不放心的踩下油門。
「我……到底有沒有醉?」
「這得問你自己才知道。」看見他在夜店裡放縱、頹廢的模樣,她很生氣,現在他卻流露出渴望無助的眼神,讓她想起自己才是害他如此糜爛的主因,語氣不自覺的放軟,「等會兒泡個熱水澡,別渾身酒臭的睡著,知道嗎?」
「好。」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車子快速的回到家……對,季飛帆很確定這是他的家,而她毫不避諱的搶先為他開門,還替兩人準備拖鞋換上。
「孟……」
「等一下。」她飛快衝進他卧室旁邊的房間,確定小念洋仍吮著手指睡得香甜,才出來關上房門,專心的面對他。
他還是那副傻不愣登的樣子,她不禁擔心的撫摸他的額頭。
「你還好嗎?我看我去買解酒液好了……」
「別走!」他緊張的抓住她的小手。「我沒醉,剛才只喝了兩杯。」
「你怎麼不算算這幾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她用另一隻手戳他的胸口,或許是職業病使然,不小心就想責備人。「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了幾天?四天!結果你竟然沒有回家。原來我不在的時候,你日子過得更加放浪形骸,還敢跟我炫耀你變成多棒的男人?」
他一定病得很嚴重,聽著她罵人,居然覺得好幸福……還有錯愕。
「四天?」他的眼睛睜得好大,注意到她潔白的雙手指頭。一個結婚生子的女人,為什麼沒有戴婚戒?「你……你為什麼會來?」
孟綺愣了下,遲鈍的感到害羞不自在。
她的確應該要好好的把誤會澄清,不過幾天的時間,他俊俏的臉龐就凹陷些許,可見他真的不好過……但是,萬一他其實一點都不在意,也不是因為她才酗酒,那該怎麼辦?
「季飛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現在就宣布,艾蓮在四天前任命我擔任你的保鏢……」她刻意說得公事公辦,然而當他激動的緊緊抱住她時,便明了那些憂慮都是多餘的。
「你會回來,也清楚的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吧?我不管你嫁人了還是怎樣,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他被愛情逼瘋了,只是還有著一點可能被拒絕的恐懼,因此說話的語調微微顫抖。
他說得好霸道,卻讓她紅了眼眶。「你這個笨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嫁人了?連自己的孩子都當成別人的,被念洋知道,他會多麼傷心。」
「念洋?」季飛帆的身軀重重的震了一下,從她溫潤的嗓音中,他聽見一個十分美妙的訊息。「你是說……那孩子是我的?」
「是的,而且他正在客房裡睡覺,你要去看看他嗎?」她推開他,牽著他的大手,走向客房。
在她打開門之前,他用力將她拉進卧室。
「怎麼了?」
「我……我現在渾身酒味。」他一臉窘促。要是孩子睜開眼,看到父親這般狼狽……「我馬上去洗澡。」
「嗯哼。」很好,她贊同的點頭。
說要洗澡,他卻一直站在原地,不安的蹙起劍眉。
「怎麼還站在這裡?」
「你賞我兩巴掌,我要確定這不是作夢。」能夠看見她、擁抱她,甚至還知道他們已經擁有一個孩子……摒除那微薄的結婚證書不淡,這已經算是個美滿的家庭了。
一年半的時間,他時時刻刻都渴望著幸福到來,然而當幸福突然降臨,他反而驚慌失措。
「傻瓜!這當然不是夢啊!」孟綺輕撫著他的面容,本來告訴自己不準哭泣,要用最輕鬆坦蕩的方式與他重新來過,但是他的恐慌讓她心碎自責。
是她當時的不告而別,才教他變得如此缺乏安全感。
「你不會趁我洗澡的時候跑掉吧?」他好怕再被拋棄。
「不會,淆你相信我。」
「不,我不信!」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哪有人這樣的?這麼直接的說不信她,原本還滿懷愧疚,現在她有點不高興了。「你不洗澡,這副模樣有夠邋遢,是想給念洋一個壞印象嗎?」
「我會洗,但是你要陪著我。」季飛帆的腦子動得很快,手腳更快,扣住她的細腰,往上一扛,大步走進浴室。
喂,其實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孟綺覺得自己好像多了個孩子,幫他洗頭抓癢,他則好命的全身浸泡在熱水裡,頭靠在浴缸邊緣,一動也不動,眉開眼笑的享受著。
「好舒服喔!」他眯起雙眼,緊繃的心情終於放鬆。
「你還真敢說!」她抱怨著,動作仍然溫柔。
他笑得很開懷,「下次換我幫你洗,不過我的技術不好,要讓我多練習幾次。」
「我還是自己洗比較不浪費時間。」她想起剛進入這間屋子時,那令人傻眼的情景。「我不在的時候,你沒請幫傭來打掃嗎?家裡亂得像個狗窩。」
季飛帆就是那種只會注重自身儀容的典型男人,範圍大一點,頂多就是衣櫃和書桌很整齊,至於其他區域,恐怕就慘不忍睹了。
「請幫傭的話,我怕屋子裡的擺飾會被移動。」他的雙臂橫放在浴缸邊緣,「我發誓一定會找到你,也不希望你回來的時候看到屋子裡的樣子變了……你走了以後,我沒讓任何人進來過。」
活到現在,近乎四分之一的生命都有孟綺的存在,足夠讓屋子裡的每個角落都充滿她的影子。
以外人的眼光,他似乎變得更成熟穩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回憶囚禁,也只想把自己關在回憶里,不願走出去。
聽見他過著如此封閉的生活,她不禁沉默不語,俐落的洗凈他頭髮的泡沫,關上水龍頭。
「哇!超舒暢的。」他撐起身體,大手將濕發往後腦勺撩攏,露出剛棱英俊的五官。
「飛帆……對不起。」她早就應該跟他道歉。
即使他不追究過去,她也無法裝傻的帶過,當初彼此愛得很深,只是她不夠堅強、不夠堅持,縱然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選擇離開,但傷害了他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罵她吧!她願意承受他憤怒的發泄。
「你唯一對不起我的,只有一件事。」相對於她的不安,他卻氣定神閑的伸出食指,「我沒參與孩子的出生過程,這點讓我有點介意。」
「對不起……」孟綺的頭垂得很低,這是她虧欠他的。「都是我的錯,讓你傷心,我願意做任何補償……啊!」一時不察,她被他拉進浴缸里,渾身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