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太陽曆2524年夏,地球全面爆發生化危機。
一個人滿為患的星球彷彿一夜之間蕭條凋零。死亡從學校、醫院、市中心蔓延到荒野、山郊。出沒於大街小巷的不再是人類,而是一隻只失去理智,窮其所有攻擊力只為追逐食物、滿足其黑洞般食慾的喪屍。
所有的喧囂好像也停止了,只剩下喪屍咀嚼食物時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聲與極其偶爾,人類發出的驚慌尖叫。
最後一個暮春。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
生物實驗室內,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微微俯身,調配著試劑。
她身穿著白色隔離服,鼻樑上架著防化眼鏡,雙眸專註地盯著安置在試驗台上的透明試管——裡面盛有的液體逐漸由淡藍轉為乳白,隨即不斷膨脹,緩緩從試管口漫出泡沫。看似淡定嫻熟的操作著,她的手卻止不住地在顫抖。
「咚咚咚——」隔離門外,她暴躁殘缺的「同事們」不斷敲擊著、撞擊著玻璃窗,以一種獃滯而狂熱的眼神盯著她和正在「休息」的導師約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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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懷音是當地大學生物系的研究生,平時在導師約瑟夫的實驗室內擔任實驗助手。
今晚進行日常加班時,和藹可親大叔模樣的約瑟夫風淡雲輕地告訴了她一個驚天消息:他為博納公司研製成了fantasy病毒,並且在昨天早晨已經通過病人投放出去。
「約瑟夫,別開玩笑了。」陳懷音褪下手套,從顯微鏡前移開視線,笑著瞥了他一眼。
約瑟夫確實是一個幽默風趣的老師,熱衷於搞怪和捯飭奇怪的蟲子,和那些古怪死板的老學究一點兒也不同。不過,自從前幾天他的妻子死去后,這是他第一次說玩笑話。安妮是個可愛的植物學家,他們夫妻非常相愛,陳懷音對她的去世也感到很難過。
「懷音,我可沒有開玩笑。」約瑟夫說著摁下了封鎖實驗室的按鈕。「說不定現在,我們實驗室外就有人被感染了,不過大多數都是失敗品。」
——像是驗證他的話一樣,角落裡突然跌跌撞撞走來一個怪異的人。他雙手無力地伸出像在摸索什麼,右手手臂彷彿被野獸咬掉了一口,血液卻凝固著。眼睛呈現出詭異空洞的灰色,看見實驗室內的懷音如同遇到美味的甜點一般撲了過來……撞上了玻璃門。
陳懷音對實驗室外的場景一點也不過敏,碰上約瑟夫這樣的逗比導師早就百鍊成鋼。
不過,今天不是萬聖節也不是愚人節。「是有誰過生日嗎?」懷音伸了個懶腰,眨眨眼睛再仔細瞅那隻「喪屍」,轉頭朝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我看出來了,是翰斯扮的吧。他以前可從來不參加這種活動,不過還挺像,就沖著剛剛那一撞,至少可以打個90分。」
對於懷音的結論,約瑟夫不可置否。他唇角微抬,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轉角處又跑來一個匆忙的人影,一頭棕紅色的長捲髮凌亂披在身後,碧綠色的眼眸盛滿慌張,是卡琳!
她生死時速的步子和驚恐萬狀的表情有一瞬間真讓懷音誤以為真。嘴巴也不斷大張大合,看口型是「Help」。
懷音剛想贊一音效卡琳的演技,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了。
一頭喪屍從後面猛地撲上卡琳,她條件反射般用力推搡、拚命的掙扎,遠遠看去就像是陣陣間歇性的痙攣,但在甩掉它的一剎那,右肩隨著衣物被狠狠撕去一塊。血肉飛濺。
卡琳踉蹌了幾步,卻因極度的疼痛摔倒了。
玻璃窗隔音效果甚佳,懷音聽不到她的嘶聲力竭,只能看到被三具喪屍的分食覆蓋下,卡琳的十指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鮮艷深刻的血跡。血腥味織成一張細細密密的蛛網,濃郁得令人窒息,也吸引了更多不請自來的喪屍。
很快,卡琳不再掙扎——她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成為了正在被食用的肉質。
一時間,空氣中彷彿也凝結了粘稠的液體,遲滯地朝細窄的呼吸道翻湧過來。
暴躁的喪屍同事沒參與分食,或許是不願意放棄更鮮活的美味,依然在鍥而不捨地敲打著隔離窗——「咚咚」「咚咚」,陳懷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在這樣聒噪得頭疼的環境下,心底一瞬間涼透。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了兩下,「約瑟夫……」
完全不明白他的學生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麼難看的臉色。約瑟夫聳聳肩,表情無辜:「我真的沒有開玩笑。」
「為什麼!」無措驚恐地看著實驗室外的喪屍一個個蜂擁而來,陳懷音失聲質問。
「沒有為什麼。」約瑟夫的表情豁然興奮起來,嘴巴咧開,一臉笑容燦爛。「這是一場屬於地球的狂歡。」
說著,便抽出一根實驗針劑,朝著懷音走去。
!
樸實鄰家大叔變身變︶態教授導師是怎麼回事!?喂喂喂別過來啊!我只是戰鬥力不滿五的渣!
陳懷音一個1.56的姑娘,1.9左右的約瑟夫在她看來就像一座小山在緩慢移動。不過事實證明,兔子急了真的是會咬人的——她抓起身邊燒杯就朝約瑟夫砸過去。
約瑟夫脖子一歪,燒杯越過他砸向隔離窗,「啪——」杯子分崩離析,濃稠的液體重重沾上窗后極為緩慢地滴落,而模糊了的玻璃上映出一張扭曲的無比興奮的喪屍臉。
約瑟夫停住了腳步:「懷音,你沒必要……」望著眼前小鹿斑比一樣可憐兮兮的女孩,他嘆了一口氣。「好吧,那算了……」
正當懷音震驚於就這麼被放過了(?)的時候,只見他撩起衣袖,反手將針劑注射到自己的靜脈中,嘴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我先和安妮一起去狂歡。期待著你的加入。」
陳懷音:……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啊!雖然你精神上有點變︶態,但體型還沒變︶態,不要放棄治療啊!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記起約瑟夫曾開玩笑般透露過,他的父輩有遺傳性邊緣性人格障礙。
如果懷音沒有猜錯的話,約瑟夫應該是被妻子安妮的死亡深深刺激了,而後出現的隱藏人格患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愉悅心底最原始貪婪的本我。
陳懷音不禁扶額:我只是想好好學習,為什麼會遇上這種極品老師?
約瑟夫注射藥劑后很快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戰戰兢兢推了他幾下,胸膛還有起伏,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情況並沒有好多少。外面成群的喪屍虎視眈眈,面前有一個注射了莫名藥劑的高大壯男人,無疑更為高危。一想到藥劑百分之99可能含有fantasy病毒,懷音的腿有些發軟。
她沮喪地癱坐在實驗椅上,對著約瑟夫按照末日大片的情節掰著手指推算,接下去就是出現發燒癥狀,然後心跳停止,死亡,24小時后變為喪屍。
變成喪屍之後呢?自己會被他咬死呢還是咬成殭屍呢還是吃光呢?
認識到這一點,懷音一臉驚恐狀地起身,用力拍打了兩下臉頰,先用繃帶將約瑟夫綁在桌角。開始配置濃度最高的麻醉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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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畫面回到了開頭的部分。
陳懷音將試劑裝進針筒,顫抖地蹲下身體,撩起約瑟夫的衣袖。
像是按中了什麼開關,約瑟夫身體突然間猛地前傾,牙齒不偏不倚咬在懷音右手手腕上——
手裡的針筒「啪」地摔碎,藍色的藥劑蜿蜒一地。
陳懷音:……
不按照情節走是怎麼回事!?不應該先發燒嗎!尼瑪為什麼直接喪屍化了?
懷音的視線僵硬地掃過手腕,紅色液體已經滲透過白色隔離衣,鮮艷欲滴,像是開出了一朵詭譎妖異的花。
「對不起,懷音……」#大概是約瑟夫的正常人格回歸#他疲憊地睜開了眼睛,一臉內疚的神情,嗓音沙啞到了極致。
「……」
從眼眶四周漫向中心,陳懷音的視野很快模糊起來,黑暗一層層侵吞了所有的意志。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她最後一個念頭是:以後絕對不配麻醉,應該直接潑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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