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情書 下

?(女生文學)跪在地上的宋奇肩膀猛然一顫，垂頭靜默。

「如果有難言之隱不提也罷。」快遞小哥三指朝向宋奇膝蓋方向輕輕一托，對方便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宋奇僵立半晌，才咬牙道，【小的是自願放棄轉世機會的。】

「你有心愿未了？」許慕黑亮的眸子在宋奇身上兜轉了半圈，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

放棄轉世的機會，便意味著放棄生機，從此不入輪迴，直至陰氣耗盡灰飛煙滅。肯這樣做的鬼魂，大多都有怨念未了，煞氣極重，但宋奇身上乾乾淨淨的，並無煞氣，反而有層極淡的金光。

據自家老祖宗和沈良的說法，從生前到死後一直積累陰德，並且陰德極高的鬼魂，身上才會閃現金光，功德越高，金光的顏色越強。

快遞小哥眉心微微皺起，想起之前在橋頭聽見的對話，宋奇死後的陰德，難道是這數百年來不斷跟陳喆在水底救人積累下來的？

【小的……原本想一直陪著陳喆的，但是，他現在越來越虛弱了，】宋奇頓了頓，而後下定決心般的抬起頭，【如果……道長無法救他脫離苦海，把小的陰氣轉給他也可以reads();。】

許慕：………………

這樣做的話，魂飛魄散的就是你了好么！

快遞小哥垂下眸子沉思了兩秒，轉頭望向馮沅，「哥，等參觀完這裡，我們再去奉湯橋看看吧？」

就為陳喆不想害人的這份善念，他也想盡己所能的幫幫他們。何況幫助有陰德的鬼魂，也能積累自己的陰德。

「晚上再去，現在陽氣重，看不清楚。」聽過許慕的解釋，馮沅淡淡的掃了宋奇站立的方向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宋奇卻下意識的往許慕身邊縮了縮，這人眼光跟刀子似的，割得他身上寒氣四溢，難道也是位道長？

快遞小哥覺得馮沅說的很有道理，便對著宋奇道，「你先回去吧，晚上九點左右，我們再過來。」

宋奇忙不迭的點頭跑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再待下去非得被旁邊那位的眼刀捅成篩子不可。

打擾「約會」的罪魁禍首消失了，掌門大人的臉色才略微好看了些，「待會兒出了博物館往右走七八百米，有幾間舊貨店，吃晚飯前，我們可以先過去逛逛。」

「舊貨店？」許慕的眸子就像夏夜的燭火，「噌」的亮起來了。

「沒錯，」馮沅寵溺的揉揉自家寵物頭頂的呆毛，「賣舊貨雜物的那種，說不定能淘到寶貝。」

「快快，我們趕緊把這裡逛完好趕過去。」許慕無比積極的拽著馮沅的手腕往接下來的清代區域飛奔。

明清時代的傢具工藝成熟，整體趨於技藝和價值的頂峰，更是傢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饒是許慕心急去撿漏，也無法放棄這樣的參觀賞鑒機會。等他們真正逛完走出去，已經接近下午四點。

趕往舊貨店的時候，許慕恨不得腳踩風火輪一路飛奔，某人卻雙手插著口袋，不緊不慢的邁動腳步跟在後面，兩米來寬的小巷子，愣被他走出時尚雜誌巴黎街拍的悠閑架勢。

「哥！」許慕回過頭，額頭沁出層薄薄的汗珠，眉梢眼角都是焦急之色。

馮沅索性直接停住，促狹的勾起唇角，「你可以考慮賄賂我一下。」

許慕：………………

哥，你都多大了，居然還撒嬌！

見男神大人大有寸步不移站到地老天荒的架勢，快遞小哥只得無奈的掉頭跑回去，捏了個障眼法決，揪住馮沅的衣領，揚頭飛快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太敷衍了。」男神大人皺著好看的眉毛不滿意的道。

大庭廣眾的你還想怎麼樣，許慕耳朵燒得通紅，雖然別人看不見，但他心裡壓力也是很大的啊！

瞧見自家寵物為難的樣子，馮沅眉峰微挑，托住對方的後頸，垂頭吻了上去。他溫柔的吸吮著許慕柔軟的下唇，然後用舌尖挑開唇縫，輕輕探了進去。這個吻就像春風化落的第一場細雨，溫和，綿密，帶著柔情蜜意，無聲的，珍而重之的訴說著自己的情意，勾得許慕臉紅心跳，差點連障眼決都散了。

「不會可以練習，至少要這樣，懂么？」馮沅意猶未盡的放開快遞小哥的嘴唇，湊在他耳邊道。

「練個鬼reads();！」這是不可能任務！耳廓爆紅的許慕怒瞪了馮沅一眼。

馮沅淡淡的勾起唇角，一本正經的道，「這種事找我做免費陪練就行，找鬼不太好。」

許慕：………………

心滿意足的掌門大人總算跟上了快遞小哥的步伐，五分鐘后，兩人終於站在定如鎮的舊貨店門前。

定如鎮不大，整個鎮子只有兩三個做舊貨生意的店面，店裡堆著的，大多是從鎮上居民家裡收來的舊式木頭傢具，掛鐘，嫁妝瓶之類的物件，時間基本超不過一百年，不值什麼錢。許慕在第一家店裡掃了兩圈，不禁有些失望。

馮沅把在隔壁小賣店買來的冰鎮果汁貼到許慕熱得漲紅的臉上，「真要遍地黃金，也等不到你來撿了。」

許慕接過飲料罐點點頭，也對，有漏可撿最好，沒有的話，就當欣賞民俗品也不錯。

沉下心的快遞小哥在第二家店裡挑了幾個桃木核刻的護符掛件，打算回去做手信送給錢胖子他們。這幾個掛件不但刻工上乘，更難得的是還包裹著層明顯的靈氣，顯然是一棵難得的極陽桃木上的果實，普通人掛著，驅邪克煞再好不過。

馮沅則在旁邊挑了個水沉木的獅子擺件，那擺件只有他的兩個指節高，尺寸跟家裡的小石甲獸差不多。

「你想買這個？」許慕好奇的打量著那個木頭擺件，幾乎沒有靈氣，雕工也是現代的普通手藝，這就是個普通的旅遊紀念品吧。

「石獅不都是成對的么，給小石頭回家做個伴！」馮沅仍舊擺弄著那個獅子，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

「可這是木頭的啊。」許慕費解的看著馮沅，你找個石頭的給它也就算了，木頭的算怎麼回事！太敷衍了吧！

馮沅理直氣壯的挑起眉梢，「你沒聽說過木石前盟么？」

許慕：………………

所以你是打算給小石甲獸訂個娃娃親么？

許慕正猶豫著要不要代表自家的小寵物反抗一下「包辦婚姻」，馮沅已經乾脆利落的把錢付了，順帶著還買從旁邊的盒子里又扒了一枚靈氣濃郁的銅錢。

定如鎮的特產是古法酥皮點心，手工麥芽糖和三刀酒，道路兩邊每隔幾十米，便會有一間賣這些土特產的鋪子。用麻繩和油紙包裹的點心整齊的碼在案頭，帶著古樸可人的氣息，鋪子里香氣飄蕩。

許慕嘗了半塊點心，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麥芽糖和酒的味道也不錯。他便忍不住買了幾大包點心，麥芽糖和白酒，打算帶給給沈良、朱辰和自家老祖宗他們嘗嘗。

吃晚飯的間隙，許慕還特意為陳喆的事情給許連魁和沈良都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們的建議。

許連魁跟沈良說的都差不多，陳喆是屬於地縛靈的水鬼，如果無人接替，便只能在原地生生困到魂飛魄散。所以，想將他救出來，就必須要找一個替代品。這種狀況下，道士們通常都會找只靈氣足的獸類代替。

許慕不禁有些為難，又不是荒山野嶺，去哪找靈氣足的大獸啊，再說，為了救鬼再殺一個，這未免是下下之策。

最後還是許連魁給他支了個招，「你如果不想殺生，就做個傀儡試試，找個合適的介質，灌些靈氣進去，擬造出三魂七魄。」

「傀儡？」許慕眨眨眼睛，看著馮沅擺在桌子上的水沉木小獅子靈光一閃，可以用這玩意試試！

許慕掛下電話，興沖沖的捏起那個小獅子試著往裡面注入了一絲靈氣，果然被木獅完美的包裹進去reads();。借著自己的靈氣，許慕實驗了兩次，終於成功的做出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傀儡。

「哥，我找到救陳喆的方法了。」許慕彎著眉眼興奮的對馮沅道。

「先好好吃飯。」馮沅示意他先吃飯，而後淡淡的勾起唇角，就知道你會選這個方法。

「陳喆是能救了，宋奇怎麼辦呢？」許慕撓撓後腦勺，忍不住又給白無常發了個消息。

「60萬買路錢幫你搞定！」白無常獅子大開口。

「60萬，你也太黑了吧！」快遞小哥跳腳，60萬的冥幣，摺合人民幣有三萬塊呢！

「好吧，看在熟人份上，給你打個八折，五十萬吧。」

「60萬的八折明明是48萬！」

「你現在都能用靈氣直接畫買路錢了，為什麼還這麼小氣？」

「畫張十萬塊的冥幣我就兩天不能動用靈氣了，你光每月工資就有五百萬冥幣呢，為什麼還這麼死要錢？」

「老子昨天買的那兩雙三界限量夔獸皮鞋就三百萬了，五百萬還不夠花五天的！」

許慕：………………

你這個購物狂！

馮沅默默把剃好刺的魚肉放到許慕的碟子里，整個三界，能讓地府痛快幫忙的人也不超過一隻手，還能跟白無常砍價的，也就他對面這位了。

晚上九點，許慕和馮沅帶著那個傀儡趕到奉湯橋。

陳喆正抱膝坐在橋欄上賞月，聽到許慕說要救他，整個鬼都是一臉蒙圈的狀態。

【可是……】陳喆猶豫的看看宋記飯館屋頂的方向，他要是走了，宋奇怎麼辦？

【看我幹嘛，你走了，這裡就是老子的天下了，樂得清靜！】屋脊上的宋奇不屑的開口，夜色里，他周身的金光比白天更加明顯。

「他那邊比你的狀況簡單點，無非是去重新去地府買個投胎的機會。」見陳喆似乎在擔心宋奇的問題，許慕便開口安慰。

這兩人也挺有意思的，表面總是在吵架，卻不約而同的惦念著對方，比麻花還彆扭。

【您能幫他買投胎的機會？】陳喆驚愕的看著許慕，能跟鬼差做交易，那是大道才能做的事情吧！

「嗯。」許慕點點頭，就算用靈氣為自己換點陰德吧，天道輪迴，宋奇這樣生前便心懷善念的人，不該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陳喆跪地恭恭敬敬的朝許慕拜了三拜，按照他的指點，轉身抱著那個水沉木的獅子跳下奉湯橋。

屋脊上的宋奇一躍而起，落在許慕旁邊，擔憂的看著橋下的水面。

一圈圈的水紋擴散開來，夜色下的河水波瀾不興，黑沉如墨，半晌都沒什麼動靜。

就在宋奇忍不住要跳下去的時候，河水突然煮開了似的，冒起串串碗口大小的水泡，一股腥臭的味道隨著水泡擴散開來。

許慕迅速畫了一道符拍進水裡，那些水泡才慢慢沉寂下去。捏著障眼決的馮沅漫不經心的靠著扶欄，看模樣半點都不擔心。

十幾秒之後，陳喆終於自水裡冒出來，他渾身濕漉漉的，像真的落水似的reads();。

上岸之後，他嘗試性的朝古樹外面跨了兩步，果然沒有任何障礙。

【成功了！】他仰頭看著橋上的許慕和宋奇，高興的道。馮沅眼裡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撤掉了周圍的障眼法。

「他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是你的。」許慕揚眉看著宋奇，掏出張疊好的符紙遞給他，「明早寅時，會有鬼差來帶陳喆，你把這張符紙交給他，便能跟陳喆一起去地府投胎轉世。」

宋奇捏著那張符紙的手微微發顫，【道長，謝謝！】

許慕正想努力學著沈良和自家老祖宗，擺出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身後突然有人叫道，「小慕，你怎麼在這兒？」

快遞小哥回頭一看，正是馮沅設計院的同事lily姐，昨天來的大巴上捏了他的臉半天的那位。

『lily姐，』快遞小哥看著不遠處挎著單反朝自己奔過來的的姐姐，不禁垮了臉，條件反射般的退了兩步。

「躲啥，姐姐今早吃雞湯麵的時候發現個有趣的東西，給你看看！」lily一把拽過許慕，動作利落的撥弄著脖子上的單反相機，調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

馮沅臉色微變，再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屏幕上昭的是根方木柱子，柱子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兩寸的拍立得照片，正對著鏡頭的那張，是一個少年靠著沙發垂眸淺睡的特寫，眉梢眼角像極了許慕。

「怎麼樣，像不像你？」lily得意的炫耀著。

許慕卻怔住了，不是像，根本就是他，那張沙發是馮家的沙發，看樣子，應該是前幾年過年的時候拍的。

照片底下沒頭沒腦的寫著一行小字，【海中月是天上月】，許慕越看也越像是馮沅的字。

他詫異的抬頭求證似的望向馮沅，這張照片，難道是馮沅以前來的時候放上去的？

馮沅沒理他，只是淡淡的轉過頭，「他們走了。」

哎？許慕再往旁邊看，被lily一打岔，陳喆和宋奇果然已經不見了！

輕易被轉移注意力的快遞小哥，錯過了自家男神大人夜色里微紅的耳垂。

第二天一早，許慕在自己酒店房間的外窗台上發現個綠釉辟雍硯，硯體上的泥已經被人細心的洗掉了，但水痕依然未乾。那塊圓形的多足硯十分小巧，直徑僅有三四公分，釉色肥潤，工藝精湛，看上面的蠅翅紋開片，像是唐代的東西，以市場價格來說，至少值七八萬。

窗台上還有人用泥塊塗抹的兩個字，【謝謝！】

許慕眨眨眼睛，看來不是陳喆就是宋奇送給他的謝禮。

好心有好報！

快遞小哥握著那塊辟雍硯，真想為說出這句話的古人點一百個贊！

後面兩天玩得異常開心，回程的大巴上，許慕調皮的偷拍馮沅睡臉的當口，才猛的想起照片上那句話，海中月是天上月，什麼意思？

他打開手機查了一下，驀的呆住了，而後微微翹起唇角。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那七個字，是二十二歲的馮沅在異地他鄉寫給十六歲的許慕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