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召國戊子年臘月初九,南榮府的景和堂內一個十六歲的姑娘穿著有些凌亂。水紅色的繞針綉緞面小襖歪歪斜斜的穿在身上,她臉色有些發白的跪在大老爺南榮慕的面前瑟瑟發抖。旁邊的圈椅上坐著幾個雍容華貴的女子神色不一。
南榮慕面無表情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南榮沐卉,他的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整個大堂內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南榮慕圍著南榮沐卉轉了兩圈,顫抖的手指指著她怒吼道:
「你!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我們南榮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南榮沐卉仰起頭看著他憤怒的表情,全身顫抖著站了起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咆哮著道:「你只在乎南榮家的臉面!你何曾真心對待過我娘還有我?我娘已經死了,你現在可以殺了我讓我去跟娘團聚這樣你就稱心如意了!」
「啪!」南榮慕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打在了南榮沐卉那嬌嫩的臉上,片刻之後她的臉立即紅了一半,五個指印清晰可見。
南榮慕的臉色發白,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狠狠的說道:「這一巴掌,是我替你娘打的!打你不知潔身自愛!不僅僅玷污了自己的清白還搭上了南榮府的榮譽。你娘為人清心寡欲一心持家,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孽障!」
大堂內的地龍燒的正旺,南榮沐卉卻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溫度。她看著胡希藍滿眼都是憤恨,她相信今天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她顫顫巍巍的走到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聲罵道:「你這個狐狸精,是你害死了我娘!還找人毀我清白!那男子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榻之上?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今日我若死了定拉你下地獄,今日我若有幸逃過此劫定讓你此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榮沐菡立即抓著她的手惡狠狠的看著她說道:「姐姐,那男子可是躺在你的床上,你若不願意任誰也不敢動我們南榮家的大小姐。既然做了就別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我娘親是南榮府的夫人,更是召國皇帝御賜的一品夫人!豈容得你污衊?」
旁邊的南榮沐蕊立即上前一步說道:「爹爹,我娘親一向待她如同親生,今日她卻這麼說娘親還請爹爹為娘親做主……」
胡希藍眉頭緊鎖起身走到南榮慕的跟前雙膝跪地,滿眼含淚的說道:「老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沐卉才發生這樣的事情。沐菡、沐蕊她們年紀尚輕說話沒有分寸還請老爺見諒。你們兩個休要多言,立即退下!」
旁邊的三個姨娘臉上帶著惋惜的表情,嘴角卻都流露出一抹笑來。
南榮慕立即將她扶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哎,家門不幸啊!也不能怪你。你快起來,她們兩個孩子說的也都是實話,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潔身自好怨不得誰!來人家法伺候!」
南榮沐卉渾身一顫,她沒有想到從未跟自己動過手的爹爹不僅給了自己一巴掌,現在還要用家法。她仰頭大笑說道:「南榮慕,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竟然如此偏袒那個狐狸精,也好從今往後我跟你斷絕父女關係,你以後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沒有你這個爹爹!」
南榮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喘著粗氣說道:「給我拉出去打二十板子!以後不許她再踏進我們南榮府的大門一步!」
南榮府的大老爺豈容人言語冒犯?就算是自己的親閨女也絕對不能姑息,更何況她未嫁卻與不明男子亂來,那男子已經杖斃。她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剛滿十六歲的南榮沐卉頭髮凌亂的趴在地上原本纖細的小手凍的紅彤彤的,那緞面小襖上面滿是血漬。她臉上沒有一滴淚,眼神死盯著南榮府那硃紅色的大門,嘴唇已經咬出了血,那血掛在嘴角。
南榮沐蕊看著趴在地上的她,滿眼都是厭惡,嘴角微微上揚的說道:「什麼南榮府的大小姐!還是原配生的嫡女!我呸!以後我姐姐才是嫡女!才是南榮府的大小姐!你們幾個把她給我扔遠點,別髒了南榮府的大門!」
聽著這刺耳的聲音南榮沐卉覺得有些好笑。當被那些下人抬起來的時候她覺得腰部猛然的疼了一下就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然被扔到了亂葬崗。周圍全部都是一些零碎的白骨。陰森的讓她害怕,她好冷,冷的沒有知覺了。她明白這次真的要死了。
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就連自己都救不了要怎麼樣才能為娘親報仇?殺母之仇未報,她如果真死了要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娘親!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
鵝毛大雪開始往下飄,她覺得這輕如蝶翼的雪片落在她的身上竟然像是千斤重一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主人,主人你快醒醒!」
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來自天邊,是不是她已經到天上了?她努力的睜開眼,看到一個長相俊俏的男孩。她想肯定是自己死了,不然怎麼能看到神仙?神仙生的真好看,那稜角分明的眉毛,清澈的眼睛里滿是擔憂,高挺的鼻樑還有嘴唇的顏色就像是她的血一般紅的看著讓人心動。
看著這個俊美的男子為自己擔心,他微微有些肉肉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但是她卻一點都聽不到。躺在這麼溫暖的懷抱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娘親,娘親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年輕漂亮。她朝著娘親跑去一直跑……
那男孩將手放在了她的鼻子下面已經沒有了氣息。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清澈的眼神中滿是憤怒。他的嘴唇也已經咬出了血。滿臉淚痕的他有些哽咽的說道:「主人!為什麼你到死了才肯流淚?為什麼!」
他輕輕的將她抱起,看著地上的血漬他留下了一滴淚正好滴在了那女孩的嘴角。
南榮慕愣愣的站在大門口,他的目光盯著那地上還殘留的紅色的血漬正在被白色的雪花慢慢的覆蓋。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麼冷的天她還挨了二十大板,並且還生著病她能去哪兒呢?
雪下了三天三夜,皚皚白雪好像掩蓋了一切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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