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方外化境
01
這是一座老去了的法師塔。
它已經存在了相當長久的年頭了,原本附著著奧法庇佑的牆磚早已陳舊,變得蒼老,而那些經常會飛來塔頂張望的飛鳥們也已經不知所蹤,徒留下一片寂靜。
羅德已經在這座法師塔里呆了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會呆在這裡。
他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很多東西——譬如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羅德,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姓什麼。
法師塔不知是何事修葺的,羅德也不知是何時住進這座法師塔的。
住在塔里的羅德的日常生活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單調,每天起床之後,羅德便會到塔內的法術研究室里研究法術——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所有法術中只有亡靈系的法術他才能成功施展,其他法術一概失敗。
羅德試過最簡單的火球術,但最後弄下來卻變成召喚出一堆骨頭的骨牆。
他並不需要吃東西,再且法師塔里也沒有任何食物,施展法術所需的材料和煉金用的各色礦石金屬倒是多的數不完,在塔里堆得到處都是,走路時一不小心就會踩著一塊黑鐵晶。
日子可真無聊啊,羅德總是這麼想著。
但奇怪的是,即便這樣想著,羅德也從未起過離開法師塔的念頭。他直覺的認為不應該離開這裡,因為法師塔會保護他,而至於他為什麼會這麼想,羅德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無聊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流逝著,直到有一天,來了一位古怪的騎士。
02
那是一個下著零星細雨的黃昏,羅德正在法術研究室里研究他那永遠都只有亡靈系法術才會施展成功的法術,正當他試著用一小撮攝魂怪的殘缺神經纖維召喚一隻攝魂怪王時,法師塔下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羅德很是驚訝,因為自從他呆在這座法師塔里后,便從未有過訪客,有段時間他甚至想過要不要把法師塔的門用骨牆封上,此時居然有人敲門,這著實令他意外至極。
羅德隨手把那小坨由於召喚失敗而被不小心拉到法師塔所在位面,因為茫然無措而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的小吸魂怪扔到他黑色法師袍的連帽里,便快步走出法術實驗室,跑到底樓開門。
當銹跡斑斑的鐵質大門吱吱呀呀的被拉開后,羅德便看到了一位古怪的騎士。
之所以說這位騎士古怪,是因為他並沒有像一般的聖殿騎士那般穿著被聖光祝福過的白銀鎧甲,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漆黑得猶如黑夜一般的黑鎧。
羅德疑惑地向騎士看去,一張蒼白而英俊的臉上掛著和那隻無辜吸魂怪一樣的茫然神色。
「呃,請問,」羅德有些疑惑地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因為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和別人交流過了,「這位,呃,騎士先生,有什麼事情么?」
那騎士聽罷,呆了呆,十分詫異地看著羅德,死死地盯著羅德的雙眼,彷佛想要把他看出個洞來。
「您……不記得我了?羅德大人?」騎士的表情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應該記得你嗎?羅德奇怪的想,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古怪的騎士。
「這怎麼可能!羅德怎麼會忘記我?」騎士苦惱的自言自語起來,「哦,真該死!一定是秀·蘇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一定是他乾的好事!之前只是把他一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
「呃,騎士先生,您到底有什麼事情呢?我恐怕現在能閑著聽您嘮叨的時間不多了,」羅德看著陷入自我世界的騎士,伸手朝自己的背後指了指,「我還得把這隻吸魂怪送回家。」
「啊,至高神在上!」騎士聽到羅德這麼說,猛然反應回來,隨後咳了咳,像是做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一樣,非常正經地開口了,「如果您忘記了我,那麼也沒有關係,我會讓您重新記起我的,我的羅德大人。」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帕奇·薩爾斯特,親愛的羅德·R·卡爾提修斯大人。」
03
這個叫帕奇的騎士很煩人,羅德如是想。
自從這位不請自來的騎士光臨法師塔之後,羅德便每日都要遭受他的話癆攻擊摧殘。
帕奇的嘴似乎永遠也不能消停一樣,如果讓他閉嘴,他反倒會振振有詞地說:
「這是為了讓您想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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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對羅德的煉金室的稱讚,到對羅德只能使用亡靈系魔法的唏噓,再到時不時的對那個叫蘇的男人(帕奇表示更偏好稱其為賤人)的嘲諷,帕奇的嘴巴是真真正正的從未合上超過一分鐘過,即使是睡覺,也會不自覺的說著夢話。
羅德甚至懷疑,說不定帕奇的真實身份是一隻高級煉金傀儡,否則的話,他怎麼一說起話就從沒覺得累過呢?
羅德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不溫不火的過著。
其實,如果拋開話癆這點不提,帕奇大抵上也算個不錯的同居人,為人風趣幽默不說,對於煉金材料的處理也別有一番手段,可謂是個好助手。閑暇時,他總是會給羅德講講,羅德曾經的事。
在帕奇口中,曾經的羅德是一位天資出眾,勤奮刻苦的魔法奇才,不過二十來歲,便擁有讓無數人望而生畏,堪比頂尖魔法大師的水準,羅德·R·卡爾提修斯,是魔法史上最令人震撼的魔法師,沒有之一。
但是同時,他也是位不近人情的冷漠法師。他醉心於魔法,對人間情愛不屑一顧,多年以來,也就只有他的守護騎士帕奇能和他聊上兩句。
羅德也曾問過帕奇,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住進這座法師塔,但奇怪的是,每當提起這個,帕奇的表情就會變得無比詭異,甚至連話都不嘮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羅德迷惑著。
04
在法師塔里的日子平平無奇,羅德能做的事情也無非就是那麼兩件。
一呢,就是日復一日地在法術研究室里,繼續著他那永遠也只有亡靈系法術能夠成功的魔法實驗,二呢,就是在帕奇的協助下,在煉金室煉出一大堆的金屬質骨頭。
羅德與帕奇兩人無聊地在法師塔中消磨著時光。
偶爾,羅德也會好奇自己的過去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但,也僅僅只是局限於好奇而已。他並不打算逼問帕奇,反正,過去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記憶。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戲劇性的。
某天,正當羅德又妄圖使用火球術無果,弄出來一面骨牆,而帕奇在一旁唏噓感慨時,法師塔之下又傳來了同帕奇來到這裡的那天相仿的嘈雜。
羅德跑到法師塔頂,從他的卧室里,像是童話中被囚禁的王族那樣,伸出頭朝下望去。帕奇緊隨其後,同羅德一起,一臉納悶地看著塔底的那群奇怪的傢伙。
「邪惡的亡靈法師!經過數月的搜尋,終於找到你這個異端了!吾名埃斯戈德,代表克洛伊公國與魔法師協會前來討伐你!出來受死吧!」
塔下,一個穿著一件綉滿各色法陣的火紅色法袍,戴了一頂無比刺目的墨綠色法帽的法師正揮舞著一根白樺木法杖叫囂著,對於這位法師那無比詭異的審美意向,羅德與帕奇同時沉默。紅袍法師的身後,站著形形色色,目測不下千人的龐大隊伍,不論人類法師還是騎士,亦或者是精靈族的弓箭手和盜賊公會的盜賊,都應有盡有。
這是要打仗嗎?羅德皺眉,而他身旁的帕奇已經開始叫嚷著這群討伐軍卑鄙無恥了。
不得不說,帕奇的嘴恐怕比他的劍術更具殺傷力,看著塔底下被帕奇嘲諷氣得跳腳的紅袍法師埃斯戈德,羅德難得的心情愉悅。
——簡單來說,就是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了。
「話說回來,」正當帕奇罵得興起的時候,羅德突然出聲發問,「原來我是個亡靈法師啊!」
「不不不,」帕奇抽空回答,「您只是現在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成為了一個亡靈法師了而已。」
「這樣啊,那麼,亡靈法師就是邪惡的,必須被討伐的存在嗎?」
「當然不是,這只是大陸人的偏見而已,」帕奇轉過來看著羅德,看得對方一陣納悶他是怎麼了,「就算是亡靈法師,也有他存在的權利的。」
「哦,」羅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你說,他們為什麼要來討伐我呢?」
「誰知道呢?大概是閑著無聊?為了賺取公國的賞金和魔法師協會的積分?」
「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教訓一下這群不自量力,妄想挑釁羅德大人您的人咯!」
塔下,埃斯戈德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顫,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指揮著一幫不請自來的討伐軍開始所謂的「討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