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低到塵埃里的美
不管對方是林小年還是柏毓,別人的姻緣,跟自己真沒有大的關係。
蘇紅提和江韶光說過,她會站的很高,讓別人仰望她。而不是自降身份,和那些人站在一起,就為了區區報復時的一時之快。
是以,當一個星期之後,江美月到了「蘇·錦繡」的店裡,左拐右拐,最後還是將話題拐到了柏毓的身上時,蘇紅提說:「三姑媽,我十四歲就和柏毓分開了,其實我並不了解她。」
江美月顯然有點兒失望。
蘇紅提斟酌著說了一句:「三姑媽,其實你想過沒有小年…他自己是什麼樣的意願。」
江美月嘆口氣,很喪氣地說:「你不知道,依著他,恐怕到我死那天也抱不上孫子。」
「不會的。」蘇紅提勸慰道。
「會的,會的,我生的孩子我知道。你也別勸我,我今天來找你問柏毓……或者說我能想起來柏毓,真的是『病急亂投醫』。」
緊接著,江美月又和蘇紅提說了今天早上林家發生的事情。
按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林家經常會上演的戲碼——逼婚。
主力軍還真不是江美月,而是林老太爺。
作為親媽,也作為逼婚助攻,江美月不過才說了一句:「看著吧,我媽又要抱上重孫了,我這兒連孫子影兒都摸不著。」
林小年即刻就成了點燃了的炮仗:「催,催,催,就知道催!你們誰在催我,我就上秋水寺出家當和尚。」
別的人說這話,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但林小年不一樣。
想當年,也就是三十年前,秋水寺的老方丈,還是林老太爺的故友德禮大師。
彼時,才五十來歲的林老太爺最喜歡的就是去秋水寺和故友喝喝茶、下下棋。
林小年才將滿月,想和故友得瑟孫子的林老太爺就抱著他去了秋水寺。
說也奇怪,離開家還好好的,半道上也好好的,林老太爺抱著他才將踏進秋水寺的門,他就開始哭鬧,怎麼哄,都不好。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哭鬧不止的林小年一到了德禮大師的懷裡,立馬就安靜了,還和德禮大師咿咿呀呀。
德禮大師的徒弟慧靜師傅就說了一句:「這孩子莫不是和佛有緣?」
林老太爺當時就生氣了,他們老林家本就人丁不旺,他吧,有一個兒子,七個女兒。他獨子林寶生和江美月結婚數年,滿共也就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小子。
敢說他們老林家的單傳獨苗與佛有緣,卧槽,就是朋友也翻臉。
又過了幾年,德禮大師圓寂,林老太爺就此再也沒有去過秋水寺。
林小年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林老太爺發了飆,摔了茶碗,捂著心口說:「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給你看。」
所以說,今天早上的這場逼婚,鬧的挺大。
就是到現在,江美月還心有餘悸。
一怕,兒子氣死了公公。
二怕,公公逼跑了兒子。
要不然,她怎麼可能想起來打聽柏毓。
她也沒好意思說,前兒個她還和薛柔一塊兒去看了場黃梅戲。
那是薛柔弄來的內部票,還是vip。
也不是說她自己弄不來那票,只是這年頭愛看黃梅戲的沒幾個人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共同愛好的,江美月不由自主地就想珍惜。
她也想過薛柔到底是為了什麼接近她?
想來想去,什麼敵不過那句話:票友難尋,且尋且珍惜。
江美月也知道不是自己想讓兒子娶誰他就會娶誰,想來想去,還是干著急。
不知道是不是想兒子想的多了,想來了兒子的電話。
林小年在電話那邊問她:「媽,你在哪兒?我接你去。」這是深知惹怒了林老太爺,沒有他親媽的保駕,他一個人不敢回家。
江美月一聽,就明白了她兒子的小心思,本來還想打趣兩句的,轉念一想,他來了剛好還可以再勸勸他。
勸什麼呢?
還是那些個老話,低頭吧,結婚吧,讓誰生孩子不是生呢!
江美月很爽快地告知了林小年,「我在你嫂子的店裡。」
「什麼嫂子?哦哦哦!」林小年想起來了,江韶光是比他大了那麼幾分鐘,因為打小他就沒有叫過江韶光「哥」,理所當然地也就沒叫過蘇紅提一聲「嫂子」。
林小年很快就到了地方,他不常逛街,就是當凱子,也不大喜歡帶著女孩逛街。他喜歡去的地方,只有酒吧,或者……酒店。需要用錢解決問題的,絕不會用衣服和珠寶。
他是不承認自己有直男癌的,他覺得自己是個特別現實的男人。
交往的也都是一些特別現實的女人,交往的態度則是玩就玩的身心愉悅,不能玩的,他絕不會沾染一下。
套用徐大師的那首詩「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瀟洒的男人。
這還是瀟洒男人第一次到蘇紅提的「蘇·錦繡」。
一進門,媽都沒喊,第一句話是沖著蘇紅提說的:「給我也做一套西服怎麼樣?」
蘇紅提微微一笑,看了看江美月,才說:「那不行,恐怕韶光會多想。除非……你結婚了。」
林小年覺得這些女人掃興的不得了,張口閉口就是結婚。想想,幾十年的時間,要是和一個不愛的女人同床共枕,聽她磨牙,看她卸妝,實在是很崩潰的。
不是不想結婚,是不想將就一下。
林小年不肯接腔,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在「蘇·錦繡」里閑逛。
可是布料有什麼好看的,再花再漂亮,它還是布料。
林小年開始尋找可以說話的目標。
站在門口的兩個,就是畫再濃的妝,也掩蓋不了已經四十靠上的歲數。他偶爾也重口一下,但口味還是偏好青春型的。
縫紉機前還有兩個,林小年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左邊的那個忽然站起來,捧著做好的半成品,轉身去了裡間。
就是這一時半刻的功夫,林小年已經看清了,進去的那個,雖然挺青春的,但厚如瓶蓋的眼鏡片,讓他有些吃不消。
他開始在心裡吐槽,怎麼蘇紅提這兒的營業員都不怎麼漂亮。
失望之餘,也沒了找人說話的心情。
他斜靠在那個沒人的縫紉機上,無聊地想:結婚結婚,他也想借啊,可是丈母娘遲遲不肯發貨。
誰也不知道誰的人生轉折將會出現在何方!
正在鎖褲邊的小曼,抬頭看他,咧嘴笑笑,小聲提醒了一句:「那邊有凳子。」
林小年自打成年,就沒有看過女人這麼質樸的笑容,他的心彷彿抽了一下,眼神向下。
「余小曼」,他看著她的工牌念道,緊接著,鬼使神差地自我介紹:「我叫林小年。」
想了一下,還特彆強調,「我是你們老闆的表弟。」不是什麼壞人,真的不是。
有一種久違的感覺,好像是初戀的味道,有一點點甜,還有一點點自卑的味道。
即使那麼驕傲的人,也能體會低到塵埃里的美好。